《前夜：罪案变奏曲》肥大细胞

17、十六

　　“喂，干嘛，”温浩宇接起电话，将听筒声音调至最大，道，“我刚到，人超多，你到哪了？”
　　坐落于整个江城市最南端的华东艺术园区不同往日那般环绕着宁静优雅的艺术氛围，万众期待的啤酒音乐节即将盛大开幕，又正直周末，整个江城市的潮流青年、音乐爱好者和难得有放松机会的学生族都聚集在这距离市中心20公里的艺术先锋聚集地。
　　有多少人准备不醉不归，又有多少人将在这个激情四射的夜晚收获浪漫邂逅。
　　旁边人声实在嘈杂，一个不注意，温浩宇还差点被一大群跑过去的小孩撞个踉跄，他有些纳闷的蹙眉低声自言自语道，“嗯？怎么小学生也来了？”而后又冲着电话那头的宋晟睿大声道，“喂？喂！你大点声，我这边人太多了，听不见！”
　　刚刚下午五点过五分，他就已经到达园区，没想到距离音乐节开始还有段时间，已经有大批游客聚集在艺术园内外，晚上音乐节的盛况可想而知。
　　“喂！听得见吗！？”宋晟睿此时此刻穿着大背心大裤衩子坐在家里沙发上，整个脸的五官都颇为扭曲的挤在一起，他低咒几句，又冲电话那边道，“喂，耗子啊！我今天去不了了！”
　　“什么？”温浩宇先是有些诧异，而后又突然觉得，这好像也不算是意料之外之事，挑挑眉咬牙切齿道，“诶，不愧中华鸽王啊！”
　　“我去！”宋晟睿这下可不乐意了，他强忍着腹部疼痛冲对方提高分贝道，“我这可不是故意鸽你的！谁知道我中午吃的那碗面条有什么毛病，害我拉肚子拉得快脱水了！”他盯着茶几上的温水和一板止泻药，颇有一副要气个半死的架势。
　　温浩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哎呦，行吧，怪可惜的，那您老周末可好好休息，下周有的可忙的了！”沉默片刻后，他又突然想起什么，“啊对了，那你那票咋办啊？”
　　真实哪壶不开提哪壶，宋晟睿是真心想去放松一番，奈何这病得太不是时候，他只得将票送给交警那边的小刘，听说他也很想去，本还想着去现场买当日票，谁知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居然真的会发生。
　　挂断电话后，温浩宇便在园区正门旁找到个显眼位置，拍下来后发到前两天为方便联系而建的“音乐节小分队”私人微信群中，方沛瑶和卢哲瀚两人都表示马上就到，几人约在五点半于大门口集合后，一起去园区中寻觅美食，而只剩下宋晟睿一个在家留守的倒霉蛋，在群里孤独的发着语音，不用点开都能猜出来，一定是他崩溃而羡慕的咆哮声。
　　温浩宇向园区内望去，占地面积约有59万平方米的艺术园此时已是人满为患，不仅有本市人，还有不少像卢哲瀚那样慕名而来的临市居民，既然有明星演出，也不难猜测，一定有大批从天南地北赶来欣赏偶像精彩演出的粉丝。
　　从外面就可以清晰感受到整个园区前卫而独特的艺术气息，整个园内的建筑及装饰风格颇有种蒸汽朋克之感，仿佛让人置身于充满幻想主义温度的复古而浪漫的世界。光是门口象征着园区门面的门牌设计就独具匠心，精致的铜色齿轮搭配复古的字体，再加上做旧的效果，成为往来游客一道著名的合影风景线。
　　而此时园区中的车水马龙与园内工艺品展馆旁古铜与银色相间的三层小楼中安谧氛围行程鲜明对比。周远画室是华东艺术园区内大大小小十几家画室中的一员，也得益于校长周远的名气与颇具特色的教学内容而略显脱颖而出。
　　与其他纯艺考培训画室稍有不同，这里不仅有传统造型及设计美术艺考培训，还包含严谨而专业的成人与儿童方向的培训班，与每月免费面向大众举办的艺术公开课，同时还定期举办画室教师及学员作品展览会。
　　此时，画室三层的色彩教室内，周远正为周末艺考预备班的学生们讲授基础水粉课程，算不上大的空间内堆满各色画材与静物，画架一个挨着一个摆放，地上摊着不怎么整齐的颜料盒及画笔，空气中弥漫着画室常有的尘埃与颜料夹杂的味道，而本就住在这栋楼里的他早已对此习以为常，甚至有些过度迷恋这种让自己沉浸在个人世界中的其妙味道，而不像刚刚最前排那个皱着鼻子调色的学生那般，对身周这一切的认知如此浅显。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仿蒸汽时代设计的钟表，五点一刻刚过，距离下课还有四十五分钟，窗外暮色渐近，园区内有关音乐节的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几个走神的学生偷偷向外望去，往来的男男女女打扮清爽而时尚，在形式各异的雕塑及创意喷绘前合影留念，还有在草坪上追逐游戏的孩子，使得平日里始终有些寂然的艺术园洋溢起活力的气息。
　　“大家先继续画，我一会儿回来。”
　　周远有着人们刻板印象中艺术家的形象，一年四季都穿着那件棕灰色的“画家开衫背心”，平日里不拘小节，也显然不是注意个人卫生那一派系的一员，已经有些出油的过耳发上顶这个小帽子，曾有不少学生“怀疑”过，那顶帽子是周远身上的一部分。
　　他穿过三楼长廊，两侧挂得都是他与其他老师或优秀学生的作品，周远有些讽刺的撇嘴一笑，想当年也曾是光环加身，美术学院油画系副教授，带出过几名现如今小有名气的优秀弟子，而就在他教育生涯如日中天时，却因不少个人传闻被迫从美院辞职，来到艺术园开启新生活，算下来也已经快三四年。
　　坐在自己熟悉的办公室内，在这方寸间的闭塞天地，周远似逃离现实般长舒一口气，撕开那张平日里伪装用的“名师面具”，而那层“皮”下，隐藏的是他满载着焦虑与慌张而始终不安分的灵魂。
　　他从桌上一叠画纸下取出近期最常用的那本速写本，举到面前，深深吸了一口纸类独有的气味，还夹杂着些许霉味，而他却丝毫不介意，而将此认定为独属于自己的味道，他拿起画笔拉开窗帘，半倚在桌上，用画笔丈量着眼前的一切，而后开始描绘自己眼中，窗外世界应有的模样。
　　窗内和窗外，始终是两种不同景色。
　　天色逐渐暗下来，还有七分钟到五点半，温浩宇放下手机，就看见方沛瑶隔着人群冲自己招手。
　　他应该承认的，跟这位发小比起来，自己就是个24K纯土鳖，在时尚方面毫无天赋，纵使是要参加者一年一度的啤酒音乐节，温浩宇还是不负众望的穿了那件自己最满意却惨遭他人无情贬低的深蓝色短袖格子衫，还有那条方沛瑶都觉得无比辣眼的传统款式男士浅色牛仔长裤，在搭配上那双三线运动品牌的跑鞋，唯有惨不忍睹才能形容他这般打扮，与他那张高中女生瞥一眼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的脸格格不入。
　　方沛瑶有些忍不住内心中想扭头回家的冲动，作为前南城分局著名宅女，现任总局知名生物学医学死宅，她甚至都能准确的在家里仅有的几种服装中找出最合适的搭配。
　　依旧是那头清爽而短发，配上一身浅色系装扮，颇有种久违的少女感，暮色的暖光打在她那张平日里一副不问世事的脸上，此时却显得分外柔和。
　　“大哥，也不是我说你，”方沛瑶上下打量着温浩宇，扬起嘴角，眉毛轻轻一挑，道，“你家是不是真没别的衣服了？”
　　她的声音在园区内已经响起的流行乐声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小，如同低音炮般的音响声在江城初夏傍晚仍带着热气的空气中传播，在耳边阵阵作响，仿佛空气中的尘埃都跟着跳动起来，使得人心也随着鼓点的节奏渐渐躁动起来。
　　不过对方不用想都知道她会吐槽些什么，便有些尴尬提高分贝道，“我这不是，遵从自己的风格吗！”
　　见约定的时间已到，温浩宇遍拿出手机，给备注名为“老卢”的号码拨过去，“喂，我们俩都到了，你人呢？”
　　“你回头！”
　　温浩宇举着手机，先是下意识的四处张望，而后一回头，就看到卢哲瀚那张放大无数倍的脸。
　　“哇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