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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监生 ...


  •   京城盛地观盛景
      太学恶语对恶人

      此时,京城北郊,一支队伍浩浩荡荡,从德胜门缓缓出了城。周裕宸头戴凤翅盔,身披红绒绦穿齐腰明甲,一身戎装坐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城墙和正陆陆续续从城中出来的最后几架马车,吩咐身旁两人道:“让后面的车队跟上来,让武德卫的人把太后亲点的那几箱聘礼看好,你在前面领路,我带几个人在后面跟着。”
      “殿下……”一名太监尖声尖气的凑了过来:“塞外风沙大,皇上给您备了车轿,您若是累了,就上轿子歇歇。”
      周裕宸往后一望,只见一顶宽阔的轿子,用红罗曲盖绣伞罩着,在正午的日头下格外显眼。他并未回答,只是“嗯”了一声,一扬马鞭,调转马头朝着车队后面奔去了。

      ……

      “北夷诸部……又乱起来了,你此行的目的,是替朕好好探听一下他们的虚实,至于我先前嘱咐过你的那件事,记住,我这侄儿……可是个很小心机警的人。你要见机而行,不得莽撞,明白了么?”
      格窗前日影轻轻移动,窗内却点着灯烛,案前的的光明显有些不足,阴沉的叫人心里发寒。年轻人笔挺的站在离着桌案两步远的地方,听斜斜坐在矮榻上的皇帝慢悠悠的低声说道:“我一向,是不希望再起干戈的——天下人饱受战乱之苦久已,无论是朝廷,还是百姓,都需要休养生息。若不是他父子当年在北边屡次挑起干戈,我也早就不必数次派你们去那苦寒之地了。”

      年轻人如同一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身穿一身明黄色道袍的身影在灯下晃动,映在地上的是模糊而扩大了的一片昏沉微弱的光。周佑涪站了起来,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很快就笼罩了整间耳房。年轻人感觉到了一只有力的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按了两下,伴随着周佑涪那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我不能……把这样的麻烦留给宛儿,你知道的。”
      “属下知道。”年轻人的声音平稳而沉厚,他话音刚落,那片阴影渐渐从房中移开了。

      “朕早些时候下了令,设了金吾侍卫亲军都护府。如此一来,金吾卫便于其他亲卫不同了。” 周佑涪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继续说道:“都护府的都护是个新差事,从二品,比京卫指挥使高一级,只在六部尚书之下,等你从北夷回来,朕打算先将你从指挥同知升为副都护。你父亲到底是跟了我一辈子,可惜却在北边丧了命。你年轻,功夫又好。往后这金吾卫,朕就指望你了。”
      那年轻人跪了下来,叩了三个头。他还没开口说话,周佑涪便注视着他刚刚抬起来的,黝黑的英气勃勃的面庞,微微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去吧,迎亲的车队刚出北门,以你的本事,现在刚刚赶得上呢。”

      ……

      “他也去吗?”林逸恒见顾清妍翻来覆去的看着那请柬中夹着的一张便条,好奇的问道:“这王兄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么有本事?还是说咱们一出门就碰上了贵人?”
      “他说他不一定去。”顾清妍道:“他说他刚领了个差事,要离开京城几天。但他还说,若是他能赶回来,就和咱们花会上见。”

      “看来,在那什么十二卫当差也不容易。”林逸恒摇了摇头:“对了,咱们用了午膳,不如出去逛逛吧?京城我还是头一次来,咱们……先找找国子监在哪儿也好呀。”
      “好。”顾清妍点头道:“听说国子监在最北边,那附近有不少专门招待读书人的驿馆,价钱也比这里便宜公道。我看这附近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咱们不如住到北边去,一面走访亲友,一面准备入国子监读书,你们看如何?”

      程渝和林逸恒两人都点头称好,于是,他们匆匆用过午膳,收拾东西,向驿馆的伙计打听清楚之后,便离开了他们在京城中这第一个落脚之处,随着拥挤的人群一起进了内城。此时秋日的暖阳高照,京城一改昨晚沉寂而肃穆的气氛,在顾清妍眼中变得温暖热闹起来。
      京城的商铺和南方精巧雅致的小店不同,顾清妍眼前一间间茶楼酒肆高高的耸立着,动辄就占据了小半条街巷,门口旌旗飘荡,进出的客人接踵摩肩,门口的伙计操着顾清妍仍觉得陌生的口音熟练的招揽着客人。就连那些街边杂耍卖艺的,说书的,唱曲儿的摊子前都聚集了无数看客,人如潮涌,他们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小心的在人群中穿梭着。

      不过,他们越往北,行人就越来越少了。他们眼前宽阔的街巷让顾清妍耳边嘈杂的叫卖声和谈笑声渐渐消散,一座鲜艳的明黄色琉璃牌楼就在不远处,在粗壮茂密的树木的簇拥中默然矗立着,顾清妍仔细望去,很快就看清了牌匾上所写的那几个端正有力的大字:集贤门。
      在苍翠的古树掩映下,顾清妍隐约能看到牌楼后面那一片片庞大而华丽的殿堂。这一瞬间,她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神圣庄严的感觉。这不同于她第一次迈入府学时的那种忐忑不安,也不同于入考场时的惶然紧张。这苍苍绿树,宁静的殿宇,让她想起了山中跪在殿春堂里听方于彬讲学的那些日子。她一时忘了顾士堂对她语重心长的叮嘱。她是来读书的,她拼尽了所有力气,冲破了衢州、杭州所有的桎梏,就是为了能来到这样一个地方,为了像方于彬所说的那样,为了寻求真正的“知”,她愿意上下求索,愿意面对任何危险,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

      殿春堂的回忆永远是那么静谧和美好,山中岁月也是如此恬然,所有这一切之中只有一个她不愿意去想,也总是试图抹去的身影。每次那个身影在她脑海中掠过的时候,她都会努力让他尽快消失,还有那个冷冷的声音……
      “思美人兮,揩泪而远望。思美人兮,言不可结而成章……哎呀,相思哪里有相见好呢?”从顾清妍身后传来了一个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冷淡的,高高在上的,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挑衅的声音。

      她慢慢转过身去,只见几个锦袍玉带的年轻人站在他们身后,每个脸上都带着那种顾清妍所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神情,倨傲的打量着他们这三个“外乡人”。为首的年轻人穿着青缎如意云纹直裰,内衬雪白的杭绸夹袄,手持鎏金白檀骨扇轻轻摇动,唇边带着笑容,看似潇洒的眉眼间却带着冷意。他走上前来,用那扇子在林逸恒和顾清妍肩头分别轻轻一点,开口道:“二位师弟,我好歹也比你们年长几岁,我们跟方老先生学的是礼,为何你们一见到我这师兄,就把个‘礼’字忘到脑后了呢?”
      顾清妍回过神来,马上一抬手将他那停留在自己肩头的扇子推开了,同时,她毫不退却的盯着余瑨那双仿佛能将她看穿的双眼,毫不退却的开口道:“余师兄,你若要别人以礼待你,你就要先以礼待人。你既然年长几岁,为何每次见了我们,总是言语轻薄,举止浮浪,你不自重,又如何让旁人尊敬你?”

      余瑨愣了一愣,随即低声笑了起来。他后退一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们三个人。他身后那几个年轻人也凑了过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这几个年轻人中,既有熟悉的身影,也有顾清妍从没见过的面孔。赵兴、李崇斌……这些曾经在杭州和他们作对的官家子弟,如今又和他们在国子监的门前相遇了。
      “程洵直!”赵兴先开了口:“不要以为,你在杭州考中了案首,你那双眼睛就长到头顶上去了!”他走上前来,仰头瞪着程渝嚷道:“你还不知道吧?余兄也是今年京城乡试的头名!京城脚下,多少书香世家的才俊,多少闻名四海的贤士,余兄能拔得头筹,皇上亲自写圣谕,夸奖余尚书教子有方,赏了他无数的金银财宝,岂是你这乡下的土包子能比得了的?!”

      程渝不是第一次遭赵兴挑衅,以前在府学,他都是能躲则躲,从未和他起过任何冲突。可今日的程渝,已经不是那个时时忍气吞声的石塔县的无名小辈了。想起自己的妹妹无故失踪给他全家带来的恐惧,还有林逸恒一家蒙受的不白之冤,他毫不畏惧的看着赵兴,一字一顿的道:“是么?那是余解元的功名,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天天跟在余瑨身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堂堂赵家的长子,小侯爷的内弟,总不会如此不顾颜面,出了银子捐一个监生来国子监读书吧?”
      “你?!”本朝初立国子监时,入国子监的选拔是十分严格的,怎奈一年年过去,朝廷用度增加,入监的渠道也多了花钱捐监一项。赵兴自然不是选贤才选进来的,他也不可能考中举人,祖上又没有什么荫功,这个监生自然是他父亲花钱给他买来的。虽说他周围这些人也都是官宦子弟,但余瑨考中解元自不必说,就连李崇斌秋闱也榜上有名,花钱入监的,只有他赵兴一个。他听程渝毫不留情的揭了他的老底,顿时恼羞成怒,挥起拳头就朝着程渝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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