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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   ————————第三十四章———————

      阎王从没深究过自己喜欢白天珞什么,仅仅是因为那张阴阳师的证件照吗?那似乎太肤浅了,可他确实是因为那张照片对白天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进而有了命中注定的想法。两人一起生活后他觉得白天珞处处都好,怎么看都讨他喜欢,可真要细数的时候他又说不出来。越是害怕白天珞因为他的答案而轻看他的感情,他就越是不敢贸然作答,没想到他的迟疑换来的白天珞的谢谢,而那声谢谢似乎预示着他不想听到的结局。

      “你说谢谢,是什么意思?”阎王心里很是忐忑,他很想要在今天要一个态度,要一个白天珞的态度,他不敢奢望白天珞有和他一样的感情,他只希望白天珞能容忍他的喜欢。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白天珞的想法,可他现在胆怯了。

      白天珞浅浅一笑,像是在解答一个很天真的问题:“谢谢就是……咱们两个不合适。”

      “没有不合适,特别合适……你让我慢慢来,我把我喜欢你什么都写出来,我能写好多条!”阎王说着就要下床。

      白天珞拦住他:“孟大树!不用了!”

      “你等……”

      “我不喜欢你!”阎王以为自己做好了坚强的心理准备,可当白天珞这么直白的说出这句话时,他还是感觉到难以呼吸。他本没有呼吸,这时却像被扼住了喉咙,瞬间就明白了人类因缺氧而濒死的崩溃。这和被阳光灼烧的感觉不同,它更加无形,更加可怕。

      白天珞的话说得那么干脆,仿佛他一点希望都没有,他挣扎着想要抓住些什么:“现在不喜欢……万一以后呢……”

      “以后也不会,无论多久,无论你对我有什么样的感情,我都不可能爱上你,你明白吗?你没有必要喜欢我,我也不可能给你你想要的回应。”白天珞直直地盯着阎王,没有丝毫的闪躲。他撒谎了,他说他不喜欢孟大树,可他也没有撒谎,他确实给不了孟大树想要的回应,他没有办法让自己未来的人生一直和一只男鬼纠纠缠缠。

      “就因为我是鬼吗?”

      “不仅仅因为你是鬼,就算你是人也一样。我会结婚会生子,会和心仪的女孩子组建一个属于我们的家,过我想过的生活……”

      白天珞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真诚,此时他并不严肃,只是温柔地说着自己美好的人生祈愿,语气和缓又充满向往,甚至还带了点笑意。他像个宽容的长者,对捣乱的孩子没有过多的责怪或辩论,而是语重心长地说你要乖乖地回家。阎王觉得他就是那个小孩,自己满心的爱恋在白天珞那似乎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只是挥挥手说你别闹了。

      “为什么就这么笃定你不会喜欢我?”

      “喜欢没有为什么,不喜欢也没有为什么,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最真实的感受,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阎王的心仿佛在滴血,当白天珞一再强调自己不喜欢他时,他感受到的痛苦比巴黎的那个午后还强烈数万倍。他伸手抱住白天珞,忍不住问道:“小白你讨厌我吗?你不讨厌我对吧?不然你不会对我那么好,不会让我和你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不会……”

      白天珞并没有急于挣脱,而是冷静地打断了阎王:“我不讨厌你,那是因为你是被我踩死的,是因为你只会是我生活中一个很小的插曲,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不是被我害死的,你也并不想只做一个插曲。孟大树……或者我该叫你阎王大人,我现在还不讨厌你,但是如果你继续下去,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变成讨厌。”

      阎王觉得自己脑子就像块石头,一句能说服白天珞的理由都想不出来,他近乎虔诚地搂紧白天珞,把头埋在他颈间闻着他好闻的味道,绝望而又无措。

      白天珞知道自己越是躲闪越是难以断得干脆,他丝毫也不挣扎,只耐着性子劝道:“放手吧……这样没用的。”

      阎王执拗地搂着白天珞,仿佛只要不松手就不会失去。他找不到理由让白天珞爱他,他甚至找不到理由让白天珞不拒绝他的爱。他可以用法力强迫白天珞,可他不愿意那么做,如果那么做了他就不是真的爱白天珞。他能用的办法他不愿意用,可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他感到深深地无奈,那种无奈让他尝到了此生最刻骨铭心的绝望。他无声的哭泣终于变成低沉的呜咽,让白天珞那颗几乎碎成末的心也跟着颤抖。

      白天珞仰起头,趁着阎王看不到瞧瞧擦掉了自己的眼泪。他轻轻拍了拍阎王,说道:“放手吧,我要回去了……你要是想我了,可以去看看我。”

      阎王像是得到了特赦一般,抬起头来确认:“你同意我去看你?”

      白天珞无奈一笑:“就算不同意我也拦不住你啊……”

      如果白天珞不反对自己去看他,阎王会像之前一样每天跟着他陪着他,努力在他的世界里找到一席之地,哪怕白天珞一再地强调自己不可能爱上他,他都想在他的生活里为自己添加一些存在感。可白天珞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他并不愿意,阎王刚燃起的一丁点希望又瞬间被熄灭了。白天珞刚刚给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的绳索,可给得不情不愿,让他挂在悬崖边既不甘心落下去又找不到资格往上爬。仿佛有一碗带着冰渣的毒药泼在阎王发烫的身体上,淋得他满心苦楚,痛得他锥心刺骨。

      趁着阎王愣神白天珞把他推开了,他站起身来,不留情面地说:“虽然我管不了你,但我管得了我自己。我希望以后不会再被你打扰,我想,保证这一点的最好方式就是看不到你,所以……有件东西我要还给你。”

      阎王看到白天珞把手伸向耳朵,立刻慌张起来,他急忙从床上跳下地,试图阻拦白天珞的动作,白天珞却已经飞快地把耳夹摘了下来。

      阎王明白白天珞这是铁了心要和他断绝关系,他一次又一地绝望,却没想过白天珞能让他绝望到这个程度。

      “我找到小黑了,戒指也还回去了,我不用再做阴阳师了。以后……我也不想再见到鬼了,所以我把这个还给你……”白天珞说着就要把耳夹往阎王手里塞,阎王往后缩手不让白天珞碰到,白天珞就转而把那耳夹往他睡衣的口袋里塞,阎王生怕耳夹脱离白天珞的手,他只好伸出两手像铁钳一般钳住白天珞的手腕,把他压在墙上,睁着血红的双眼乞求:“小白……不要还给我……你不想戴的话可以不戴,但是不要把他还给我。”

      阎王知道白天珞不是天生的阴阳体质,他是靠灵物才能看到鬼的,如果没有这些东西他就和普通的人类毫无区别。这已经不是自己还能不能去见他的问题了,如果白天珞把耳夹还了回来,那么无论他做什么白天珞都看不到,他将从白天珞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纵使白天珞心中也有满满的不舍,他还是硬起心肠:“没用的,我阻止不了你,你也阻止不了我,就算我今天不把他扔在这里,明天也会丢在其他地方,既然如此你还不如让它物归原主。”

      阎王实在是无计可施,只能指望白天洛心软:“你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一步?”

      “阎王大人,人鬼殊途,你又何必呢……”

      “我知道人鬼殊途,我不去找你,不去打扰你的生活,我就在这等着你,等你以后下来了让我见你一面就行。”阎王一再地降低自己的底线,他知道他做不到,可他此时顾不得这承诺能否实现,他只想让白天珞保留两人之间这最后的联系。

      白天珞心知阎王这话成不了真,顺着他的话反将了阎王一军:“既然如此就把戒指收回去吧……没什么分别的。”

      被识破的阎王束手无策,他不敢相信他和白天珞会搞成今天这样。原来白天珞对他好真的不代表他有机会,原来所谓的会想他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原来失去可以来得这样彻底。在法国的那一天事出突然,两人都有些冲动,白天珞对濒死的他毫不留情他可以理解,可以为他开脱。醒来后他一遍又一遍地理清头绪,他分析白天珞有没有可能对他哪怕有一丁点的喜欢,他猜想白天珞会不会来看他,会不会原谅他。他相信白天珞是对他有好感的,那么多次的搂搂抱抱他都接受了,那样甜蜜的亲亲我我他也接受了,白天珞那种越来越深的依赖,那在眼神中闪烁着的喜悦,都让他相信他不会一点机会也没有。但现在看来他那已经被打压得很小的自信充满了可笑与可怜,他哪有资格去奢望原谅和机会,他连出现在白天洛的世界里都不被允许。他无可奈何,却仍旧不愿放弃“……小白,我就没有一丁点让你留恋的吗?你一定要这么彻底地远离我吗?”

      白天珞的内心远不像他看起来那么镇定,他在亲手毁掉自己的爱情,亲手割断他和心爱的人之间的联系。他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他想要尽快终结这件事,可他并不想让孟大树这么痛苦。他明明难受得死去活来却还要装得冷酷无情,那滋味有多煎熬只有他自己明白。此刻他深爱的人被他折磨得憔悴不堪,这让他的心里涌上一层又一层的酸楚,这酸楚与原本的心痛纠结在一起,爆发出更加强烈的悲伤,终于让他忍不住掉下泪来。

      阎王看到白天珞的眼泪先是一怔,而后喜悦起来,他松开一只钳制白天珞的右手,有些大力地抚上白天珞的脸颊,凑到他面前像催眠又像确认般地问道:“你哭了……其实你也舍不得是不是?你跟我一样难过对不对?你来找我是因为你关心我对不对?”

      他焦急地等待着白天洛的答案,却只得到一句“我没有法器的话就没有阴阳体质了,如果你来看我的话别看太久,我会生病的,你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爱我,应该舍不得我总进医院吧……”

      他在逼自己!阎王知道白天珞在一步又一步的逼自己放手!无论他喜不喜欢自己他都吃定了自己对他的不忍!

      阎王不想再听那些他不愿意听的话,猛地欺身上去用自己的双唇堵住了白天珞的嘴。这是个带有侵略意味的吻,疯狂而又绝望。阎王想用这个激烈的吻融化白天珞冰封的心,白天珞悲伤地接受着,试图冷静地记住这属于两人的最后的亲密。他知道他一早就错了,可他给自己找了借口,强行让这错误不像个错误。他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只等一盏红灯来让自己停下,可他等不到为他而亮的红灯,那么他只好自己踩下刹车。他在崩溃的边缘死死抓住自己的理智,万千愁绪积压在他心里,他缓缓闭上眼,松开了那只攥着耳钉的手。

      下一秒,白天珞回到了自己的家。他对地府最后的印象就是那间红得不像阴间的房子里孟大树近在咫尺的眉眼,是他扇动着的浓密睫毛和冰凉刺骨的嘴唇,是那个没有急促喘息却又异常激烈的吻。

      松开手的瞬间,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回到了充斥着孟大树生活痕迹的家。

      白天珞拖着疲惫的双腿爬上了床,躲在被子里大哭起来。他只能躲起来哭,连声音也不敢发出,他看不到孟大树了,他不知道孟大树会不会躲在哪个角落窥视着他,会不会在他汹涌不止的眼泪里看出他的真心。

      窗外寒风凛冽,刺骨的凉意从窗户缝里袭入,把整个房间冰得犹如阴曹地府一般阴气逼人。白天珞没开地暖,他冻得在被子里哆嗦,却不愿意爬起来为自己做点什么,他觉得那已经被冻僵的手脚无论怎样都比自己的心要暖。风声呜咽,如鬼哭狼嚎,白天珞不知道是他更伤心还是风更伤心。

      白天珞在不绝的眼泪中陷入了沉睡,也许是他太过疲惫,也许是他最后以普通人类的身份在地府中过了一遭,他连着睡了两天才醒过来。手机已经没电了,白天珞充上电开了机,向给他打了数个电话的柯其报了个平安,又眯着眼睛把手缩进了被子里。

      等白天珞彻底清醒过来后,他开始收拾房子,他需要忘掉这半年,甚至忘掉从在孤儿院里遇到小黑开始的一切。他找了个大纸箱,把和孟大树同款的那身衣服扔了进去,又把孟大树穿戴过的他的所有衣物都扔了进去。他从法国提回来的旅行箱里还有孟大树的脸基尼,他捏着那东西苦笑着扯了扯,无奈地扔了进去。

      西装也是孟大树穿过的,那身衣服挺贵的,白天珞还没穿过几次,可他还是一咬牙也扔了进去。

      还有那件游乐场买的狗头卫衣,白天珞记得他说要烧给孟大树,可孟大树不让,他当时想着孟大树走后他就把两件衣服都收起来做个念想,可现在怎么也找不到另一件了。白天珞像是发泄似的把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翻出来扔到床上,他一件一件地找,找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找到孟大树那一件。他把自己那件狗头衫抱在怀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蜷缩在那堆起来的衣服山里,用身下的衣服偷偷擦着眼泪。

      最终白天珞还是没找到那件衣服,他把那一大箱子要扔的东西搬到楼梯间,然后把自己翻出来的衣服又一件件叠好收回衣柜里。他累得满头大汗,却不愿意停下来,他开始收拾其他的房间,他要清除所有和孟大树有关的东西。

      这里必须成为一个全新的家,让偷偷来窥探的孟大树看到,也让需要从孟大树的阴影中走出去的自己看到。

      白天珞满屋子转悠,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徒劳。

      拖鞋是孟大树穿过的,锅碗瓢盆是孟大树用过的,沙发是孟大树坐过的,床是孟大树睡过的,甚至他这个人都是孟大树抱过亲过的,他根本没有办法把孟大树的痕迹完全抹去。

      白天珞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只好有气无力的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打开电视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电视里播着动物世界,白天珞记得孟大树特别爱看,边看边学动物叫,那会儿自己总吐槽他幼稚,可越是吐槽他就越要学,还拉着自己听他学得像不像,害得自己为了纠正他跟着一起学起来。

      白天珞不想看到这种和孟大树有关的节目,他换了一圈台,最后停在了一个吵吵闹闹的综艺节目。电视里的人看起来都很快乐,可那种快乐传递不到白天珞的心里,他觉得一点也不好笑。这个节目和孟大树无关,可白天珞还是想到了他,台上的的嘉宾们在做一个关于拍指定动作的照片的游戏,白天珞想起他和孟大树还有一张合影,唯一的一张合影。

      白天珞在相册里翻到那张照片,合影明明是为了实现孟大树的心愿,可那张照片上没有孟大树的笑,倒是白天珞自己显得比较开心。脸基尼让孟大树不能露出真实的自己,墨镜还把他最好看的眼睛遮住了,孟大树的情绪全靠比划着的手指表达,像是一张中规中矩的游客照。

      那时孟大树真实的感受是什么呢?大概真的很开心吧。

      白天珞想起孟大树总夸他眼睛好看,可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平平淡淡的,反而是孟大树的眼睛更好看。孟大树的眼睛很大,却不是一味的圆,他的眼头微微向下,眼尾有些上挑,像花瓣柔和又迷人的形状。他不皱眉的时候,眼睛总带着笑意,眼波流转间仿佛在里面装了一杯桃花酒,里面尽是风流,能把人看得微醺。如果他笑起来,那酒似乎就更香,像陈酿的一样醉人,他那么微微笑着看着自己,眼睛眯着,手牵着,能把自己看得精神恍惚,不知道身在哪里。

      除了眼睛,孟大树的嘴也很好看,他的嘴角有很特别的弧度,歪起一边抿嘴笑的时候总有种万事胸有成竹的感觉,如果两边嘴角都翘起,就像只狡黠的狐狸,机灵又魅惑,能把人迷住。

      不只是样子,孟大树行事也很特别。白天珞想起这半年来自己容忍他对自己放肆到何种程度就觉得不可思议,孟大树的做派活像个风流成性的色狼,总是黏黏糊糊地搂着他,说些甜蜜的话。如果他是个人类,白天珞一定会在心中警铃大作,可他是个鬼,一个不懂人间事的鬼,一个似乎不可能是在用那些表达爱意的鬼,所以白天珞在无奈中接受了,习惯了,沉迷了。

      他当他不懂,其实不懂的是自己。

      白天珞把那张照片放大又缩小,再放大又缩小,他恋恋不舍地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半个小时,最终心一横点下了删除。

      除了这不像合影的合影,他们还有一首不算合唱的合唱。

      白天珞在唱歌软件里找到了那首歌,他点开播放听了一遍,依旧觉得那仿佛是他一个人的一首歌。歌的末尾录下了白天珞的一句话,一句带着笑意的“结束了”,那是在孟大树吼叫着“因为爱”的时候他说的话。

      好像一切早就有预兆一样,孟大树是因为爱,而他所能给的是结束了。

      确实应该结束了。

      白天珞伸手点下了删除,在是否确定的弹窗栏跳出来时却下不去手了。歌删了就真的没有了,从这个世界里彻底消失,无论他日后多么怀念都不可能恢复。白天珞犹豫半晌,最终点了取消。

      白天珞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是在刁难他自己。他从照片回收站里还原了那张合影,又去楼梯间搬回了那个大纸箱,锁进了装着吉他的柜子里。

      要改变的不是这些东西,不是这个家,而是他自己。白天珞拉开家里厚厚的窗帘,拉开家里每一扇窗子前面的窗帘,他想让阳光透进来,从他家的每一扇窗子照射进来。

      他要让阳光带着他忘掉和鬼有关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第三十四章结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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