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埔》白雪红杏闹骏马

95、第十六章（2）

　　第十六章（2）
　　行李收拾好后，顾剑程护送他们到火车站。一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到了车站才知道，人都涌到这里来了。
　　顾剑程抱着阿俨，低头对方楚惜说道，“金条要放好，兵荒马乱，钱财不要外露。”
　　“我都放好了。”
　　“我给你的枪呢？还记得怎么用吗？”
　　“在我身上，我记得的。”
　　他亲了亲儿子后，说道“在武汉等我。上车吧。”
　　一齐来送行的李达民，在顾剑程和方楚惜道别的时候，唤住了晓文，“晓文姑娘，你多保重。”
　　晓文心想，这一上战场，生死不由己了，往后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心中感慨万千，“达民，你一定要活着。”
　　李达民感激地说道，“听天由命吧！晓文姑娘，夫人和小少爷，就拜托你多照顾了。还有，你也多保重。”
　　晓文点点头。
　　顾剑程看着火车缓缓地驶出站台，心情格外沉重，谁又能保证，今日一别，不会是永别。战争面前，承诺变得不堪一击。
　　火车里，人贴人坐着，站着，连一寸空隙都没有，车顶上都坐满了人。过隧道时，突然听到车顶上传来喊声，“有人掉下去了。” 沿途，日机不停地轰炸，这样的年月，人的生死只能委之于命运。火车到站后，众人赶到芜湖码头，准备换乘军船到汉口。轮船只敢在夜晚行驶以避开日机的轰炸。
　　方楚惜抱着四岁的儿子，跌跌撞撞的上了船。蜂拥而上的人太多，很多人在拥挤中落水。这惊恐的夜晚，方楚惜没有感到害怕，她只感到悲哀，中国人在自己的国土上颠沛流离，受尽欺凌。阿俨很懂事，一路上都没有闹，这让方楚惜宽慰不少，同行的军眷们也都相互照顾，一路扶持。三天后，轮船终于靠在了汉口码头。方楚惜找到了顾剑程事先让人订好的房子，安顿下来。
　　放下行李，晓文松了一口气，“小姐，这该死的日机日夜轰炸长江上的船只，我几乎以为我们不能活着到武汉了。”
　　方楚惜也有劫后余生的欣慰，“上帝保佑。我们先去找些吃的，阿俨都饿坏了。”

　　12月6日，国军宣布南京市全城戒严，次日，宣布南京为战斗地区。
　　上海距离南京很近，日军在短时间内就能到达南京，国府想从把大后方的部队调过来都来不及，所以国军参战的部队基本上全部是淞沪会战的战场上撤下来的，筋疲力尽，休整都不够时间。
　　南京背对长江，日军从北面用军舰封锁，炮击；在地面上从芜湖突进的日军从西面包抄，切断了南京与后方的联系；东面南面也被日军合围，南京成了一座死城。
　　国军坚守了几日，快要撑不下去了。战斗异常酷烈，年轻的战士一批批被送上前线，又一批批倒下。密集的枪声响了整整三天，等硝烟散去，阵地上留下了难以计数的尸体。前几天还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倒在了地上，军服上的血污已变成了黑色，厚厚的炮灰压在他们身上，姿态扭曲，有些躯干都不完整，不少头颅都被打烂了。这画面，任是再硬朗的人，看了都忍不住流泪。
　　12日，下午四点，卫戍总司令唐生智口头宣布撤退，但并没有详细的撤退计划，换句话说，就是让部队各自找出路，而他自己则乘汽艇逃走了。
　　撤退的命令下达的太仓促，又群龙无首，几十万军民蜂拥在江边，混乱不堪。方圆几十里的南京城已被日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有南京城北面没有日军，可却有一条汹涌的长江，没有桥梁，没有船只，只有滚滚的江水奔腾而去。生死关头，大家纷纷趴着木头盆，门窗，木棍子等东西，想要飘过滚滚长江，想要活下去。
　　可是，日军猛火射杀拥挤在江面上的军民，半个长江水都被染红了，能否活下去，全靠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