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契之天城旧事》子非凰

77、索尔萨维斯

　　麻辣小龙虾不知道自己在痛到恨不得去死的境遇中待了多久。

　　抽走他灵体的家伙在不停变幻容器；他觉得自己被硬塞进一根狭长的管道里，五脏六腑和浑身血肉都拧在一起；他刚适应这种疼痛，外面那混蛋又给他换了一个容器，仿佛把浑身碎得红白混杂的人强行扯成四肢拉伸的姿势，好像全身骨骼突然长出荆棘，从内而外地扎穿每一寸皮肉。

　　甜豆花那家伙是不是疯了？！就这么把他的灵体折腾散，他又能得到什么？！

　　痛苦持续到无法忍受；他不知道外界的时间过去了多久，连抓住那一丝意识的力气也渐渐丧失。

　　然后，恐怖的疼痛在瞬间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麻辣小龙虾渐渐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四肢和身体，五感也一个接一个地恢复了。他茫然地站起来，四下打量这一片漆黑的领域。

　　“别看了，这里只有我们。”

　　麻小警惕地转身。他看见了一团“火焰”——真奇怪，刚才这里还什么都没有。

　　火焰落地、幻形，变成了——他自己。

　　麻小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唤出虾螯，沉声问：“神言教的？！”

　　“哼，小鬼，别把我跟那种拙劣的仿制品混为一谈。”“麻辣小龙虾”不满地抱起手臂，“用着我的力量居然认不出我是谁，你的观察力都到哪儿去了，小十一？”

　　“！！”麻小终于意识到什么，“你是……最开始的麻辣小龙虾？！”

　　“不要一脸惊奇的样子。毕竟能‘存在’这么久的不止我一个。”“麻辣小龙虾”挑了下嘴角，舒展开眉头，故意捉弄人般问，“好巧不巧的是，另一位正在跟你的小女朋友谈心。猜猜那是谁？”

　　麻小完全弄不清这个始祖飨灵的意图；听到辣条也跟这么个活了千年的飨灵遇到了，他的脑子就跟被抽了一鞭子一样飞转起来。

　　在远古史书中留下名字，又在飨灵纪元的千年里彻底消失的飨灵……如果这么想的话，答案只有一个——

　　“米饭。”

　　“回答正确。”“麻辣小龙虾”轻轻一挥手。整个空间随即被电光劈得四分五裂，麻小脚下一空飞速坠落，周围景色流淌成模糊一片，随之而来的是混杂成一股的声音——战友的、手下的、父亲的，最后的最后喧嚣退去，他听到一声啼哭。
　　双脚触地。

　　他又回到了实验室，看着那个抱婴儿的年轻妈妈，容情沉默，目不转睛。

　　“母子再会，我多少以为你会更激动一些。”缇尔菈的第一个飨灵表示无趣，“你只在照片上见过她吧？”

　　“……带我到这里，不是为了做什么肉麻的回忆的吧。”麻小晃动虾须，并没有感应到辣条的气息，“辣条和米饭在哪里？”

　　“她们也在这个‘过去’里。”“麻辣小龙虾”摊手道，“等小时候的你们相遇的时候，你就能见到她了。”

　　“……我跟辣条在小时候见过？”麻小话音未落，周围的景色又飞速旋转起来。一句话顺着时间的乱流飘入麻小耳中。他猛地回头，随后对身边这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飨灵喝到：“停下来！”

　　“那可不行，你的灵体快要被那个疯子折腾散了。”始祖飨灵如是道，“辣条已经不在这段记忆里。我猜，她已经去了初见的地方。”

　　“这里是我的意识深处，还是米饭造出来的幻境？你又是怎么回事？”

　　“嘘——我们到了。”

　　双脚再次触到实地。麻小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山城。黑灯瞎火，辣条背着一个双腿齐断的女子踉踉跄跄跑过长街。

　　是短发的辣条。

　　辣条对自己身在何处毫无头绪。她记得自己是跟麻小一起被卷进了传送法术中。现在看来，那法术原本只容得下麻小一人，而自己这个意外卷入的被当作了赘余物，在传送的途中被挤出来，抛到了这么个空间里。

　　这里应该是个矿洞。墙壁和地面都镶嵌着散发萤光的原石，隐隐约约地照着前路。看上去是个封闭空间，洞内却能听到风声。辣条边听边走，直走到脚底发痛，眼前才豁然开朗。

　　“星空”正在她眼前。

　　这条矿道的尽头开在一个“无底洞”的壁中间，而眼前这“无底洞”内漂浮着星星点点的“磷光”，仔细一看都是些飘荡在虚空中的碎石，宛若一个巨大星系。“星空”的中央有唯一一点阳光，仔细看去，辣条顿时皱起眉头——是个幼崽模样的飨灵，但周身又有极其可怕的灵压；漂浮的碎石都朝着那白发的女孩荡过去，又被灵压轻轻推开。

　　尽管疑虑重重，但辣条别无选择。她将手拢在嘴边，喊到：“喂，那边的飨灵！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声音仿佛波浪般把碎石推得起了小小漩涡。以婴儿的睡姿蜷缩在这虚空中央的女孩睁开了眼。那双淡金色的眼睛让辣条觉得莫名亲切，她竟不由自主放松了警惕，道：“我叫辣条，我和我的同伴中了蛇君的陷阱，从耀之洲被传送到这里。你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小的飨灵茫然地看着辣条，缓缓地说：“我叫……米饭。”

　　那个倒转时光的米饭？！那她岂不是也活了两千年？！

　　辣条强按下心中的惊疑，想着要如何套她的话。此时米饭倒是接着开口，问出了一个让辣条心脏狂跳的问题：

　　“辣条……小姐？你不是已经……消散了吗……”

　　“我——？！”辣条抑制住查看自己状态的冲动，立刻省起这远古飨灵说的恐怕是人类时代的辣条。西湖醋鱼曾说过，最初的辣条一直陪在麻辣小龙虾身边，直到在那场世界还原的风暴中消散。

　　但米饭似乎没有这样的认知。

　　辣条冷静下来，缓缓说：“我不是您认识的那个辣条，米饭前辈。”

　　“诶？辣条小姐……这么客气地……”米饭睁大了眼睛，漂浮着离辣条近了些。

　　“米饭前辈。”辣条想了想还是决定单刀直入，“您生活的那个时代距离现在，已经快有两千年了。现在人类不在了，从那个时代留下来的只有名叫樱井蝉丸的蛇君——前辈，您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空气瞬间凝固了——是物理意义上的凝固。米饭陡然增强的灵压让辣条完全喘不过气来。好在那纯白的女孩立刻注意到辣条的不适，慌慌张张收了灵压，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低头落到辣条面前。

　　“对，对不起，我在这里太久了。”米饭抬手往辣条身上撒了一些亮晶晶的灵力。辣条的不适感立刻消失了——不仅如此，一路战斗、跋涉所积累的疲惫也一扫而空。辣条心想，这样强大的辅助能力，必能成为对抗蛇君的后盾。

　　然而米饭立刻说：

　　“缇尔菈现在怎么样了呢？樱井蝉丸还活着？啊，我不敢离开这里太远。空间裂缝还没有修补好，不用时间结界盖住它的话，缇尔菈就会被还原到混沌状态……”

　　辣条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两千年的时间，就一直在这么个地方待着？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

　　“这里是索尔萨维斯？”

　　“是的。这里是我们跟西敏最后决战的地方。”米饭抬手抚摸着石壁，露出怀念的神色。辣条——又一次——被她那积累了两千年的灵压攥得无法动弹，好在女孩很快收敛了气息，再看向辣条时已是极为认真的模样。

　　“辣条小姐，麻辣小龙虾先生很危险。”

　　“？！”

　　“我能感觉得到……几十年前，有飨灵在索尔萨维斯的地面上建了一个实验室。小龙虾先生在实验室里，他的灵体已经为了自保进入意识深处了。”米饭的灵力顺着岩石攀向百米之上的地面，“我们得赶快过去！”

　　“你能送我过去吗？”辣条想着米饭不能离开这里太远，只能寄望于这个飨灵能掌握传送法术。米饭却道：“我跟你一起过去。我也想见见麻辣小龙虾先生。”

　　“你不是不能离开这里吗？”

　　“只要‘现在’不离开就可以了哦。”米饭像是一个考了好成绩、等待夸奖的乖孩子，“请握住我的手，辣条小姐。”

　　时光倒转，周围景象飞速后退成流光溢彩的飘带。辣条听到了某些来自过去的声音，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她还是立刻听出了与那些话语对应的情形——

　　“杀了我。只有你才有资格做下一任的‘辣条’。”

　　“历史……被动过手脚……我们一族，从历史的断口开始就比其他种族更为羸弱……”

　　“指甲和牙齿跟脸一样，也是让我们这号人活下去的利器。”

　　“打死她！这个小杂种已经从我这儿偷了四五回东西了！”

　　“这小妞资质不错……多少钱？”

　　“我们养不起这个孩子了。”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她是我的女儿……”

　　血腥的少年时代，屈辱的童年时代，还有懵懵懂懂的婴孩时代。辣条比其他婴儿更早地能明白周遭的事，她走投无路的穷爹娘把她卖给实验室的时候，她已经明白她将与把她带到这个世界的人永远分离。那时的恐惧与无助感在绝大多数时候推着她超越极限，她竭尽全力地哭了，却还是没有哭软那个生理上被她称为“父亲”的家伙的心。

　　然而如今被迫回忆着弱小时候的事，她居然已经不觉得伤心，只对米饭说到：“米饭前辈，我们这样，要怎么找到麻小呢？”

　　话音刚落，周遭的光晕倏忽间宁定下来。她眼前站着个女子，发丝雪白，从中冒出两根细细的红。这女子面色灰败，眼看是要不成了，却是无限慈爱地看着怀中婴儿。

　　“小十一，小十一……妈妈爱你……妈妈会一直看着你……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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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前天，在微博，突然有个小伙伴找到我，问我是不是不更了。我说是，因为对食契失去了热情，不过我可以告诉她后面故事的走向。其实现在我也记不得缇尔菈的地图长什么样子，当初构思的时候那股子冲动也找不到了。但是，我还记得一点点当初设想的结局，然后，像读其他人的故事一样，我一口气把前面七十六章读完了，深刻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自己坑自己，看到七十六章后面没内容了，我抓心挠肝啊。
我在想，为什么三年前我能写出这样的故事呢？为什么当时每章一两千字，有的章节还不到一千字，都能塞进去那么多的情节呢？每读到一个人物，我就能想起他们的样子，好像能听到他们在说话。现在我手头也有个废狗的长篇，大纲都打好了，但在告诉那个小伙伴故事最后的走向后，鬼使神差地，我又想回来看一看……没想到晋江居然没有把这篇故事自动转为完结。也许这就是缘分？
我的文笔已经退步了很多，相比三年前写战场局势，现在因为另一篇长篇的关系，我好像更擅长写小团队战、动作戏，不过，既然还记得故事的结局，我就把这个故事也慢慢收尾掉吧。三次元事多，更新极其缓慢，但反正没人看……总能给它一个结束吧。
如果还有在等着的人，真的非常对不起；如果有没有等到的人，我也很对不起，辜负了你们。
那，咱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