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契之天城旧事》子非凰

47、旧梦

　　对进去岛屿深处探索的四个飨灵来说，这实在是曲折的一夜；但对其他从战场中脱离的飨灵来说，这一夜只是变故发生后，他们能安心睡着的第一个夜晚。星辉淡去，晨光初露，岸边传来的阵阵呼喝声惊醒了一些飨灵；因为没感觉到堕神的气息，他们带着朦胧睡眼往湖岸上看去，立刻被吸引住了目光。

　　只见两排飨灵排成长龙，迈着还算整齐的步伐，绕岛跑大圈；水里也有不少水族的年轻飨灵们捉对切磋，虽然只用着拳脚，不时还被水流带歪，却也算得热火朝天。

　　“这是做什么？”一个中年飨灵问。

　　“好像说是练兵。”回答的这位起得挺早，所以知道点原由，“说是先练好身体，灵力自然而然就能用上。”

　　“普通飨灵还真能用灵力来疗伤啊？你信啊？”

　　“怎么不信了。哎，就算不能做得像酸梅汤先生那么好，止个血总能止住吧。”这位说得绘声绘色，伸手指了长跑大队旁边一个来回跑着、指点着什么的身影，“看，那是龙纹殿的族长，昨晚去森林里杀堕神回来全身是血，今天比谁都精神。”

　　“麻辣小龙虾？就是那个杀了土蜘蛛的？这么年轻！”

　　“他们这一代出了两个厉害的，还有个蟹黄，昨天也去了，伤得走不动——哎你看，那就是！都痊愈了都！”

　　蟹黄小笼包全然不知他已经成了某个两个飨灵的谈论对象，否则一定会把他那一瘸一拐的身形掩饰得再好一些。麻辣小龙虾见他来了，吩咐一队人马加紧锻炼，自己则脱离了队伍，朝他走过去。

　　“伤还没好，乱走什——”麻小意外地看见蟹黄神色紧张，“蟹黄？”

　　“麻小……”蟹黄小笼包破天荒地带着几分犹豫，“京爷他想跟我们几个说件事。”

　　麻小皱眉，然后反应过来：“你是已经听到了？”

　　“对。”蟹黄显得十分不安，“麻小，你要冷静……”

　　“能有什么事。走吧。”麻辣小龙虾心中奇怪的紧，找来几个老兵吩咐一番，便和蟹黄一起上了大船，进了船里原是用作餐厅的地方。除了北京烤鸭，这大厅里已经候着几个特型飨灵：酸梅汤、鱼香肉丝、辣条、红茶，还有一个极为面熟的家伙——麻小一拍脑袋，才想起来这是秋刀鱼的樱岛同伴味增汤；这家伙在土蜘蛛一战中被上杉千濑偷袭，昏迷至今，万幸现在醒来也没什么不适的样子。

　　见麻小走进来，几个飨灵不约而同地露出紧张表情；麻小立刻不舒服地意识到，这些家伙也听过了“那件事”。

　　“喂，北京烤鸭，什么事这么神秘？”他皱眉问。

　　“啊，是关于神言教的事。”北京烤鸭平静地说，“我曾经是神言教的核心之一。”

　　有一刹那麻小以为自己睡糊涂了，否则怎么会不明白这么短一句话的意思；他用自己都很陌生的语气问到：“你……跟十一年前那件事……有没有关系？”

　　北京烤鸭道：“有。”

　　麻辣小龙虾又花了点精力来理解这个字的意思。他忍住没有召唤出虾螯，冷冷道：“解释吧。”

　　“就在维特娜拉出事的五年前，我都还是神言教里类似军师一样的角色。我的身份从未暴露过，也在奈夫拉斯特担任着研究主任。袭击少年飨灵的计划是我定下的，但在那之后不久，我遇到了……辣条老板。我便是因为那件事离开了神言教。原以为他们会立刻揭露我的身份，没想到他们竟然按兵不动，一直到你和蟹黄快要离开军校了才现身。”

　　“这个时间……我和蟹黄那次实验成功的资料……是你泄漏出去的？”麻小捏紧拳头，走到北京烤鸭身前。整个船舱开始嘎吱作响。

　　北京烤鸭平静地面对着那强大灵压，说：“是。”

　　麻小一拳击中北京烤鸭的腹部。后者干呕一声，痛苦地躬下身去。

　　“麻小！”“京爷！”

　　蟹黄与鱼香肉丝先后叫出了声；可这两位算是与北京烤鸭最亲近的飨灵，此刻也没有动手拉开麻小。

　　麻小居高临下地盯着北京烤鸭，赤色的瞳孔此时亮得如同冰结的血珠。北京烤鸭喘息着，终于直起身子，依旧平静地与麻小对视。有那么一瞬间，麻小很想再补一拳打折这家伙的眼镜和鼻梁；可他心里明白，哪怕他下一秒就拧断眼前这飨灵的脖子，那仿佛世间万物尽在掌控的平静也不会动摇分毫。

　　“你离开神言教之后，跟他们还有过关联吗？”

　　“没有。”

　　麻辣小龙虾点点头，转头对酸梅汤道：“你给他看看吧。”

　　北京烤鸭摆手道：“没事……”

　　“行了。”麻小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了，却不看北京烤鸭，只问，“瞒了这么久，今天突然告诉我们这些飨灵，你就不怕身败名裂吗？”

　　“着实害怕。”北京烤鸭还真对两个外来的飨灵作了个揖，“还请两位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不要说出去。”

　　“我和小秋就是来送粮食的，你们耀之洲的事，犬神大人没让我们知道。”味增汤道。
　　红茶却多打量了北京烤鸭几眼，才颔首道：“我等自然不会出卖雇主。”

　　北京烤鸭也颔首表示感谢，随即请大家落座。

　　“既然诸位都已接受了这身份，接下来的消息，我便不用解释来源了。”北京烤鸭着意看了鱼香肉丝一眼，“只是，请诸位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冷静。”

　　“嗯？难道是什么能让我再揍你一拳的事？”麻小笑道。

　　“并非如此。”北京烤鸭微微摇头，“是关于神言教的首领——庐山云雾茶的情报。”

　　众飨灵皆是神色一肃。麻小和蟹黄对视一眼，皆是想起了西湖醋鱼也提过“云雾”，立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我进入神言教时，这个特型飨灵已经退居幕后，表面上神言教的首领是竹筒饭。我当时与竹筒饭相交甚笃，便听闻了许多关于这位大首领的传说。竹筒饭说，他初见云雾时，那女子便是三四十岁的样子，但她体内的灵力沉淀仿佛已有近百年时光。这位云雾——便是当初在奈夫拉斯特，夺走维特娜拉灵力的那一位。”

　　麻小与蟹黄顿时怔住。他们当然记得在奈夫拉斯特的一战，那位身绕白鸟的女子也确实强大，可是怎么看都比北京烤鸭年轻一些。

　　最关键的是——

　　“京爷，那个飨灵当时已经在堕化了吧！”蟹黄立刻说，“那些飨灵连普通飨灵都看不起，怎么会让一个堕灵来当首领！”

　　“并非‘在堕化’。她正是一个掩藏得极好的堕灵。”北京烤鸭道，“我在离开神言教之前发现了一些事，与她当面对峙。她对我揭示了两千年前的历史。就在那时，我也看到了一些发生在过去的片段——并非是人类时代的故事，而是飨灵的时代来临后，前几代‘北京烤鸭’的记忆。”

　　“听起来像是是跟他们昨晚一样的情况嘛。”味增汤说着对蟹黄点了点头；红茶也没什么惊讶表情，想来是已经听蟹黄说了西湖醋鱼的事。

　　“你那边看到了什么？”麻辣小龙虾问。

　　北京烤鸭顿了顿，然后对一众飨灵微微欠身，道：“请恕我现在还不能告诉诸位全部。但是，在大约一千年前的记忆里，庐山云雾茶便在玉京出现了……当时的她跟现在不同，是个……半噬灵半飨灵的女子。”

　　在北京烤鸭所得到的记忆里，那时的庐山云雾茶拥有两个伴生灵体——剔透的玉笛，与一只灵动的白鸟。跟其他噬灵一样，她刚觉醒不久，毫无还手之力。原本她会面临跟其他噬灵同样的命运，但在北京烤鸭那一次的记忆里，庐山云雾茶成功地从玉京逃出，从此销声匿迹。

　　“她再次出现已经是两百年之后了。还是在玉京，但这次被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噬灵，准备万全……整座城死伤惨重，才将她制服。”

　　“再之后过了一百多年前……她出现的地方，正是琉璃箪湖。”

　　莫说是耀之洲的飨灵，红茶与味增汤也露出了惊愕的神色。仔细算算时间，那不正是那次撼动整个大陆的地震发生之时吗？

　　“这一次她身边多了几个同伙。竹筒饭那时似乎还是个幼童，而另一个……是堕神。”北京烤鸭道，“樱之岛过来的蛇君。那场让琉璃箪湖剧变的大地震，其实是当时一场大战的余波。”

　　若是早一天听到这些话，众位飨灵也不会多想什么；毕竟特型飨灵和特型堕神都是代代相传的，不同年代里反复出现，亦是正常。可经历了西湖醋鱼那件事，他们便很快理解了北京烤鸭在暗示什么；鱼香肉丝的脸色更是变得惨白。

　　北京烤鸭关切地看了鱼香一眼，又继续道：“后来她又出现了几次，每一次都是相似的容貌，实力却越来越强。我一直有个猜想，直到你们昨夜遇上西湖醋鱼，我才觉得，那并非妄想。”

　　“庐山云雾茶……是继承了性格与记忆，从一千年前一直活到现在的特型，也是强大到能保佑神智、掩藏气息的堕灵。她变成堕灵的事，多半，与那个蛇君脱不了干系。”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若是从前，耀州的战争不会波及到格瑞洛与樱之岛，两个外来的飨灵也许不会感受到如此压力；但如今，堕神身边加上了噬灵，那绝对是泛滥起来全缇尔菈都无法幸免的大灾。

　　“喂，你好像算漏了一点。”麻辣小龙虾突然加上一句，“飨灵可以这么干，那堕神呢？五百年前，一个蛇君到耀州来做什么？”

　　樱之岛的两种特型堕神——蛇君与犬神，都是极其不爱往外走的种类。这次的大规模扩张且不论，很难想象单个的蛇君为何会在那时搀和噬灵的事。

　　尽管目前没什么依据，但是，若是现在与云雾茶合作的，正是五百年前的那个蛇君，飨灵要面对的必然是更复杂的阴谋。

　　北京烤鸭确实点点头，平静地说：“我也有此担心。所以，借着下一步去玉泉镇布防的机会，我想单独回一趟玉京——”

　　“不行。”鱼香肉丝突然站起来，愤怒地盯着北京烤鸭，“不行！”

　　“鱼香，那些族人已经不能将我如何了。”北京烤鸭温和地说。

　　“是啊，能把你如何的，只有你自己。”鱼香肉丝深吸一口气，“你不可单独回去。即使我同行也不行。若真要回去，至少麻小和蟹黄得一道。”

　　两个突然被点名的年轻飨灵俱是一愣，不知此中有什么关窍。北京烤鸭道：“军中不可无将……”

　　麻小突然起身，道：“我去安排。”

　　蟹黄也跟着站起，道：“我去帮忙练兵！”

　　“你们——”

　　“北京烤鸭。”麻小回头，语气不善地说，“我知道你还有事瞒着我们。你要是偷偷搞些牺牲自己的把戏，可就不是揍你一拳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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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要回京爷和鱼香的故乡啦！从“过去”延伸到“现在”的时间线即将交汇，噬灵与飨灵为何走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也会有个交代。烟杆篇之后上半部分就结束了【什么才上半部分】，噬灵那条线也就交代得差不多了，下半部是几个年轻飨灵的专场，会把堕神那条线交代清楚最后大决战。食契官方在举办同人征集大赛啊，我想拿上半部分去参赛来着，各位到时候记得给我点个赞……要１００热度才有参与奖我也是很辛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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