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深锁》js泠音

32、第三十二回：来如春梦几多时

　　“娘，天尊会保佑爹一路平安吗？”年幼的夕颜拉了拉牵着自己的乔夫人的手。
　　乔夫人和眉一笑，“只要我们诚心礼拜，天尊的庇佑就会降临。娘知道颜儿很乖，刚才一直都很专心礼拜。人在做，天在看，你可以放心。”
　　小夕颜舒心地点了点头，跟随着娘亲沿着林荫小路下山。当她们来到山腰处，看见一条吊桥，横跨于两山之间。吊桥下，不是湍湍的河水，而是茵茵的草地。放眼望去，青草铺满山谷各处，从山腰上部至山腰下部，形成一个微陡的草坡。草坡的尽头竟然是一片花田。
　　小夕颜兴奋地奔至吊桥上，指着桥下草坡尽头的花田：“娘，你看。”
　　乔夫人走上前，抚摸着小夕颜的头：“为娘还是第一次看见在深谷中盛开的花田。”
　　“那些花儿很漂亮，娘，你知道是什么花吗？”
　　“唔——娘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花。不过，充满着绝望的深谷中竟然有此奇景，或许这些花儿得到了天尊的庇佑。”
　　“是天尊把它们种在这里的吗？”小夕颜侧歪着小脑袋，看着自己的娘亲。
　　“绝处逢生，或许这是天尊给我们的启示。我想你爹爹这次出行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
　　“真的？”小夕颜双手合十，虔诚地感谢着，“谢谢天尊的保佑。”
　　此时，对面向南的山崖突然传来一声惊喊：“啊——仓舒少爷！”这一声惊喊，吸引了正在祈祷的小夕颜。小夕颜立刻把视线转到对面的山崖上，“啊——”
　　“怎么了？”乔夫人温柔地握着拉扯着自己裙摆的小夕颜的小手。
　　“娘，你看！”她指着崖边，“那里是不是悬挂着什么东西？”
　　乔夫人顺着小夕颜的手指望向山崖，“啊！怎么会？”如花般的娇容上尽显慌张的神色，乔夫人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
　　“少爷，你一定要抓紧小人的手啊……”
　　“恩~~~~”男孩的右手紧紧地抓住小侍从的手。
　　“少爷，左手也要……抓紧小人。”
　　“……”男孩丝毫没有把左手从胸前移开的意思。他看着左手护着的雏鸟，然后抬头看着尽力救己的小侍从。汗水已经把他的衣襟沾湿，柔嫩的嘴唇被他的牙齿咬得充盈着血红。
　　“少爷！”
　　男孩艰难地把雏鸟端到右手上，可是吓坏了的雏鸟已经是颤抖得不能自行前进了。他重新把雏鸟护回怀中，闭上双眼。
　　“仓舒少爷！”
　　正当两人感到绝望的时候，另一双小手抓住了小仓舒的手。
　　“不能放弃。”小夕颜使出浑身的力气，和小侍从一起把小仓舒慢慢往上拉。
　　轻柔的青丝，修长的睫毛，秀丽的脸庞，胜雪的肌肤……一切都像铭文般刻在仓舒的脑海，镌在仓舒的心中。

　　髫岁初见恍隔世，伫碑垂泪已十年……
　　淡烟笼月，残影交接，城外的小山上，朴坟幽幽。坟前坐着一名青年，眉间精悍之色已经消失不见，只是空虚地对月独酌。
　　“仓舒，多年不见了。”青年倾一杯清酒，举杯邀月，如故友在前。“没想到他们把你的墓迁到这里。你还是喜欢在 ，对吧？”青年自饮，复倾一杯，置于坟前。
　　青年明明知道无人应答。
　　“你知道吗？我看见夕颜了。当年我受你嘱托，把你的古琴送到她的手上。那时，她只是跟我说了一声‘谢谢’，抱琴而去。那一刻，我终于知道当年你为什么不肯让她来见你最后一面。后来，落草的我再遇到她，她已经忘记我是睡了。开朗、爱笑，已经不是当年那模样。悬已多时的心终于能够放下来了。这些年来，我都活在愧疚之中。其实，我根本没有权利扼杀她见你的机会，我不应该听你的话。现在看到积极生活着的她，我释怀了。或许，现在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代替你守护在她的身边。”
　　“谢谢你，琰。”
　　“谁？”琰馥警惕地站了起来，手握腰间宝剑，出鞘半分。
　　林后走出一个人，“璎珞……姑娘？”琰馥收起杀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身素净的璎珞少了平日的娇媚，多了一分灵气。“琰，你不认得我了？”
　　“琰？”熟悉的称呼让琰馥暗生疑惑，“只有仓舒如此称我。”
　　“你不是璎珞……仓舒？”琰馥说出故人的名字后，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不可能！你明明是璎珞。”
　　“哼哼，”“璎珞”轻笑着，“吓着你了吧？你眼前的我的确是璎珞，但是我是仓舒。”
　　“……”
　　“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跟你见面，无论你相信与否，我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谢谢你包容我的任性，谢谢你替我守护夕颜。同时，我也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我的任性让你内疚了这么多年。”
　　“仓舒……”听了这些，琰馥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多年前的好兄弟，或许这样他的心会更好过。“你怎么会附在璎珞的身上？”
　　“我约了夕颜在这里见面。”
　　“什么？”
　　仓舒伫立在自己的墓碑前，舒了一口气：“我知道她早晚都会来找我的。”
　　瑶铃铮铮，月色铺满的山路上走来一名女子。鹅黄色的薄罗轻纱，绯色的瑶铃，迷离的眼神，直视着伫立在墓碑旁的人。
　　“夕颜。”
　　她没有回应琰馥的呼唤，只是慢慢地，慢慢地靠近两人。
　　仓舒看见夕颜，竟然无法面对，不禁后退一步。琰馥扶了他一把，“仓舒。”
　　仓舒渴望着，却又害怕着。渴望着与夕颜的重逢，害怕着夕颜的责问。“我真是一个懦夫。”
　　“仓舒，”夕颜走到仓舒的面前，把手中紧抱着的古琴交给他，“终于可以把它还给你了。”
　　她笑了，不是梨花带雨，而是莞尔一笑。
　　“夕颜……”
　　“怎么了？我的脸上沾了东西了吗？”
　　“砰——”古琴从仓舒的手中掉落，发出微弱的琴音。他拥抱着眼前的朝思暮想的人，“对不起，夕颜。但是，如果星月再次转移，我还是选择不告诉你，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看见还活着的你。”
　　此时，夕颜已经泪流满面，那是她最后一次能够为仓舒流泪。
　　“能够再看见你，我很高兴，真的……”夕颜突然失去意识，倒在仓舒的怀里。
　　“夕颜！”琰馥立刻上前扶着夕颜，仓舒把夕颜交给了他。
　　仓舒微笑着，温柔地看着兄弟，“夕颜就交给你了。”然后轻轻地闭上眼。
　　“仓舒！”
　　琰馥跪在地上，抱着昏睡过去的夕颜，眼睁睁地看着故友离开，百般滋味，尽上心头。
　　璎珞捡起了地上的古琴，“你还是快点把夕颜带回去吧。”
　　琰馥把夕颜背在身上，迎着月光向山下走去。璎珞尾随在他的身后，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的原因。她一直都在听着，即使仓舒占用她的身体，她一点也不介意，只是默默地看着，听着。
　　“你为什么不和夕颜说清楚？”
　　“没有这个必要。”背着夕颜的公孙琰馥仰望着夜空，“我不奢求她会原谅我。是我，让她等了仓舒这么多年。”
　　“有你的守护，夕颜真的很幸福……”璎珞低着头，皓齿轻咬着朱唇，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