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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只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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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朝夕让管家备上三份重礼,派人送到了三位义兄府上。
接到礼物,听着管家一一把箱中礼物报来,李圭失笑,这个四弟,居然备了份这样的大礼,未免太过。打开随礼物一起送上的信笺,刚看了个开头,眼已经冷了下来:别人只道自己性淡,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比他更淡,哦,不,应该说情薄。李圭冷冷地看着手中的信,通篇找不到一个二哥的称呼,字里行间也渗透着陌生的感激。
他突然想到大哥和三弟那,情况应该同样如此,不由担心起来。派人一打听,三弟已经去了夕园,大哥那却并无动静。难道大哥并没有拆看信帖,还是朝夕知道大哥脾气,信上语气并不如他这封强烈?只是现在的时间容不得他多想,就怕三弟冲动,他立即备马向夕园赶去。
其实他想错了,三封信,都没有称呼,就连标点词句也是一模一样。由于知道朝夕身为女子,溟王即使看出她的绝交之意,心里却也并没有不悦。按照他的考虑,既为女子,与他们保持距离,此举也是无可厚非。只是这样的女子,有胆有谋,他如何能够就此放手!
带着怒意,楚阳来到夕园想要问个究竟。朝夕独自躲在书房闭门不出,只吩咐管家面对楚阳时好言相劝,避重就轻。管家也是见惯世面的人,当下只推脱说公子这几日感了风寒头痛,不能见客。几句话,解了楚阳的执意。楚阳想不到这些管家只是推搪之语,寻思四弟信中其实也没有明言说什么,反而认为是自己多想了,于是吩咐管家好好照顾朝夕,自己先告辞,回家去了。
楚阳走后半盏茶的时间,李圭也赶到了朝夕府上。管家照例通报,本以为公子依旧会不见,心里已经开始想着该怎样打发。不料公子听闻是汐王,抬起埋着写字的头,吩咐他把汐王带到客厅。
身为下人,虽然公子性情平和,也一向对他恭敬如同长辈,他却深知有些事,即使疑惑也不能随便相问。退出书房,管家没有说什么。把汐王带到客厅,吩咐使女上茶,该做的事情做完毕,领着其他人退下。
客厅里,李圭静静喝茶,也为如此轻易就能见到朝夕而不解,一时倒没有了开口的主意。
打量着眼前的汐王,朝夕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前身——含着金汤匙出生,七年后,不再受宠的母妃病逝,处在天下最富贵也最阴暗的宫廷,听够言不由衷的客套,见多阳奉阴违的虚伪,只有两个彼此重视的兄弟算是他生命中的唯一,就像自己重视的两个姐姐。只是,他的兄弟是他今生就有的支柱,而自己呢,经历十六年的孤苦,又展转重生之后,因缘际会之下才遇见了姐姐她们。所以,李圭的淡然之中还有额外的深情,而她朝夕却所剩不多。
看李圭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朝夕开门见山的先开口说道:“汐王既然今日上门,想来收到信也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也不妨直言,你们的事情,我并不想参与进来。所以我们结义之说,还是就此作废。”
李圭一惊,被他无里头的话迷糊了:“什么叫我们的事情?”
“现在太子无能,凌王得宠,溟王拥兵,天下之争也不会远。对我来说,谁当皇帝,与我无关,我只愿意守着我重视的人平平静静生活。”朝夕并不绕圈子,直接说清楚从天香阁一会后他了解到的时局。
李圭沉思半响,知道他既然这样说,必然也是早有了打算。突然想到当初大哥之所以答应结拜,其中的意思,难道是想拉他一起共事?当即打起精神,威逼道:“要说断交,并无不可,只是昨日大哥的举动,凌王只道你与我们关系非浅。难道你不怕凌王登基,与他交好的冶王为难你吗?”
“怕?为何要怕!”朝夕咧嘴一嘲,笑道,“虽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只要我想躲,不回京城,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他又能奈我何?”一句话,就否定了汐王的假设。
看他心思敏捷,胆色过人,李圭心里暗暗佩服,惜才之心已起:“结拜已快半年,难道这么久的时间,四弟对我们当真一点都没有情谊么?”
朝夕望着他的眼,扬眉一字一句的说道:“溟王性冷,汐王性淡,我们虽然结义,其实并无生死之意。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多牵扯。”
看到他眼里的了然,李圭心愧,叹了声气:“我承认,当初结拜,我并不赞成,现在也是。要说了断,我也没有异议。只是三弟对你从来就是一片赤忱,你怎么忍心这样对他?”
提到楚阳,朝夕亦有愧色,想到自己对他其实一直回避,而他却热忱依旧,不由歉然:“他的好,我知道,只是无以回报,而且与我太亲近,到时只怕会伤了他!”
“那为什么面对他,你又说不出这样的话?”想到刚才他对三弟的避而不见,却敢和他挑明绝交的作法,李圭有些不理解。
朝夕苦笑:“也许是我懦弱吧,看不得他在我面前伤心的样子。”
“懦弱?”李圭疑惑,低头深思。虽然先前听他一番言语冷静无情,此刻却透着凄凉,到底怎样的人生,造就了眼前不及弱冠的少年如此古怪的性情!
方想继续问,管家进来通报:“溟王回礼,请公子明日过府一聚。”
“推了,礼物退回!”朝夕手一挥,眼里已经有了不耐烦。
“不可!”李圭连忙拦住管家,吩咐道:“你代你家公子回复,就说明日必当回访。”
“这?”管家望着汐王,只知道汐王如今是公子结义的二哥,而自家公子有时做事完全依着自己心情,并不怎么顾及人情世故,考虑起汐王的建议。
看到管家犹豫,朝夕气急:“你不回我回!”抬起脚立马就要出去。
李圭一把抓住了朝夕的手,把他拉回房间,摒退管家,怒道:“你可知道,大哥真正的脾气!”
“我不管,放手!”朝夕却是牛脾气上来,不管不顾。低头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使劲挣脱。可惜女子的力气如何能与男子抗衡,他直到挣得生疼还是没有脱出来。朝夕恼了,抬起头狠狠地盯着李圭的眼。
李圭偏偏不示弱,毫不退让般也直直盯着朝夕的眼。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不言不语,互不相让。
最后反而是李圭先移开了眼。朝夕眼里的倔强,看在李圭的眼里,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莫名的情绪,似怜惜又似心痛。他放开了朝夕的手,改抓为握,轻轻说道:“四弟,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当你是弟弟。”
手心传来的暖意,温暖着朝夕的手也温暖着他的心,恍惚间好似回到了十岁之前——冬天她手冷,母亲时常用自己的手握着她的手为她取暖。只是十岁后美梦碎裂,从此再也没有那份温暖。而后学会了独立,也学会了疏离,没人握她的手,也再没人敢握她的手。
……这些年所有的经历,让他学会看人识人,几分真几分假,往往在人的眼睛里就可以看出个大概。如今他面前的李圭,眼里满是真心的疼爱。哥哥,他从来没有哥哥。今生遇到两个姐姐,还会有哥哥吗?
朝夕动容,眼泪转在眼眶,咬着下唇,终于开口,低低地唤道:“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