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森 子夜百草集》澹容

7、百草集之二 苕牡丹第 7 章

　　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
　　莫向尊前奏花落，凉风只在殿西头。
　　————《宫辞》

　　那人起身时十分轻微，然而衣物摩擦的细细索索之声，还是把浅眠的非明惊动了。
　　他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唤了一句，皇上？声音带点儿情事后的慵懒微倦，拖曳出一丝不易察觉到妩媚。
　　不必起来了，你先睡罢，还早————
　　想来那人已经打点妥当，稍稍一顿，足音没有一丝一毫迟疑，继续向外移动。
　　恭送皇上。在殿外伺立的内侍压低了嗓子，只听一阵脚步声乱响，自是浩浩荡荡护送那人离开。
　　那人一起身，百子粉地缂丝如意绫被冷了一半。非明掖了掖被角，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皇上召幸妃嫔从不过夜已是惯例。就是东西六宫两位贵妃级的人物也无例外。明日起就是春祭，天子有半月斋戒，啧啧，估计这宫里头一两个月冷清下来了。
　　原本想趁着不用请安好好补个懒觉，非明在被窝里辗转反复，终究还是早早爬起来。
　　被那人一搅和，睡意便没那么浓，昨晚的雨稀里哗啦持续一夜，到了黎明还断断续续，不知哪来的雀儿叽叽喳喳吵得厉害，把他满腹的困意扰得去了七七八八。见到紫檀透雕格子花纸窗渐渐透出光亮，扬声叫双玉和尚喜进来伺候。
　　大宫女双玉与内侍尚喜是带着一串小宫婢进屋，整整齐齐，鸦雀无声。
　　————雨水似乎还在持续。
　　非明觉得闷闷的，懒怠言语。
　　一时完毕，冰儿呈上早膳：八珍面、鸡肉香蕈馅烧麦和山药鸭羹。又有小宫婢将才得到时鲜花卉送上来给主子赏玩。
　　疏疏朗朗的枝干虬劲嶙峋，点缀着米粒大小胭脂色花苞，有些则恣意盛开，含香吐蕊，色泽鲜艳如丹砂，配着粉青釉描金镂空相花如意耳瓶热热闹闹，很有几分初春的盎然生机。
　　只是，碧桃……
　　怎么看这种宜室宜家的花儿，更应该送到西六宫去才对，还是这么张扬的红色。非明随手拨弄花枝，不觉冷哼了声，多子多福，这话讽刺谁呢！
　　前儿不曾下雨，撷芳殿的碧桃开得喜庆，莳花宫婢赶着给主子们送来，偏巧这眼下又逢梅雨时节，想来那些应景的花儿草儿也不如往年繁盛了。早起还听说，喜雨山房有宫婢染疾要放一个出去呢……眼尖地看出主子不大快活，双玉心下一突，连忙找出些话来说。
　　非明的心思并不在这，看了一回就命人把碧桃枝剪短一截，拿青玉花斗用清水蓄着，自己拖张太师椅移到窗下，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漫不经心抽了本诗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