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知罪》鲤絆

15、第十五章 缟素

　　流年本不知此物有何用途，如今却明白这是救谢一顾于危难之物，他看着白护卫，眼神却空洞而又呆滞，“是他下午给我的，让我给你，他还说，一切等他回来再做定夺。”

　　白护卫心神俱震，一掌拍向桌子，引得屋内一震。

　　等他回来定夺？等他的尸首回来定夺吗？！

　　白护卫一步迈出，朗声，声音被内力递向远方，“连远！点齐一百人手，立刻！”

　　谢一顾从未怪罪他和林殷二人密谋一事，也从未当众挑明他被调戏一事，白护卫便知，这新府尹洞悉世事的功夫绝不在他白护卫之下。

　　而之后谢一顾更是料到自己上朝会受鹰帮袭击，虽然白护卫问时，谢一顾否定了，但白护卫知道谢一顾存的就是那样的心思。

　　那么现在呢？

　　鹰帮闹事在前，殷七尸体失踪在后，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时那人是否便已然预料到鹰帮要找的是那枚令牌？

　　可谢一顾却把令牌还给他？

　　为什么？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吗？他如此审时度势之人难道不知道有了这令牌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是……信他一定会去救他？

　　信？呵，对一个相识不过三日的人赴以信任？
　　简直幼稚可笑！愚蠢至极！

　　可白护卫偏是信了谢一顾愚蠢的去集结了人马。

　　待宋七反应过来时，宽敞的府门口已然点齐人手，五十骑，五十步，锦旗飘扬，洋洋洒洒，气势恢宏。

　　可立于人前的便是白护卫，不是一身玄衣的白护卫，而是一身白衣的白护卫。

　　不是月白，不是雪白，而是缟素的白色。

　　那是织锦的布料，是这个国家最好的布料，它来自皇宫。

　　缟素的洁白窄袖衣衫，却在领口和袖口都绣着大朵大朵的流云，黑色的流云，腰间的腰带更全是墨黑之色，形成极大的反差，强烈的视觉的冲击，让人望之生畏，尽是冰冷。

　　而白护卫束起的长发不再是布带，而是玉环。
　　他的额头绑着一条一指宽的抹额，缟素一般的白色，尾端垂在胸前，一边绣着白字，而另一边绣着庆，年号庆。

　　那是皇帝给的东西，送的一身缟素，给的一条锁链，赐的一纸束缚。

　　宋七怒火中烧，眼见那刺目的白就想把它狠狠扒下撕碎。

　　“老白，你疯了不成！”宋七怒吼着，一把扯住白护卫的马缰绳，“你知道穿这身衣服意味着什么吗？！”

　　白护卫脸色平淡，抓着缰绳，道，“朝廷鹰犬，皇帝的狗。”

　　“那你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地方二字是宋七咬牙咬出来的。

　　“鹰帮。”

　　白护卫风轻云淡一如既往。

　　宋七将缰绳一把摔开，怒不可揭，“那你他娘的是要去送死吗？！”

　　朝廷鹰犬涌入江湖水上大帮？这是挑事还是送死？

　　“他谢一顾不过一个府尹，你们相识不过三日，你就要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老白你脑袋要是被门板夹过就直说，我现在就去给你找大夫！”

　　白护卫想救谢一顾，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可以明查，可以暗访，但绝不能是这般威慑！

　　白护卫与一般护卫不同，他手里染过血，江湖人的血，玄武门之乱，他得罪的江湖门派早已数不清。

　　但他是皇帝看中的人，所以勉强活了下来。这一身缟素，那一指抹额便是帝赐的荣华富贵。

　　可那真是荣华富贵？

　　白护卫听之皱眉，“如此地步？什么地步？玄天府尹丢了是我这个护卫的责任，去救他有何不妥？”

　　老白如此装傻，宋七岂能不怒，“你”

　　有何不妥？大大的不妥！
　　一个身染江湖血债的朝廷爪牙，再披着一身光鲜亮丽的帝命绶服，是想被唾沫淹死还是想被乱刀砍死？

　　“我信你，宋七。”白护卫忽得打断宋七。

　　闻言，宋七蓦地消了怒火，若一盆冷水自头顶浇下，凉得透彻。

　　他抬眼，第一次如此正经的看着白护卫，他感觉什么不复以往…………
　　只是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谢一顾？！

　　“我信你。我知你看不惯谢一顾，知你要为我出气，我心领你这份兄弟情义。但保护府尹本就是护卫之责，温行不在，我自甘当。”

　　白护卫执着的盯着宋七，似想把自己所有的诚意与决心传达过去。

　　谢一顾能够白日里府内失踪，除了是宋七放行，白护卫想不到任何解释。流年后来所说布条被压在碗下，以及宋七突然跑来送药。

　　他几乎就可以确定是宋七任由谢一顾被人掳走而不加以阻止，更不希望自己很快的发现谢一顾失踪一事，故而来拖他的时间。

　　毕竟没有哪个道上的帮派会有意将用来威慑的布条藏起来，除非之后有人来过，宋七送药时还冒着热气，之后不一会流年就过来，这暗中操作之人，唯有宋七。

　　宋七知道白护卫看穿他的小心思，可他不惧。他当然不惧，因为他是宋七，暗害府尹算什么？不过踩过一只蚂蚁罢了。

　　他只在乎他的挚友。

　　所以他只恼，恼到极致的恼，他瞪着白护卫，都要瞪出血丝，“你在逼我！”

　　宋七不满谢一顾，但宋七统领的暗卫是除白护卫外最好保护谢一顾的，若白护卫不在，谢一顾的生死全凭宋七一人之言。

　　但白护卫却言此事是他之责，不怪宋七，他自愿甘当所有罪责。言外之意，日后些府尹的任何事都由他白护卫一力承担，不论是职责之内，或是职责之外。

　　不论宋七救或是不救，罪名都是白护卫一人担着。

　　所以说，白护卫在逼宋七。

　　白护卫一人自比不得暗卫数百人，白护卫也知道若不捋顺了宋七，谢一顾迟早性命不保，昨夜之约亦将是空谈。

　　但白护卫知道宋七不会拒绝，因宋七对谢一顾的那份不满，源自于他，自当止于他。

　　宋七胆小怕事，但他对朋友极是仗义。

　　宋七只盯着白护卫，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

　　白护卫笑了一声，拱手道，“白白多谢宋统领仁义。得罪宋统领之事，白白日后自当赔罪。”

　　“驾——！”

　　白护卫驱马疾驰，越过宽阔的街道，那一指抹额飘荡在后，分外潇洒……

　　那背影倔强坚持，不管不顾。

　　鹰帮活动之地多在京兆，而城西更是鹰帮的大宅。

　　青石板旁分立两尊石狮，时值晚间，鹰帮大宅的小厮将将挂上灯笼，一切悄然安宁。

　　“驾——”

　　一声喝止，马蹄震响，一百府卫随着那白衣黑带纷至沓来。

　　白护卫一人疾驰在前，行至鹰帮，白护卫手勒缰绳，烈马疾驰得昂起前蹄，发出激烈的嚎声。

　　白护卫手持府令，冷声厉语，“玄天府办案！”

　　鹰帮大宅门口的两个小厮被这一百人的阵仗吓得腿软，赶紧跑进了里屋。不一会出来一群人，吆五喝六没个正经模样。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白护卫！看这一身奢华的样子，在皇帝手下做狗感觉”

　　噗！那人话还没说完，突然冒出一人，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白护卫牵紧了缰绳，嘴角压抑不住的抽搐，连远这小子学的也太快了些。

　　连远一脚踩在那鹰帮之人的脸上，使劲踩，那人瞬间就鼻青脸肿得半句话说不出口。

　　连远脚点那人的肩膀，倒飞回去，抱剑一甩发带，这踩人脸……实在是太爽了！

　　“把你们老大叫出来，没听见？！”

　　连远小胳膊小腿，长相俊秀且身材也不错，看起来就像是白净小生。但此时的连远全然褪去了俊秀之色，一脸泠然，眼中更是不屑。

　　俨然是第二个白护卫。

　　门口那几个吆五喝六的鹰帮帮众一面扶起被连远踩伤的兄弟，一面往宅里退着，嘴上还颤巍巍的道，“你……你们等着！你们竟然敢到鹰帮闹事……你们你们等着……”

　　“白护卫。”

　　声音从门内传来，即便是以内力递出也无法忽视其中的沙哑之音。这人是天生如此，还是声带坏了？白护卫不置可否。

　　开门而出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而推着轮椅的是一个女子，一个极其艳丽的女子，体态丰腴，婀娜多姿。

　　而这个男人……

　　白护卫蹙起眉头，“……殷六？”

　　白护卫身下的马儿不安的踢了踢马蹄，似能感觉到自己主子那份惊疑与慎重。

　　白护卫也不知为何，只是心里涌起一股分外的不安……
　　这殷六与殷七竟是双生子。
　　不仅长相一模一样，就连眼角的伤疤都一个样子。

　　可是殷七死了，死在了玄天府。

　　白护卫翻身下马，也许他明白殷六究竟为何要抓了谢一顾，不仅是为了那帮主之令，更是这同胞兄弟惨死的血海深仇。

　　“不曾想，鹰帮之主竟是这般模样。”白护卫轻笑着，出口成讽。

　　他已没有赔礼道歉的时间，殷七死了是事实，白护卫可不想再搭一个谢一顾进去。

　　“白护卫威名在外，自不知我这闭门不出之人。”

　　分明是一样见之令人生怖的脸色，偏是殷六说起话来少了硬气，多了几分阴柔。

　　“不知白护卫陡然造访所谓何事？”

　　“我家大人初来乍到，不懂鹰帮规矩，在贵帮叨扰已久，做下属的自是来接他回去。”白护卫眉头挑起，显得分外凛冽。

　　殷六笑了笑，那沙哑的声音似阴鬼地狱里探出的利爪，“白护卫这又是哪里话？七弟在玄天府叨扰已久，不知白护卫是否可将人放出来，我们再聊？”

　　白护卫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只闻剑声出鞘，凛冽如风。

　　夕阳的暖黄印在雪白的剑刃，在剑尖处凝成光华的一线——剑锋直指殷六眉心。

　　“白某尚不觉得我们有谈判的必要。”

　　白护卫一人一剑，只在一瞬间便将剑尖抵上殷六的眉心，他动作之快，恐只有宋七尚能阻止一二。

　　剑下的殷六抬眼，只笑，却不见丝毫屈服。

　　白护卫的剑很稳，脸色更是丝毫未变，剑锋再进，血珠渗出。

　　殷六忽得笑问，“白护卫这是做好与八千鹰帮为敌的准备？”

　　白护卫眉头皱了一下。

　　不待白护卫有何言语，殷六再问，“或是白护卫做好又一次与整个江湖为敌的准备？”

　　剑光一起一落。

　　剑扣声回落，白护卫收剑入鞘，“你貌似真的想和我谈谈？”

　　殷六看了看已然被斩落的半截衣袖，脸上一笑，一派意料之中的神情，单手一请，“想必以白护卫的魄力与胆识，当是敢于孤身独闯鹰帮才是。”

　　白护卫提剑，嗤笑了一声，“你既能查到当年之事，又何必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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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以及下周还有两门考试的在下，很是恐慌……
考研终于结束了，希望考研的筒子们都能考出满意的成绩\(^o^)/
平安夜快乐撒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