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桃乱》太子长琴

8、不周二

　　翌日，帝江起身来到后院，广陵散人依旧在石塌上纹丝不动，只是身上多了几滴豆大的鸟粪。刚要过去替广陵散人掸去，就见小仙童跑了进来。

　　“尊主，门外有客，家师未醒，还有劳尊主代为安置！”

　　帝江觉得奇怪，哪里有一大清早就上门来的客人，也不敢怠慢，便随仙童出去看个究竟。

　　出了门廊，只见一白衣男子负手立于门外。
　　身后的层层翠竹一抹浓重的绿，到是更衬出男子素白的儒雅。那白衣泛着粼粼的光，折了阳光，渺曼地像是围了水雾，让帝江看花了眼。

　　起码，他开始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的。

　　那男子见到帝江，眉角微微向上扬起，细长的眼睛弯成新月。

　　如圭如璧，会弁如星。

　　眸是明，齿是皓，一笑，御春风。

　　那人脚下立着的，就是半人高的酒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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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江看了好一会儿，琢磨着世间难道真有“灵犀”一词？没有千里传音，如何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想了一夜他身上的蟠桃酒香？

　　“你怎么来了？”帝江把人带进了隔壁的厢房，问到。

　　来人打趣说：“就许尊主你来，不许小仙我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人抬眼：“广陵散人没有参加蟠桃会，九如星君命我给散人送来蟠桃酒。知你在此，他才放心我一个人前来。”

　　这回轮到帝江笑了。原来世间真有“灵犀”，只不过，有灵犀的不是他想见的妤桃小仙，而是长了十二万分眼色的九如星君——那么多年的知己不是白当的，他想什么，他就给他送来了什么。

　　妤桃发现帝江对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回他一个笑。
　　“尊主，我脸上写字了么？”

　　“厄……没……”帝江从妤桃身上收回了眼，一面打着哈哈尴尬地从他房间里退了出去。
　　“你先休息，等下……我再来看你……”

　　帝江觉得，下次若再跟九如星君吃酒，定把自己府里的一双鎏金垂头蓝的象牙杯带去。九如星君上次看到后一直爱不释手。为了这象牙杯，还特意找了不曦天君做说客。
　　结果还是这事，不曦冷了帝江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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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午饭，帝江四处闲逛，难得从天庭出来看到别样的景致，不多留恋一会儿，倒真对不住这次的远行。
　　三拐四拐又回到了广陵散人睡觉的后院，吸足了山林清爽的空气，又跟几只灵鸟耗了会儿嘴皮子。玉石竹林的灵鸟比天庭的飞禽聒噪，似乎不把他这个尊主放在眼里，唧唧喳喳对着他叫唤个没完，帝江施法读了灵鸟的语言，原来是说竹林结界外面这几天围了好些禽兽，似乎是感到了不一样的仙气，都争先恐后地上来想一睹神仙的尊容。

　　帝江忽觉这人间的禽兽可爱的紧，有机会要带一只渡它上天，一定好过天庭只识礼法尊卑的仙兽们，平日想找它们游戏，都是一副唯唯若若的呆傻样子。

　　如意算盘打地正好，身后传来扑哧一笑。

　　帝江回头，回廊檐下立着的正是跟自己“灵犀一通”的妤桃小仙。
　　许是看着自己刚刚跟灵鸟说话的样子逗乐了他，许是离开了戒规分明的天庭，少了拘束多了潇洒，妤桃见了自己，不闪也不躲，眼里含笑地深深望着他。

　　帝江神情亦佳，刚想说点什么，妤桃却头一回破天荒地主动说了话：
　　“尊主还懂鸟语么？都说了什么，可让小仙也洗耳恭听？”

　　“厄……”帝江微笑着迎了过去，“我正在跟鸟儿说，天庭派佳人送了坛蟠桃酒，味道，甚好。”

　　说着俏皮话，帝江倒是一点也不脸红心跳。隔了许久之后，帝江才寻思着那会胡话信手拈来的能耐，定是跟东华那个素日没句实话的二赖子处久了，连自己说话都不觉得皮痒了。

　　帝江邀妤桃一同游历不周山的大好风光，擦身而过广陵散人的睡姿时，他又回头看了看广陵，头几日，他是希望老头儿快点神游回来，他好回天庭交差。可这回儿，他又想老头儿最好十天半月都不回来，他不回来，妤桃没得广陵散人的准信，就回不了天庭，自己也便能跟他单独处一起多享受他对着自己不吝啬的微笑。

　　帝江在天庭的时候，是一等一的口碑极佳的雅君，谦谦君子，礼教周全，如今遇到了妤桃小仙，竟不自觉地渐渐向东华上仙靠拢。帝江有时候觉得自己的想法越来越不靠谱，可是，明明知道，做，却是另外一回事。

　　帝江背手走进内院，妤桃尾随其后，临了，帝江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头。跟在后面的妤桃差点撞上他的胸。

　　“不在天庭，你不必叫我尊主。生疏了，我不喜欢。你只唤我帝江便是。”

　　妤桃料不到尊主会那么说，怔忪了片刻，随后跟往常一样，点了点头，嘴角带了一味和煦，一抹阳春。
　　只是不晓得是不是妤桃跟九如呆久了，那一抹笑，越看越带着几分相似。

　　绿竹猗猗，佳人在兮。

　　帝江思忖，心里涌出来的一样东西，如何，也刹不住了。

　　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