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逐流》年有余

2、玉石

　　玉石这类东西，在末世年可以价值连城，也可以一文不值。
　　陆舟趁着天还没黑透，拿着他父亲给的玉往交易所走去，唐安避难区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个交易所，平时主要处理从矿场里运过来的矿石，进行一次更精确地能量检测，然后把这些矿石分批次运送到京州。偶尔也会有一些小单子，像陆舟今天这样的“家传宝贝”，他们更是接触了不少，但大多数都是徒有其表。
　　私人业务的窗口在一个角落里，就一张破桌子，上面一台能量检测仪，检测员正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一旁的竹筐里零零散散有几块能量矿石，最近私人的矿石交易很少了，因为绝大部分人的家底在早年就掏空了，现在只有一些人在矿场修整时从这个城市的一些角角落落翻到的一两块石头，会拿到交易所来卖。
　　“你好，能看看这块玉吗？”陆舟敲敲桌子，恰到好处地叫醒了正打瞌睡的交易员。
　　“放上面看看，哟，这是家传的吧，捂得可真紧，现在才来换东西。”交易员打开检测仪，看了一眼对面的青年，很普通的样子，这个点过来交易，怕是家里实在没吃的了。
　　陆舟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检测仪，检测仪的识别很是粗暴简单，上有红黄绿三盏灯，对，就跟末世前的红绿灯似的，一般绿的亮了，说明有能量，可以交易，红灯则是没能量，或者矿石中能量含量比较少，还有一些没法检测出来的杂质，会显示黄灯。
　　陆舟面无表情地看着检测仪上一直红黄忽闪的灯，目光终是暗淡了下去。
　　“谢谢。”没等灯停止闪动，陆舟拿过玉转身便出了交易所。
　　“哎！”交易员小陈顿了顿，想说结果还没出来呢，可是一般红黄忽闪是最常见的，就没见过哪个闪着闪着最后还能跳到绿灯去……咦？哎！怎么变成红黄绿三盏闪了？不不不对……怎么变成黄绿闪了？绿的闪得频率快瞎了他的眼了！
　　突然，检测仪一侧慢悠悠地冒出了一缕细烟。
　　这是……烧坏了？
　　“主任主任！检测仪坏了！”小陈朝大厅中心一喊，哆哆嗦嗦地摸了摸发烫的仪器，这可怎么办，他这条命也不够赔这台仪器的，怎么突然就坏了呢……
　　“喊什么喊，大厅在统计矿石，被你这么一喊，数量错了又要重新来一遍！”从大厅里风风火火走来一个中年男人，狠狠瞪了小陈一眼，随机皱着眉头把检测仪粗略检查了一下，发现连开关都开不起来了。
　　“这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刚来了一个人检测一块玉，后来灯亮了，亮着亮着就冒烟了！”小陈缩在一旁，面如死灰。
　　“什么灯？”
　　“红，红黄闪。”
　　“红黄闪？”中年男人的眉头越皱越紧，检测仪坏不是没有过，但重来没有过这种烧坏的情况。
　　“闪着闪着又红绿黄一起闪了，然后绿黄闪，再然后呼地冒烟了！”小陈缩着脖子不敢看眼前的男人，哭丧着一张脸委屈道，“主，主任，真，真是它自个儿坏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去仓库再领一台。等等，再去把刚才那人的监控影像调出来。”中年男人摸了两把检测仪发烫的部位，发觉一直没有冷却的迹象，甚至还有了手指被灼伤的感觉，神色终于变得慎重起来……

　　陆舟捏着玉回到家，两位老人早已躺下睡了，小皮儿不知道还在哪里野。陆舟什么也没说，走到床前双膝跪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小舟？”
　　“请再等我两天，明晚我去一趟大河南面，两天后，我一定带回食物，如果回不来，爸，你想怎么决定，我不阻拦。”到时候估计也阻拦不了。
　　“你想干什么？大河南面去干什么？你不要命了！”陆父挣扎着半起身，浑浊的双眼透着愤怒，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我拿玉去了一趟交易所，本想给你们换点食物，可是……”陆舟苦笑一下，随即把手中的玉挂到脖子上，“爸，以前有句老话，子欲养而亲不在。你们和小皮儿，我都不会放弃的，求你们也相信我一次。”
　　陆父那双干涸的眼慢慢湿润了，哆嗦着唇似想说什么，可最终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手被旁边不知何时醒来的老太太抓得紧紧的，他们的儿子从来沉默得很，不会讲好听的话哄他们开心，幼年刚来他们家时木木的，甚至被他们怀疑是不是有自闭症，渐渐长大了倒也好，除了话少，情绪起伏少，不哭不闹，鲜少笑，却很是乖巧。
　　末世一路，他们见过多少父子反目，多少母女成仇，而他们这个沉默寡言的儿子，一直默默地照顾着他们，没有恐慌突如其来的末世，没有抱怨他们日渐衰老的行动力。甚至连小皮儿，都是陆舟一路跌跌撞撞拉扯长大的。
　　第二天天未亮，陆舟便起来赶往矿场，也许是老天还有眼，这天陆舟的收获不错，换了整整十块糠饼，这是连日来难得一次的丰收。回到家，陆舟开始安排一切，陆父躺在床上，偏转头，看着陆舟，陆母摸索着跟着儿子，几乎是陆舟走到拿，陆母便摸索到哪。
　　夜色暗沉的时候，陆舟带了两个糠饼准备出门。
　　“爸，妈，等我回来。”
　　黑暗中只能听到陆父狠狠地锤了一下床板，似是回答，又似恼恨。
　　陆舟没有犹豫，夜色中匆匆赶到大河边，河边影影绰绰，已经有五六个身影，这些人借着月色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陆舟并没有上前靠近他们，他侧身隐在一棵枯树后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月光缓缓划过树梢的时候，河边的人已有了十来个，陆舟靠在树干上，整理着那缕令他不安的心绪。不远处疯长的荆棘丛里传来细微的声音，陆舟转头望了望河边的人堆，又盯着那荆棘丛里传来声音的方向，微眯了眯眼，体型不大，四肢轻巧，难道是什么变异的动物？
　　陆舟突然一个靠前，手往丛中一探，拎出一个黑小子。
　　四目相对，陆舟狠狠地把手中的黑小子按在树干上！
　　“你在这干什么？”
　　即便是没有月色，陆舟也能认出这块黑炭是他家皮崽子。
　　小皮儿扭动了下四肢，发现整个人不上不下，不由得气闷不已。他野回家时陆舟刚刚出门，本来对陆舟去哪儿他是没什么兴趣的，还不如揍隔壁那个胖大个来得有意思，可是一进屋，敏感的小孩立刻嗅到了屋内两位老人的不对劲，以为陆舟欺负了他最喜欢的老太太，立刻转身出门跟了过去。
　　陆舟看着手底下不断扭动的小子，那张黑乎乎的小脸竟然能气得通红，有点哭笑不得。
　　“回去，照顾好婆婆和阿公。”
　　小孩不扭动了，愣愣地看着陆舟，随后说道：“你不要我们了吗？”
　　这时河边的人群突然有了响动，陆舟不再出声，捂住小皮儿的嘴巴把他一把抱在怀中，侧头观察起来，就刚那么一会儿，竟多了这么多人？
　　好像准备过河了？可是河里有丧尸鱼，难道他们有对付的办法？
　　离得太远了，听不到在说什么。
　　突然，有一人的声音大了起来。
　　“我知道还有一些兄弟正躲着不愿出来，我李成虎在这此发誓，此行一定保各位兄弟安全，我手中这瓶正是可以隔绝气味的药水，大家如果愿意信我一次，愿意去搏一次，就请各位兄弟出来，大家见上一面，接下来共进退！”
　　这个叫李成虎的男人说完，一手拎起一样东西，借着不甚明朗的月色，依旧可以分辨出那是一条狰狞的丧尸鱼，随后看到那个叫李成虎的男人把自己另一只手掌在倒入药水的桶里浸湿了，毫不犹豫地拿到丧尸鱼面前，林子里很快出现一两声惊呼：那丧尸鱼欢快地甩着丑陋的尾巴，嫌弃似地避开了李成虎的手掌。见此，人群中一阵低呼，李成虎便静静站在河边朝陆舟这边的枯树林望来，渐渐地，树林中三三两两走出几个人。
　　陆舟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药水在那么大条河里有没有用悬之又悬，但是一想到家里的父母，便沉下心，是坑也决定跳了，总要去搏一搏才会有希望，这边的矿石产量已经少得可怜，不出一个月，整个难民区便会饿殍遍野。
　　“你该回去了。”陆舟放下小皮儿，从树后出来，走向河边。
　　“陆舟，你不要我们了？”小皮儿在树后嘶哑着喊，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又怕陆舟听不到，只能压着喊。
　　陆舟只是停顿了下，没有回头理会小孩。
　　走到河边，所有人都脱了个精光，然后把衣服浸湿在加了药剂的水里，等全部浸透了再穿回身上，有些人还撕了内衬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了一遍，陆舟一边浸衣服一边近距离观察，那个叫李成虎的已经第一个把衣服浸湿穿在了身上。等所有人都准备好，他是第一个跳下水，摸着河石过河，原本还犹豫的一见李成虎一马当先，也纷纷跟着下了河。陆舟因为晚到，排在队伍后面，前方隐隐传来一个又一个下水的声音，很轻，很快便被河水湍急的水流声给掩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