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听雨声》朴未央

4、四.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玉霖霜在比武时旧疾又发作的事情让慕容海很担心，他于是提醒玉霖霜不如快些到紫墨菊那里求医，也免得病情恶化，西凌雪便命手下取来“活参”和“雪山冰蛤”，准备转天便护送玉霖霜前去求医问诊...

　　是夜，月明星稀，四下里虫鸣声起，一派宜然。
　　忘忧轩内，晚竹央毫无睡意，明亮的烛灯将她的侧影投到窗纸之上，她来回踱着步子，脑中尽是唇角带血的玉霖霜的身影。这让她更加坐立不安...
　　夜风习习，恍惚之间，忘忧轩内的烛光突然灭了，下一刻，忘忧轩的门被打开，一抹黑影闪了出来，青色绣竹罗衫在月光之下散出诡异的绿光，她回身阖门，御黑暗飞身出了君子斋分部...

　　苍茫夜色中，她飞身在房瓦上直向城西而去...裙角翻飞，她翩然前行，仿佛天上的仙女下凡...

　　已是深夜，灵笛山庄内却灯火通明，院内，下人们来来回回，晚竹央立于高墙之上寻着下人们的路线，找到了玉霖霜的内厅。她于内厅的房顶飞掠，选准位置，拨去两片房瓦，向下看去...
　　只见玉霖霜正于软榻上不住的咳嗽，身旁的玉帛上染满了鲜血，就连下人们手中端着的水都是艳红色的...她心下一惊，莫不是因为白天的比武，他不会这么痛苦。这可如何是好呢？
　　空中的明月被云朵挡住，黑暗压得晚竹央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玉霖霜终于安静了下来，合目沉沉睡去...
　　下人们也纷纷退去...

　　夜，宁静了许多...

　　晚竹央飞身而下，静静的走入玉霖霜的内室，在他的软榻旁蹲下身子...软榻上的玉霖霜立刻就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眉头轻轻皱紧，双眸也轻轻张开...晚竹央心下一颤，抬指在玉霖霜眼前轻轻一晃，他便回复了平静，睡得更加香甜...
　　就连病的这么重的时候，还是这么机敏的可以感觉到自己身边有气流的变化，这样真的是很累吧...
　　看着玉霖霜苍白的睡脸，晚竹央心下生疼，她不忍再看下去，于是起身，悄然离开...

　　回到君子斋分部，天已经快要亮了...

　　晚竹央正准备走入忘忧轩，却突然觉得身后一股冷风袭来，她急忙侧身闪躲，便见一记手刀在自己刚才的位置直切而下，真气十足，会射出这样手刀的除了紫墨菊还会有谁...
　　晚竹央直视身后的紫墨菊，挥掌，三根银针破空而出，直向紫墨菊而去。紫墨菊眉目一惊，抬手，三根金针迎了上去！空气中“叮”的一声碰出三朵火花，金针和银针分别向左右两边飞去...跟着一声惊呼，站于里两人左边的印芷兰侧身闪过紫墨菊射出的金针，而右边，寒沁梅抬手轻易的接下朝自己飞来的银针...
　　晚竹央看着紫墨菊，冷声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紫墨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的手刀你又不是躲不开，偶尔测试一下你的武功有没有长进，哪里有错。”
　　晚竹央回身准备进自己的忘忧轩：
　　“我没有心情。”

　　“竹姐姐...”

　　印芷兰小心的叫出声，晚竹央停下脚步，看向印芷兰：
　　“找我有事吗？”
　　印芷兰小声询问：
　　“那个啊，你昨晚去哪了？”
　　“单独行动，可是坏了规矩的。”
　　这是寒沁梅的声音，冰冷如常...
　　晚竹央无奈，夜间出门，竟然被所有人发现了...

　　“我去了灵笛山庄...”

　　晚竹央照实回答...

　　“并且，还使用了幻术。”
　　寒沁梅的眼神还是冷冷的，四个人相互之间有特殊的感应...
　　紫墨菊在一旁笑的十分狡黠：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玉霖霜了吧。”
　　自打第一次与那四位公子见面，她就有所察觉，晚竹央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玉霖霜，在加上四人之间特殊的感应，八成晚竹央已经心有所属了。
　　晚竹央躲闪开三人探寻的目光，颊上飞出两朵红云：
　　“没有的事。”
　　“唉...”
　　寒沁梅轻轻叹气，反身朝自己的暗香亭走去：
　　“自古天妒佳偶，爱情这种东西，还是不碰为妙。”
　　紫墨菊看着寒沁梅冷漠的背影，周身一阵寒冷，她看回晚竹央：
　　“竹，你不要理她，我就不相信她今后不会有喜欢的人。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晚竹央莞尔：
　　“菊，谢了...”
　　这时，印芷兰闪到两人身边，低声说：
　　“你们有没有觉得雪公子和梅...很般配啊？”
　　话音刚落，印芷兰便觉得背脊一凉，她急忙飞身跳上墙头，只见她刚刚站的地方已经被剑气划出一刀伤口...
　　印芷兰一身冷汗：
　　“......我先走了。”
　　说着，忙闪身进了自己的清灵坊。
　　紫墨菊也赶忙回东篱居去了，进门前还不忘冲着暗香亭喊话：
　　“梅，内力见长啊！”
　　“过奖。”
　　寒沁梅一贯的冰冷语气...

　　翌日清晨，风和日丽...
　　暗香亭内流淌出音色动人的古琴音...寒沁梅十指在琴弦间流淌，奏出的曲如泉水般清澈透明，悦耳动人...
　　东篱居内，紫墨菊正准备弹奏自己名曰：王贵人的琵琶与寒沁梅的琴音相和，却不想那琴声戛然而止。
　　紫墨菊对寒沁梅的无音琴很感兴趣，可是寒沁梅从不许任何人动她的琴，所以这么多年了，紫墨菊都还不了解无音琴的玄妙。
　　紫墨菊正在奇怪，便听到下人在门外叩门...
　　她启门而立，日光下一身男装英气逼人：
　　“什么事？”
　　下人垂首而立：
　　“菊公子，有人前来求医。”
　　紫墨菊疑惑：
　　“什么人求医求到这里来了？”

　　“是玉霖霜。”

　　寒沁梅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暗香亭。
　　紫墨菊轻轻一笑，吩咐下人说：
　　“去告诉竹，玉霖霜来了。”
　　那人领命离开。

　　“菊，我也要一起去。”
　　印芷兰从墙头跳了下来。
　　紫墨菊一惊，看向同样一身男装的印芷兰：
　　“你怎么又从上面跳下来啊？”
　　印芷兰笑容可爱：
　　“上面比较凉快嘛。”
　　紫墨菊冷笑：
　　“那么，你就呆在这里乘凉吧，玉霖霜的事就交给我和竹吧。”
　　“为什么啊？”
　　印芷兰不服气。
　　“兰。”
　　寒沁梅开口唤印芷兰：
　　“就交给菊和竹吧，那个玉霖霜是来求医的，我们没必要全部都出面迎接。”
　　“哦...”
　　印芷兰只好转身回清灵坊去了。

　　紫墨菊步至正门...
　　便见一匹白色骏马，白马旁是一席雪色长衫的西凌雪。
　　白马旁的青色软轿中，玉霖霜慢慢走出，今日的他面色更加苍白，看上去弱不禁风，可面上的笑容依旧如玉般温润。
　　这时，一席青色长衫的晚竹央也走了过来，见到玉霖霜，她不禁心下一颤，面上却没有任何表露，两人迎了客人，一同走入君子斋分部正厅。

　　没有过多的客套，玉霖霜便开口直入主题：
　　“早先听闻菊公子的医术天下无双，在下身染恶疾，今日特来请求公子诊治，多有唐突，还请菊公子见谅。”
　　紫墨菊淡淡一笑：
　　“霜公子不必客气，自打那日相见，在下便察觉霜公子的身体有恙，昨日比武霜公子的旧疾又发，即使霜公子不登门，身为医者，在下也定会前去为霜公子看诊的。不过，在下的名号只是世人抬举，在下只是粗知医学，不敢称天下无双。”
　　玉霖霜笑容温暖：
　　“菊公子过谦了。”
　　紫墨菊起身：
　　“那么事不宜迟，霜公子，在下现在就为你诊治吧。”
　　听闻她这样说，一旁的西凌雪心下奇怪，为什么她没有提诊金的事呢？此事先置于一旁，他开口问起另外一件事：
　　“竹公子，请问梅公子的伤势怎么样了？”
　　晚竹央见冷如冰霜的西凌雪竟然主动开口对自己说话，而且还是询问梅的伤势，不禁有些意外：
　　“哦...劳烦雪公子费心了，她没有大碍。”
　　西凌雪轻轻点头，放下心来。
　　紫墨菊转而吩咐晚竹央：
　　“竹，带霜公子去问诊室去。”
　　晚竹央点头，引着玉霖霜离开了正厅。
　　紫墨菊又吩咐下人去准备一些东西，最后看向西凌雪：
　　“雪公子如若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先回吧，霜公子的事你就放心吧。”
　　西凌雪站起身来：
　　“那，就有劳菊公子了。”
　　说着，西凌雪抬手示意自己的手下，便有人将事先准备好的诊金拿了进来。
　　紫墨菊看都没看：
　　“雪公子见外了，诊金我不能收，还请雪公子带回。”
　　“这...”
　　西凌雪面露难色。
　　紫墨菊笑：
　　“在下十分欣赏四位公子的为人，诊金确不能收。”
　　西凌雪便也不再推让，道了谢，便离开了。

　　问诊室内弥漫着各种草药的香味。

　　玉霖霜坐于软榻之上，晚竹央立在一旁...

　　紫墨菊首先细细观察玉霖霜的起色，见他面色白的透明，唇色惨白，呃......生的好生俊美。
　　接着她凑近玉霖霜，用鼻子去闻他身上的气息，嗯...淡淡的青草香。
　　又同他聊了一下他的病情和习惯，为了晚竹央，她还问及玉霖霜心仪怎么样的女子之类的问题，却被玉霖霜婉言躲过，甚是精明之人。
　　最后，可算是入了主题，切脉片刻。紫墨菊便对玉霖霜的病情了然于心。
　　紫墨菊负手而立：
　　“霜公子天生中气不足，外加生于至寒之时，体质属于阴性，以前那些治疗耽搁了公子的病情，以致公子体内的寒气日积月累，故而病情加重不见好转，幸得公子自小习武内力雄厚。你的恶疾还在在下的能力范围，只是，公子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是不治之症，在下只是有些方法可以使公子不那么痛苦而已，还望公子心下有所准备。”
　　玉霖霜清淡一笑：
　　“菊公子医德高尚，在下十分感激。”
　　紫墨菊微微颔首：
　　“霜公子不必客气。”
　　言罢，她回身挥笔写下药方，递于下人，吩咐将药材准备好泡于浴池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紫墨菊带着玉霖霜来到药池旁边，看到药池已经准备妥当，便冲一同前来的晚竹央眨了眨眼睛：
　　“竹，帮霜公子褪去衣物。”
　　晚竹央一惊，心说紫墨菊你搞什么，我是女的啊，你忘了吗。
　　玉霖霜也是一脸的愕然。
　　紫墨菊于是坏笑：
　　“只要褪去外衣便可。”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待到玉霖霜立于药池之中，紫墨菊便取来一个金色空盆，她将玉霖霜的手臂抬起，用指甲划破他腕上的血脉，于是，鲜血滴入金盆之中，直至血留满半盆，方才用药粉止住伤口处的血。
　　晚竹央见此情景，稍显紧张的看向玉霖霜：
　　“霜公子还好吗？”
　　玉霖霜疲惫一笑：
　　“没有大碍，竹公子放心。”
　　话还没说完，便觉头晕目眩，紫墨菊抬手用金针打开他周身的穴道，不满的望向晚竹央，小声说：
　　“我是在治病啊，又不是在害人。”
　　晚竹央不忍心去看金盆中的鲜血，心下隐隐的疼...
　　紫墨菊随后自指尖取出一只周身赤红的小蚕虫，名曰：赤血火蚕，为至阳之物，紫墨菊用名贵药材喂养它十年，平日里十分珍视。
　　她将火蚕送入玉霖霜口中，玉霖霜立刻觉得自己深处火海，燥热难耐...药池中的水也开始慢慢沸腾起来。玉霖霜合目蹙眉，隐忍着非人可承受的痛苦。
　　晚竹央在一旁看的更是满目晶莹...
　　紫墨菊却在一旁暗笑，想不到晚竹央竟然这么迅速就爱上了一个人，怪不得人家说，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两个时辰后...
　　玉霖霜在君子斋分部的客房中沉沉的睡着，周身的疲惫再加上晚竹央用幻术为他设下的屏障，让他睡的从未有过的安稳...

　　东篱居中，紫墨菊正喜滋滋的看着赤血火蚕于金盆中喝着玉霖霜的血，这个小家伙刚刚立了大功，现在好好奖励它也是应该的。
　　晚竹央则在一旁坐立不安：
　　“菊，玉霖霜的病真的不能根治吗？”
　　“对啊，他的病是天生的，我也回天乏术。”
　　她看向一脸失望的晚竹央：
　　“不过，你放心，他也不会很快死啊，有我的治疗，你还不放心啊。”
　　晚竹央点点头，却还是无精打采。紫墨菊凑到她耳边说道：
　　“喂，我可是算好了时间的，他在二更天的时候会醒过来，这么好的机会，你别错过了。”

　　是夜，四下一派宁静，今夜月圆...
　　晚竹央一身男装独自坐于园中...
　　赏月...
　　等人...

　　二更已过...

　　身后的客房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晚竹央回头，月色在玉霖霜的长衫上反射出温柔的色泽，比起白天，他的气色好了许多。
　　看到晚竹央，他微笑着走了过来：
　　“竹公子真有雅兴。”
　　晚竹央起身相迎：
　　“今夜月色很美。”
　　玉霖霜抬头望月：
　　“竹公子说的是。”
　　晚竹央心下安然：
　　“世人都赞霜公子的笛音绝美，胜过世间任何一种乐音，不知道在下可有耳福呢？”
　　玉霖霜淡笑：
　　“竹公子抬爱，在下怎么敢回了公子的雅兴呢？”
　　说着，他将手中的玉笛移至唇边...

　　笛音流转，如绿林山间的泉水，高山浮云，旷远草原...勾起人心下各种情愫...
　　晚竹央竟然流下泪来...
　　笛音停下，夜风袭来，玉霖霜稍觉不适，晚竹央心下一紧，握起玉霖霜的右手，凝聚真气，将自己的内力送入玉霖霜的体内，玉霖霜顿时感觉全身舒适，却突然想到晚竹央是女子，不禁脸红，晚竹央也猛地反应过来，匆忙松手转身离开，却也不忘对玉霖霜说道：
　　“夜风凉，公子还是回房间休息吧。”
　　玉霖霜望着晚竹央慌忙逃离的背影，淡淡的笑了起来，夜风虽然凉，心里却温暖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