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听雨声》朴未央

3、三.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慕容海招呼几人坐下，面上的笑容和善慈祥，其实，当清早下人来报说江南“四君子”来访，他心下也非常奇怪，因为不论是江南还是京都，沧海门的手下都没有确定“四君子”的行踪，本以为他们不会来，可他们却真真实实的坐在自己面前，慕容海从不怀疑自己手下的办事能力，他于是在想这四位会不会是假的“四君子”，可转念一想，谁有这种胆量敢得罪沧海门和君子斋呢？那么排除他们是冒牌货这种可能。可他们到底是怎么样躲过自己手下的视线的呢？这想必也是风霜雨雪四位公子想要知道的。
　　慕容海性子急，心里的疑问搁置不得，他命人上了茗茶，便开门见山的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四位公子是什么时候到的京都？”
　　晚竹央微笑，她早就料到慕容海会去调查他们的行踪，于是便选择了用另一种身份入京都，也料到了他见到四人前来定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想是她们对付沧海门的第一招—出人意料算是成功了，心下不免得意：
　　“回门主，晚辈昨日刚到。”
　　慕容海拿起白玉茶盏的手在半空中一滞，随即朗声笑道：
　　“四位公子的名号老夫早先便有耳闻，如今一见，果然是英年才俊。”
　　真是明显的前言不搭后语，，晚竹央心下更加得意，手中的白玉折扇轻点着掌心：
　　“门主抬爱了，您才是武林至尊，英雄盖世。而且，沧海门的四位公子才可谓英才，晚辈不及一份。”
　　音落，她有意无意的看向玉霖霜，不想却正撞上他亮如秋水的眸，不禁有些脸红，急急躲闪开他的眼神...
　　“竹公子过谦了，四君子的名号远播至此，我们也早想领略四位的风采。”
　　稍显虚弱的声音，玉霖霜的话音如水般温柔...
　　紫墨菊见晚竹央微微红晕的脸，暗中偷笑，面上却落落大方：
　　“霜公子抬举了，四位的名号也是响彻武林的，今日有幸一见，也是我们的荣幸。”
　　玉霖霜微笑...
　　紫墨菊身旁的寒沁梅放下手中的茶盏，面似凝霜：
　　“只不过，门主，洛阳城好像不及江南温暖，尤其是...沧海门。”
　　寒沁梅说到最后，抬眼直勾勾的看向一直没有开口的西凌雪。
　　慕容海一愣，未能察觉寒沁梅话中的深意。
　　西凌雪握住夕羽剑的手指紧了紧，起身，向慕容海行一礼，沉声说到：
　　“门主，隐剑阁还有一些内务需要处理，属下先行告退。”
　　他又转向“四君子”：
　　“失陪。”
　　不待慕容海回应，他便转身要离开。寒沁梅于是开口道：
　　“雪公子，比武场上见。”
　　西凌雪仿似没有听到，径直离开...
　　印芷兰见寒沁梅面色又冷了一分，心下觉得不妙，于是，暗中扯了一把晚竹央的袖管。
　　晚竹央了然，忙开口敬声道：
　　“门主，我们四人刚刚到京都，君子斋分部还有些事需要安排，就先行告退了，几日后的比武定按时前来。”
　　慕容海点头微笑应允，命下人送四人离开。

　　不想，所谓冤家路窄，四人走至正门，刚好遇到西凌雪牵着自己的马准备离开...
　　紫墨菊知道寒沁梅是讨厌这位雪公子傲慢，于是唇角勾起一抹邪笑：
　　“梅，用不用我帮你教训教训他？”
　　紫墨菊医术天下无双，用毒也是无人能敌，全身上下都藏着各种阴毒的蛊，就连她寸长的指甲中都随时可以弹出毒粉...
　　寒沁梅收回望向西凌雪，淡声说：
　　“不用，我自己有分寸。”
　　她身侧的印芷兰心下一寒，完了，标准的梅式语言...转而，她偷偷的笑，梅可从来没同哪个男子计较那么多过...这次是怎么了...

　　白色骏马飞驰而去，不留一点痕迹...

　　这天，位于洛阳城正中的沧海门格外热闹，各路江湖人士纷纷赶来观看君子斋的四君子同沧海门的四位公子比武...

　　前广场上已经搭起了一人高的比武台，广阔的比武台上用木头搭起通天高的架子，通天架由错综复杂的木杆支持而起为比武平添了难度。

　　比武台下围满了人，无一不为台上相对而立的八位公子所动容，世间女子都不比他们的容颜半分呢...

　　寒沁梅面无表情，望着同样面无表情的西凌雪...
　　他们是今日比武盛会的第一组对手...

　　清晨的风微微吹拂二人的长衫下摆，美丽的画卷鲜活了起来...

　　寒沁梅并紧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汇聚出一股剑气，剑风咄咄逼人，西凌雪微微侧头，抬手举剑挡下对方凛冽的剑风，心下有些许惊讶，他不曾想她竟有如此内力，于是本游移的思绪也集中了些，于是他震掌，夕羽剑“铮”的出鞘，剑光流淌，晃的人眼微盲，众人一片唏嘘...
　　寒沁梅轻盈跃起，挥起剑指直向西凌雪，西凌雪见势跃上通天架，下挥夕羽剑削去一半剑风，却依旧于石台上留下了寸深的伤痕。寒沁梅淡淡一笑，追着西凌雪而去...
　　两抹白影在通天架上左窜右移，剑刃声不绝于耳，二人不分上下，身形越攀越高，直至于地面不得见...
　　浮云间，寒沁梅的剑指挥起挥落，可西凌雪却剑术倦怠，慢慢无心打斗，几十回合下来只守不攻，于是寒沁梅心生怒意，一招“婉约回指”，“叮”的一声竟然将西凌雪的剑自他手中打落，西凌雪一惊，正准备跃起去追，却见一白色绸带自身前飞掠而下，准确无误的缠住下落的宝剑，绸带回旋，夕羽剑稳落入西凌雪之手，他惊的看向寒沁梅，这绸带分明是女子擅用的武器。他蹙眉，原来...她是女儿身...
　　寒沁梅见西凌雪满目惊奇，才注意到自己情急之下暴漏了女子身份，不禁悔恨。
　　西凌雪自觉气氛尴尬，抬剑问她：
　　“还要打吗？”
　　寒沁梅无心再战，收住剑气：
　　“公子武艺高强，在下佩服...”
　　说着，她竟仰躺下去，身体于空中下坠，西凌雪大惊，纵身跃下，一把拦住寒沁梅的腰，两人身体都仿佛被刺到一般，同时一颤，这时才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寒沁梅心下一急，想也不想便一掌推开西凌雪，下一秒便失去平衡，本施展绝佳的轻功被打乱。
　　寒沁梅于半空跌落，就如断翅的鸟儿一般，重重的摔在地上。

　　“梅！”

　　兰、竹、菊同时惊呼...
　　便见比武台上西凌雪飞落到寒沁梅身边，他扶起寒沁梅，眸中私有关切：
　　“你...没事吧...”
　　寒沁梅心下念着自己女子身份暴漏这件事，急急的推开西凌雪扶住自己的手臂，闷声说：
　　“没事。”
　　西凌雪拦住她的路：
　　“你的事情...我会当做不存在。”
　　寒沁梅抬眼看他，眼光冷冷的，没有任何含义...
　　西凌雪一愣，寒沁梅已经背身离去...

　　见寒沁梅并无大碍，兰、竹、菊放下心来。
　　印芷兰接下来走上比武台...她的对手是辰风锦。

　　辰风锦展开晨影扇，精美的扇面使极擅丹青的印芷兰也为之一震，果然是世间第一精美的扇面，山水间舟船横渡，波光粼粼，只是非常常见的山水画，却又十分的不一样。山水活灵活现。再看持剑之人，眉目之间满是温和的笑意，就如春日微风，和煦温暖，好生俊秀。
　　印芷兰冲辰风锦谦和一笑：
　　“风公子，请指教。”
　　辰风锦望着眼前眉目清丽的姑娘，心下升起爱怜，合扇微微颔首道：
　　“兰公子，咱们点到为止。”
　　话音刚落，便见辰风锦意疾速移至印芷兰身后，“哗”的一声展开晨影扇，轻轻挥起，扫过印芷兰的侧脸。印芷兰低呼一声，一个斜身，平步滑出半米，辰风锦微笑：
　　“公子未免反应慢了些。”
　　印芷兰不服，明明是你使诈，还说别人，真是的。
　　正在思绪飘摇，却见辰风锦又一个闪身贴近，于是她慌忙施展轻功后移，二人相聚不过尺寸，辰风锦微笑如春回大地，可印芷兰却觉得他的笑容中带着些许戏谑，不禁暗骂他的不专心...辰风锦突而合扇举起，印芷兰心下一紧，抬手便去挡，谁知辰风锦只是声东击西，一个回手，折扇便移上移上印芷兰的眉梢，于她眉心一点，印芷兰一惊，一掌推向辰风锦，却被他的手肘轻易挡下，他依旧笑着，反手用扇撩起印芷兰的头发。印芷兰紧忙闪躲，垂在胸前的发，险些被他打散，印芷兰心中有气，他这哪是比武，更像是在戏弄自己吧...
　　可是如此温柔的笑容让别人看了，又气不起来，她于是顿了顿步子，接着猛然跃起，超辰风锦攻去，上攻其肩，下攻其腹，几组连环掌下来，竟没有一掌打中他的，印芷兰更加赌气，想不到他如此厉害。印芷兰望着辰风锦摇摆的折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想毁了这折扇！印芷兰心里暗骂着，却猛然发觉辰风锦不知何时又闪到自己身前，笑容美如旭日：
　　“怎么，走神了吗？”
　　印芷兰慌忙推出一掌，辰风锦却不闪不躲，被打出数丈。
　　他缓缓站直身子，抱拳说道：
　　“公子武艺卓绝，在下认输了。”
　　“什么？”
　　印芷兰奇怪，怎么会是自己赢了呢？明明是他的武艺更胜一筹嘛...
　　没有留给印芷兰询问的机会，辰风锦便转身走下了比武台。

　　晚竹央接着站上比武台，玉扇在手，风度翩翩，而她的对手是身染恶疾的玉霖霜。
　　玉霖霜虽然稍显疲惫，笑容却依旧很好看：
　　“没想过竹公子的武器和风的一样，都是折扇。”
　　晚竹央笑：
　　“我的折扇怎么敢和风公子的天下第一扇比呢。”
　　玉霖霜自袖管中滑出一支白玉笛，握于掌心，此笛名曰：夜渊。声明波及大江南北，都说霜公子的笛音好听，胜过世间任何一种乐音。
　　晚竹央不禁赞道：
　　“霜公子的竹笛好生漂亮。”
　　玉霖霜清雅一笑：
　　“和竹公子的白玉折扇很是相配。”
　　同样都是白玉，色泽均柔和且令人心生爱怜。
　　晚竹央展开折扇：
　　“霜公子观察果然敏锐。”
　　音落她翩然跃起，飞身便至通天塔半中央，玉霖霜温和一笑，紧追上去...
　　两人皆使用软兵器，来回之间，杀伤力极小，更显得过分友好。
　　晚竹央舞动扇子开合自如，花样繁多，看得人眼花缭乱，而玉霖霜明显更胜一筹，动作快而精准，拦挡下玉扇的一次次进攻。
　　两抹青色的影子上蹿下跳，不分胜负。
　　看客们叫好声连连，却无人察觉通天架上的玉霖霜有些许异样。打斗间他四肢越来越乏，胸口在开始闷疼，加之稍显激烈的争斗，他知道自己的旧疾又要发作，他的动作也跟着慢了起来，慢慢的便停了下来。
　　晚竹央心生奇怪，也于通天塔上停了下来，正要询问，却见玉霖霜手抵胸口猛地吐出一抹鲜血。晚竹央心下大骇，又见他脚下一空便朝地面摔去，于是她一个飞身，环住玉霖霜下落的身体，紧紧抱于怀中，风划过两人的面颊，玉霖霜直直的看向晚竹央，晚竹央也看着他，只一瞬间两人便平稳落地...
　　玉霖霜知道晚竹央实为女子，于是匆匆自她怀中离开，不禁双颊微红，连唇角的血渍都忘了去擦...晚竹央一脸关切的望着玉霖霜：
　　“霜公子还好吗？”
　　玉霖霜的笑容依旧很完美：
　　“是旧疾而已，不碍事，竹公子武艺精湛，在下佩服。”
　　晚竹央微笑合扇：
　　“公子承让了。"
　　二人一同退下比武台...
　　晚竹央心下十分愧疚，不时望向不远处的玉霖霜。

　　紫墨菊抬手在晚竹央脸前一晃：
　　“哎，该我了，不要分神嘛。”
　　紫墨菊惯用的手刀带出的真气微微掀动晚竹央额前的碎发，晚竹央猛地侧过头去，不满的看向正笑的得意的紫墨菊。
　　紫墨菊飞身上台，同程雨烬相对而立...
　　程雨烬手握日溟刀，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娇美姑娘，扬了扬俊逸的双眉：
　　“菊公子为什么还不亮出自己的兵刃呢？”
　　紫墨菊轻轻一笑：
　　“兵刃？我的手刀胜过利剑，兵刃是野蛮人用的，我才不用。”
　　程雨烬失笑，怎么感觉自己被骂了呢？继而他朗声一笑，将日溟刀置于一旁：
　　“在下奉陪。”
　　紫墨菊的笑容中含入一丝邪气，她闪身便展开了进攻，手刀之气直逼向程雨烬...
　　程雨烬迎面而上，硬拳生生挡下紫墨菊的手刀，拳法精妙，无孔不入，也无懈可击，几十回合下来，紫墨菊并没有占到便宜且毫无胜算。
　　紫墨菊暗自着急，想不到这小子如此难对付。
　　突而她低眉一笑，收住手刀，猛然反手，寸长的指甲立刻划破了程雨烬的右手虎口，留下一道血痕。程雨烬一惊，这小姑娘竟然使诈，他冷笑道：
　　“这算什么。”
　　紫墨菊则邪魅一笑，抬手用舌尖舔舐自己指甲上程雨烬的血，随即双眸晶亮：
　　“雨公子的血甘甜纯清，在下喜欢。”
　　紫墨菊望着程雨烬笑了笑：
　　“雨公子还是处子之身呢...”
　　听她这么一说，程雨烬立刻脸颊通红，这姑娘怎么如此言语...他不禁闪躲开她两如秋水的眸。
　　紫墨菊见程雨烬如此害羞，心下不免得意，她飞身逼近，却不想程雨烬第一反应竟是向后撤身，滑步朝后方退去。
　　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相持...直至比武台的边沿...
　　紫墨菊一把扯住程雨烬的衣领，将他拉至眼前，贴耳轻语：
　　“公子这般怕羞之人，想是初吻都还在吧，在下可是非常愿意受用呢。”
　　说完，紫墨菊淡淡一笑，继而松开抓住他的手。
　　程雨烬立刻失去重心，在他的一声惊呼声中跌落台下，扬起一阵灰尘...
　　台下一片叹息...

　　慕容海却在一旁的高台上微笑，这样看来江南四君子实在是技不如人，只是爱耍些花活而已，并不成患...
　　他于是放下心来。

　　比武盛会随即便结束了，四君子回了慕容海的宴请，各怀心事的回君子斋分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