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之迢迢，言之昭昭》玖琉散人

1、初见他

　　1.2007年盛夏一天，红城的第四高中晚自习课上，

　　言朗因为到离学校几条街外的米线店兼职而迟到，看到班主任洪老师坐在班级前排的门口，她悄悄的走到后门，班级前后门都开着，方便了迟到的人，也方便了洪老师的神出鬼没，避免了她趴窗户身高不够的尴尬。

　　高一军训结束后，至于为什么直接跳过军训，实在是因为那是一段不愿意被提起的时光，既没有帅帅唱歌好听的教官，也没有侧颜惊艳的小哥，唯一难堪的是言朗因为价格，买了一套比较劣质的军训服，没等军训结束，衣服就被磨成透明，还一个没注意，顶着屁股上被晕染的微红走完了正步 ，一走成名，不记得是怎样回的宿舍，还好当时都带着帽子，还好大家也都互相不认识，应该没看清她的样子吧，自我安慰着，后来军训结束后重新分了班，学校在校报栏发了大榜，言朗的名字高高挂，因为学年第一的成绩被分在了高一一班，学号也是00001，座位也排在了前面，经常有不明情况的邻班小女孩趴在门口，问哪个是言朗

　　原来，这些花朵把她当成男生了，只因为名字，

　　“就是她啊，原来是女孩”，失望且不屑的走掉了，门口少了叽叽喳喳

　　高一下，有家长向相关教育部门反应，从此，座位的排序方式每周以向斜后方一步退的方式进行着，每当赶上坐在第一排时，言朗总有些重回宝座的小骄傲，可成绩啊。。。。老师甚至怀疑她的中考成绩会不会是坑蒙拐骗来的，可她明明初中时学习就很好，市级三好，省级三好，三年的学习委员，荣誉不断啊，谁知刚上高一的几次考试都搞砸了

　　她目前的位置正好从后门进来不被别人察觉，起码班主任不会注意到，刚坐到位置上，前桌，前前桌不约而同的回头张望，一阵小的骚动，她才想起自己手里拿着老板娘给的一份米线，

　　时间太匆忙，今天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可还是迟到了，老板娘也是一个好心人，在她下班之前给她打包了一份

　　她虽然一直在米线店兼职，却从来没有吃过，望着眼前的一钵，眼睛发亮，咽了咽口水，刚打开看一眼，鸡汤，鱼肚，火腿，香菜，都出来跟大家打招呼，味道大的怎样也掩盖不了，又一波更大的骚动袭来。。。。

　　班主任呵斥了一声，班级恢复安静，她怯怯的把头埋在书桌里，

　　她缓慢的抬起头，才注意到讲台上站着一个180左右的男生，正眯着小眼睛在讲话，黑板上写着欢迎黄昭同学，原来他就是班主任曾引以为豪，动不动拿出来晒一下的学长，也就比我们大两届，顺利考上985院校的优秀大学生，她心里窃想，“也不怎么样吗，有能耐考北大清华啊，反正对于我，什么学校都一样，”，成绩下来后，老师的态度由原来的关心备至调成了静音模式，起初被安排在她身边的同桌是一位教师子女，随着她的成绩下降，也被转移走了，想着这些，心里难免有些落差，只怪自己不争气，郁上加闷，睡意侵袭

　　刚开始还是有所忌惮的靠在倚背上，后来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起来，放肆到都不知到拿书遮挡下

　　这一切都被站在讲台上的黄昭看在眼里，时隔多年以后，言朗才知道，原来讲台这个位置真的很神圣，能将班级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一觉醒来，半个课时的晚自习已经过去了，肚子的饿意已经打败了困意，拿出书桌里面的米线，感觉已经成坨了，但味道闻起来还是很不错的，三个鹌鹑蛋一口气塞进嘴里，在大夏天吃着热呼呼的东西，然后出一身大汗，就跟大冬天在室外吃一根雪糕一样爽，爽，爽

　　同桌尹飞傻傻的看着言朗，几大口就将一碗秃噜个精光，汤都没有剩

　　“灭绝师太来了”，尹飞时不时的吓唬她一下，也换来了几脚报复

　　"大姐，你是跆拳道几段啊，腿功这么厉害",尹飞怪自己嘴欠

　　下半课时马上开始了，她快速收拾着战场，企图再睡一觉，她真的是累坏了，兼职累就算了，主要因为心里想着就在距离学校500米不到的医院，自己的妈妈还躺在那里，不是什么大病，但就像姨妈似的，每年这个季节都会来报道，第一次全家人都吓得不行，被折腾次数多了，再发病时就都很坦然，但票子确确实实的花出去了，

　　每天就在下午放学和晚自习之间的一个半小时，到米线店兼职，选这么远就是为了尽量避免遇到熟人，谁还没有个自尊心，一个月可以挣到200的零花钱，200块钱，几乎是可以撑一个月的伙食费，早上在食堂吃个馒头，再要一个肉饼留着中午吃，夏天还好，中午可以直接吃，冬天就放在教室的暖气片上，大家周六日都会把校服洗了，美美的穿上自己的衣服，言朗就选择在周日晚上洗，夏天的暖阳和冬天的暖气，都能保证她在周一穿上干净且干了的衣服，秋末冬初是最难熬的，衣服经常不干，不是袖子那潮乎乎的就是下摆湿漉漉的，她选择用自己的体温将他们烘干，这样紧紧巴巴走到高二

　　下半课时开始了，老师和黄昭有说有笑的进来了，老师让同学们自由发问，问马上分文理科，如何选择，听着听着言朗就又进入梦乡，

　　今晚确实是好好睡一觉的大好机会，虽说有时自己认为，学习考试这个东西是真的需要天赋的，有的人适合考试，有的人就不适合，在她看来，那些问题真的好无聊，就参加个高考有什么可紧张的，有什么比亲人命悬一线要来的紧张呢，还有选文科理科，完全在自己，那么大的人了，自己喜欢什么，适合什么难道还要问别人吗，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

　　“言朗，回寝室了，回寝室睡，”尹飞喊着，

　　抬起头时，班级只剩还在为梦想大学努力复习着的几个同学，

　　“擦完黑板就走”，言朗懒声的回答着，“欢迎黄昭同学”，他长什么模样来着，呵呵，下面还有一行寄语，应该是他写的，

　　----从心选择，重新出发

　　是的，这句影响着言朗的话，直至N年

　　2.2007年红城七月米线店

　　七月的雨，像极了早恋，毫无征兆的来，淋湿了没有备伞的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

　　言朗一如既往的往返于米线店和学校之间，下课铃声响起，率先冲出教室门的是她，周五店里的客人会比平时多，学校都放假了，大家都会到校外改善伙食，这店周围有三所高中，一个商业区，呵，也就是商贩的集中地，经常要被城管驱散的，

　　一路小跑，不顾外面还下着雨，但还是有一些迟到，为了避免自己身上满满的米线味道，换上了店里的工作服，人果然很多

　　“12号砂锅加一份鱼丸微辣的，”

　　“6号打包特辣，赠送小菜一份，两份餐具，”

　　老板娘娟姐坐镇吧台，指挥着三三两两，嗓门中有点沙哑，听着还蛮性感的，

　　“对不起啊，对不起，” ，地面比较滑，言朗用夹子夹的砂锅还是将汤汁倾斜到了客人的脚面上，

　　“没事，”客人好声的回答到，“你是四中的学生？”

　　言朗，8号客人的好了，老板娘叫着，言朗转身，没时间回答，真搞不懂为什么饭店的桌号要按蛇形分布，刚开始兼职时经常上错桌，今天人是够多的，一桌还没收拾好，下一桌就已经坐上来了，还是上错了，同桌的人笑着说到，是不是小姑娘看上你了，怎么老往你这跑，

　　她一看桌号原来是9号，天哪，不是6号要打包的，抬起头看见原来是刚才被烫着的客人，仔细一看还真挺面熟的，

　　尹飞自从上次“教室米线”事件后，就知道言朗兼职的事了，还让她辞掉这的工作，可以到他家在学校开的小卖部工作，被言朗婉拒了，带着他的篮球队友浩浩荡荡的进来了，“同桌，我们来了，不用打折，赠盘小菜”，然后傻兮兮的坐下了，

　　言朗一边给他们上锅一边凶凶的瞪了尹飞一眼，并悄悄地说：“没看见人多吗，你来凑什么热闹”，却把笑容留给了同行的人，转身的一刹那，撞上了了一个人的眼睛，

　　这不是黄昭“大师兄”吗？尹飞顺着言朗的眼睛看过去，迅速做出了反应

　　言朗才对上号，被烫到还上错桌的那个人是黄昭，

　　“师兄好，”

　　“你好，你们是洪老师的学生吧”

　　“是，您记性真好，师兄你们没开学啊，”

　　“开了，最近在家里有点事，晚点回学校，”后来的对话言朗就没有听见了，偷听的本事不行

　　只能捕捉到几个信息，原来他的学校是滨城唯一一所985院校，所属专业生物工程，他的老家是红城下面农村的，就是姥姥家邻村的

　　言朗不禁暗笑，还好是生物工程，不是什么生化危机，不明觉厉，大家都夸他好厉害，他倒是很谦虚的解释了生物工程，还说最近觉得农村的大棚种植不错，一直在家里帮忙顺道学习下，辛辛苦苦三五载，不还是要和农村打交道，那当初走出去干嘛那，言朗心里想着，

　　“喂喂，同桌，我的多少钱，想什么呢，上课也不见你这么专注，”
　　，
　　“师兄再见，”尹飞一边打断她的思绪一边跟黄昭说话，她缓神，目送他和他们离开

　　“别又迟到了”，尹飞叫着

　　回到教室，为了避免之前的尴尬，言朗尽量都是边走边吃些面包类的，

　　明天就要分班了，前几次考试的失利，她明显知道自己的弱项在哪里，为了捍卫荣誉，找回曾经的自信，她选择了文科，虽然兼职比较累，但她更珍惜上课的时间，上课比以前更专注，学习效率也高了很多，将来可以当一个老师或是一个职业白领，对于女孩应该是比较好的人生规划了，反正是绝对不会像在农村的表姐们，20就结婚，一辈子守着几亩地，永远被关在笼子里，连火车都没坐过，

　　忽然想到一个人，那一个让班主任骄傲的人，他的人生未来是什么样呢？

　　3.2007年红城秋天的风吹散了言朗心中最后的忧郁

　　言朗已经很长时间没看到妈妈了，上次出院后，妈妈一直在农村的姥姥家修养，那里空气好，爸爸在城里安心的上班，趁周末，言格坐上了回姥姥家的客车，两个小时就到了，

　　可能是没有高楼大厦的阻挡，秋风吹的很是放肆，吹的纤细的她东倒西歪，

　　还好书包里有象征性背的厚厚的复习资料，否则毫不夸张的竟能被风吹倒，二舅早已在路口骑着他的小电瓶车等着了，坐在后座上，左边是满树的果子，右边金黄的，随风一起摇摆啊，小辫摇曳着，

　　到姥姥家，已经是满桌的好吃的了，妈妈精神状态很不错，和舅妈们打麻将，虽然很担心她久坐，快乐开心就好，之前她一直是属于我们的，做任何事都是为我们的，没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原以为嫁到城里，远离农村的尘土飞扬，炉火灶台，简易搭建的厕所，生活会变得好一点，原来也只是物质上的好，时间自由喜好也是被限制的，反倒羡慕起舅妈们将自己平淡的农村生活编织成小资情调，哪怕在麻将桌旁，在田垄地头间，

　　可能是农村的室内温度就是低，还是自己抵抗力差，被风吹过的脑门很烫，妈妈笑着说这么大还照顾不好自己，以后没有我怎么办，言朗也只是静静依偎在妈妈怀里，

　　她不会想到这个怀抱的使用期限这么短，

　　吃了退烧药睡了一大觉，醒来枕边有一瓶山楂罐头，嘿嘿，知女莫若母，言朗吃完好像味觉都回来了，妈妈一度说言朗生病绝对是馋猫病犯了，家里就姥姥一个人在休息，走出屋看见好多人在村口，凑热闹走过去，原来是村干部在和大家商量农村实验地的事，

　　在人群中言朗一眼就看到了他，不同的是今天穿的很布衣啊，手里拿着笔不知记着什么，他抬起头两人对视，淡淡一笑，在午后夕阳下，那张笑脸很是特别，言朗调皮的用手做了个相机框，

　　如果可以，真想永远定格那个笑脸，

　　人群散去，看见转身离开的黄昭，脚下竟然穿着一双解放牌绿胶鞋，言朗不禁笑起来，带着几分嘲笑，几分、、、、

　　这里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难怪看起来没有违和感，又那么与众不同，

　　难得回来一次，是的，从出生到现在也没来几次，真心不喜欢农村，上厕所很是冻屁股的，最尴尬的如果你忘记带纸·····，不喜欢除了炕上热乎，周围都是冷的，那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不喜欢舅妈们夏天坐在门口跟别人窃窃私语的家常李短，看见你就上下打量着，都能将人看的汗毛竖起

　　周日跟二舅上山收庄稼，站在田地里起初还是兴奋的，撒欢的跑啊，反正真心帮不上什么忙，那索性就别捣乱了，累了就躺在堆起来的秸秆上，不知什么时候，黄昭站在旁边，用手里拿的小棍子捅了一下言朗，

　　揉了一下眼睛，一看是他，下意识的想起来，一个侧身就滚了下来，扑了一下衣服

　　“你拿棍子要做啥”言朗满是疑问

　　“我怕农村的狗，”

　　“哈哈哈，你。。。，言朗大声的笑话着，感觉不是太熟，损他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他好像看出言朗的欲言又止，

　　“都敢在教室吃米线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农村有什么好玩的，？原来他记得，好糗的，言朗岔开话题

　　“你当这是城市的游乐场，有好多好玩的？小屁孩快回城里吧，这不适合你，”

　　“你比我大很多吗，如果按农村的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戚关系，说不定你还得叫我一声姑姑呢，言朗说完不由他讲什么，往家走，脚下还被绊了一下

　　留他一人在风里

　　初之见，我并不是阳光下青春明媚的女孩，从第一次在教室里目睹我的出糗，到米线店里慌忙的一句道歉，再到这次的不欢而散，原来，我认识你，从盛夏到晚秋，却从来没正式的说一句

　　“黄昭，你好，我叫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