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城东暗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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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地道内，伸手不见五指。
“韩兄？”
张良朝前走了几步，伸出左手在黑暗里摸索起来，待好不容易摸到一片衣角时，才蓦然高兴地唤了起来，“韩……”
然而“兄”字还没喊出来，他便被拥入了一个不算宽广的怀抱中。
鼻尖传来清澈的卮子花香，怀抱着他的人双手似乎在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言语。
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极其微妙的气氛，他莫名觉得那种气氛略有些怪异，便挣了挣伸手推了推抱着他的人。
“韩兄？”
他疑惑地又唤了一声。
下一瞬无奈的声音蓦然在他头顶响起来，韩非哀戚着声音幽幽地道:“子房~~为兄刚从地上跳下来，好不容易才站稳了，结果你方才一伸手拉衣角，就将为兄的平衡度拉偏了诶……”
张良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所以？”他皱了皱眉问了一声。
“所以，”韩非语气极为委屈地控诉着，“你就是让为兄抱一抱保持一下平衡怎么啦？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不许动!”
张良闻言蓦地僵直了身体待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但是思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出口反驳了两句:“韩兄，良方才只是碰了一下你的衣角而已，并未用力拉拽……”
韩非闻言在黑暗里笑了笑，旋即将怀抱略略收紧了些，道:“那你是说为兄在撒谎咯？”
“不是不是。”张良连忙摆了摆手，“或许是韩兄踩到石子上了才会站不稳，也说不一定……”
韩非极低地笑了一声，并未回话。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那样怪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张良觉得十二万分的不自在，便连忙没话找话道:“韩兄，方才在战堡内奔逃的时候，我们明明可以不留下鞭痕甩脱那些人，但偏偏要将他们不远不近地吊着带到东城门外，其实是为了将他们带离我们真正的目的地吧？”
韩非闻言极低地“嗯”了一声，道:“子房真是聪明。”
“韩兄过誉了……”
张良摇了摇头，在他怀中不自在地乱动着，“至于我们真正的目的地在何处的话，良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大抵是最安全的地方。虽然之前农舍里那对夫妻和那个老婆婆都很有疑点，但是，大概对我们却是无害的。”
韩非轻笑着点了点头，循循引导道:“为何有疑？又为何无害？”
张良想了想，道:“那对夫妻特地大声说话，在我们恰好在隔壁的时候开始‘讲故事’，实则是在拖延时间不让我们离开，所以有疑。但是因为他们二人没有武功，所以无害。”
他顿了顿接着道:“而那个老婆婆疑点就更多了。先时她聋得什么也听不清，后来却莫名好了，此为其一；她的拐杖虽然看起来很陈旧，但是杖头没有常年使用所致的光滑感，此为其二；
“而其三则是，在她突然莫名其妙地赶我们走的时候，嘴里说的是‘她要睡觉了’。可是那时明明申时未到，就算是对于精神不济的老人来说，休息也是为时过早。所以那句话的意思听起来倒更像是——‘寝时不留人’。
“而‘寝时不留人’的意思，除却睡觉了要赶人这一表面含义之外，还有另一层含义便是，宵禁之前的死亡警告!”
“哈哈哈哈哈!”
韩非突然大笑起来，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头道，“好样的子房!你可真是宝!!”
张良闻言微红了脸，又是呐呐一声:“韩兄过誉了。”
韩非被他这么一打岔心情便好了很多，于是大笑着松开怀抱，转而牵着他的左手在黑暗中朝前行走起来。
衣袍摩擦的细碎声响在一片漆黑中显得格外清晰，掌心包裹着的他的手上传来持久恒定的温度。行走间韩非顿时轻吸了一口气，眼底荡漾起璀璨的光华，恍惚觉得若能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是好的。
因为哪怕是身处最深的黑暗之中，但只要身旁是这个人，那他就拥有了前行的勇气。
……
而一旁的张良却丝毫不知道他身边的人在想什么，反而思维还停留在方才发生的系列事情上。
接着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亮着眼睛侧头询问道:“对了韩兄，那你知道良方才在高窗上望见了什么吗？为何能瞬间便判断出东门布防最重呢？”
韩非被他那一声唤声打断了思路，便假意想了半晌才道:“非猜测，是一只凤凰和……一只乌鸦？”
“啊！”
张良闻声蓦然惊讶地唤了一声，旋即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良就知道，韩兄总是算无遗算的，什么都问不住你。”
韩非笑眯眯地呼撸着他的头，点着头道:“白凤和墨鸦，乃是姬无夜座下著名的两大护法，是一人可抵数百人的存在。而城东是我们的居所所在之处，且居住着诸多王公贵族国之重臣。若是不让那二人守在东门拦下我们，那姬无夜密谋的这一场截杀就功亏一篑了。”
他说着话顿了顿，才又接着道，“至于算无遗算什么的……子房现下只是涉世未深，阅历尚浅。但到你长大以后，等你阅尽世事之时，相信为兄，你才是那个能算尽天下的存在。”
“!!”
张良闻言猛地抬起头来，蓦地感觉有什么极为沉重的东西压到了他肩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下一瞬他猛地伸手紧攥住兄长的手，微张了张嘴极为艰难的开口，“韩、韩兄，良不愿意……”
“不愿意？”
韩非闻言猛地震了震，然而待触到他透彻冰凉的指尖时，才蓦然反应过来竟是自己那句话将他吓到了。黑暗里他看不到少年的面目神情，却是立刻便知晓了他在害怕，顿时自责地拍了拍前额，柔下声音哄着人道：“啊，不愿意也没有关系……”
因为就算是他愿意，自己也不会舍得放手的。
因为若是到了要去算尽天下的地步，那该是阅尽了多少的世事苍凉，又该是有多寂寞？那些绝对都不是该由少年去承受的。
或许那会折断他高飞的羽翅，但若是孩子喜欢，自己便是给他一个温柔乡又如何？
“……好了子房，我们不谈这个了。”
思考间韩非突然笑了起来，语气自然地转了另一个话题道，“为兄给你讲一些王室里你不知道的糗事，当做赔罪了好不好？”
张良闻言却微皱了皱眉，不赞同道:“可是韩兄，子曰:‘非礼勿言。非礼勿听。’而且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韩非在黑暗里别有用意地笑起来，却是眯着眼道:“子房这么见外吗？为兄的家事同你说说算什么外扬？”
张良闻言迟疑了一瞬，才点了点头道:“那，良就洗耳恭听了。”
“这就对了嘛！”韩非昂首大笑起来，眯着眼乐呵呵地道，“故事是这样的。话说当年啊，韩国第十六位王上——就是非的曾多少倍祖来着哎呀数不清——他建我们头顶上这片战堡的时候啊，是建来逃命用的……”
“逃命？!”张良瞪了瞪眼。
“是啊，逃命。”
韩非言之凿凿地分析道，“你看啊子房，这战堡着重保护的是东城区对吧？东城区有谁？有贵族们啊!敌军若是从别的城门攻进城来，那韩王和贵族便可以就近从战堡区逃跑了，这迷宫一样的地形，任是哪方敌军来了都追不上。
“而敌人若是就从东城门碾碎战堡攻过来呢，那就更简单啦，直接钻进地道里逃跑就可以了。
“而且子房你没见这地道入口只有东城门外有吗？并且这地道入口和路线只有韩国王室，嗯，就比如为兄我这样的人知道，这不就是为了在逃难的时候制约群臣用的吗……”
张良顿时被他这一堆歪理唬得一愣一愣的，然而听着听着却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韩兄，良怎么觉得不对啊……”
韩非闻言立刻惊异地哼了一声:“嗯？那你倒是说出个反驳的理由来？为兄哪句话说的没有道理？”
张良顿时默了默。
他才不会傻到去告诉兄长说，就是因为太有道理了，说得太头头是道了他才会觉得是假的呢。
而一旁韩非见他没有反驳了，便眯着眼继续笑起来:“哈哈哈哈子房没话说了吧，来来来，为兄再给你讲下一个故事……”
……
张良被兄长牵着手在黑暗的地道里一路穿行着，耳畔是他絮絮叨叨不止不歇的声音，听着听着便不自觉眯着眼笑了起来。
他想，如果不听兄长说废话的话，如果兄长不那么时不时掉掉链子的话，那么，其实还是很有那么点值得人依赖的。
作者有话说第25章 城东暗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