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相国李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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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师叔那里出来以后，张良便回去了居所内，带着阿忆上街玩了一趟，给他买了一些考校智力的趣味书简，又在他哀怨的眼神中拒绝了“买烧鸡”的请求，便带着孩子又回到了小圣贤庄。
之后几日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他便在居所内如常地看书煮茶，平静地等待着取剑鞘的日子，旋即在九日之后如约赶去了鸠浅。
他到鸠浅的时候，店铺内的伙计很少，只有火炉前有一个赤着上身的大汉，正一锤一锤地敲打着一把被烧得通红的短兵。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大汉他之前并未见过，想来是老先生不知在何处招来的人。
“小铺鸠浅，买剑？”
正在铸剑的大汉抬头问了一声，见他没有回应，便以为是杂声太大没有听清，于是站直身子又问了一遍:“小铺鸠浅，买剑？”
张良闻言立刻摇了摇头，笑道:“啊，劳烦先生了，我前几日在此定做了一把剑鞘，今日是来取成品的。”
大汉闻言顿了顿，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道:“哦，想起来了。是一把长兵兵鞘吧？”说着便转身走进了里屋，乒乒乓乓找了好一阵，然后拿了一样长长的布满灰尘的东西走了出来。
张良略抬头看了那大汉手中的东西，默了默。
大汉察觉到他的神情，便转身从墙上拽过一张葛布帕子，对着手中的东西来来回回地擦了起来，一边擦一边同他搭话道:“客人是这店里的常客”
张良自觉在身侧小凳上坐下，笑了笑道：“不是吧，只是与店主和首徒有一些交情。”
大汉惊讶地瞪了瞪眼，道：“客人与樊放兄弟有交情？”
张良笑着“嗯”了一声，却不想深究这个话题，于是转了目光看向他手上似乎怎么也擦不干净的兵鞘，顿了小片刻，才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敢问先生，这剑鞘是今日刚做好的么？”
“啊不是，是昨日做好的。”大汉手上不停地道，“不过因为昨天樊放兄弟有事出去了，又说这东西不能被店主发现，就把它扔到杂物堆里去了。”
……原来如此，也怪不得擦不干净了。
张良颇为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店内瞬间便沉默了下来，只余下火箱“噗噗”的声响和时不时响起的铁器炸开的声音。
之后大约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大汉才蓦地收了手抬起头来，将剑鞘横在手上递给他道:“客人，好了。”
张良笑着道了声“多谢”，便将剑鞘接了过来。
剑鞘入手极轻，通体黝黑，上面没有一丝纹饰，看着倒不像是青铜或黑铁造的。整个面上没有一丝接缝痕迹，边缘线条十分流畅，一眼便可以看出绝非凡品。
然而正因为是非凡之物，再加上樊放那并不十分出色的手艺，才绝不可能是在十日之内便能打造成功的。
张良皱了皱眉，脑中思绪翻飞，迅速地思考起来。
很显然，这剑鞘是有人早早就替他备下了的。
那人知道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也知道他为了那个东西会专程打造一个剑鞘，更是知道在整个桑海城中他必定会选择鸠浅。所以在很久之前便已经准备好了这把剑鞘，一直放在鸠浅内等着他的到来。
能够将算计抢在他的算计之前，并且能准确地将他的算计也一并包纳进去，而且其中对他的了解可见一斑……那位老先生啊，张良是知道他很不一般，但却从未料到竟能不一般到这个程度。
亏他之前还躲躲藏藏地和樊放商量着不让人家发现，原来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许多年前尚且青涩的自己比不过他的谋略也就罢了，想不到成长了这么十来年，到头来却还是依旧望尘莫及。
想到此处，张良蓦然眼中波涛汹涌起来。
沉默了好半晌后他才闭了闭眼，敛眸朝大汉笑了笑，旋即举剑告辞道:“那么多谢先生，劳烦你了。”
“不劳烦不劳烦，”大汉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话说到一半看到他要走，连忙唤了一声，“诶诶，客人客人!!”
“嗯？”
大汉“嘿嘿”笑了两声，将手里精修过的竹筒递了过来，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嘿嘿，客，客人，这是我为你的剑鞘做的包装……”
说着话又看了张良一眼，似乎越发觉得手中的竹筒简陋无比，便显得更加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接着道，“嗯，但，但是，好像有些难看了……”
张良笑了笑，回身接过竹筒道:“无妨，多谢了。”
说着话起手朝大汉礼了一礼，转身便走出了鸠浅。
恰在他走出鸠浅小铺之时，午时的阳光正巧照到他手上通体黝黑的剑鞘上，接着剑鞘尾端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闪了一下。
张良眯了眯眼，拿起剑鞘仔细看了一眼，看到那是一个铁锈一样血红色的图案，和鸠浅的牌匾一样的赤红色，只不过这图案上描画的是一棵苍松。
那株苍松自一闪之后出现在了剑鞘上，便再也没有消失的迹象。
张良见状却蓦地轻笑了一声。
赤松啊。
老先生的金字标牌，果然是喜欢处处都刻着。
拿到剑鞘后，张良便打算从归程街回去小圣贤。可是待走到临近归程街的时候，却发现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他看了看人流涌向的方向，便猜测到今日大抵正巧是嬴政的蜃楼开船的日子。
嬴政的蜃楼是要行往海外蓬莱瀛洲的仙舟，听说那仙舟上承着大秦帝国的期冀，也载着要献给神灵的最珍贵的宝物，所以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
因此嬴政便下令在开船之日，需择三千童男童女身着白衣手捧玉器，脚踏檀木之屐，上登云天之梯，由此成大秦万古之宏像，继而往开泰极。
张良想到此处便极轻地笑了笑，顺着人流回头看了一眼，待看到了那艘立在桑海近海处气势磅礴的庞然大物之时，他沉默地立了好一会儿，却在下一波人流涌来之前转身离开了。
他是绕小道回的小圣贤庄，因为蜃楼开船引起的万人空巷，所以这一路上什么人也没有遇到，直到走到了小圣贤庄西侧门前。
在他周围有四个方向的檐上明显传来了空气凝滞的沉重感，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沉默间他轻不可见地将印有赤松图样的剑鞘朝袖里收了收，接着将右手不着痕迹地抚上腰间凌虚剑，旋即面色淡然地抬头看了看那四个方向。
下一瞬，在他目光瞟过的那四个方向上，四名手持无鞘弯刀的刺客便现出了身形。
那四名刺客手中拿的是闪着银光的弦月形弯刀，身上穿的是纯黑色的葛布，眼角有着标准的小篆刺字，无一不在表明他们是刺客中的贵族，是大秦帝国的专属利器。
然而张良却连丝毫余光也没有留给他们，只是一言不发地立着，目光直直地穿过小径的绿林修竹，看向了道路正前方尽头的小圣贤庄西侧门内，接着微不可查地眯了眯眼，转瞬便明白过来真正要找他的人其实是在那里。
找到正主所在之后他便沉默了下来，不急不躁地立在原地等待起来。
四周的刺客见状也立刻没了动作。
如此持续了小半晌后，他尚还能十分淡然地继续耗着，对方却先忍不住了。
那人拉开小圣贤庄的侧门，步态庄重高贵地走了出来，温文尔雅地朝他道了一句：“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子房果然是胸怀大志的俊杰。”
他闻声抬眸极轻地睨了一眼。
来人着一袭深蓝华服，交颈右衽，腰间佩着白玉，头上戴着玄冠。
……李斯。
张良顿时不自觉轻笑了一声，心里悠悠地想着，小圣贤庄三当家的名号是有些响亮不假，但不知竟已出名到了什么牛鬼蛇神都要来见上一见的地步。
腹诽间只看了一眼眼前的人便垂了眼，他便敛眸轻嘲起来：“子房只是一介平民，怎敢有劳大人大驾？”
李斯淡笑着挑了挑眉：“远来是客，子房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
张良闻言抿唇笑了笑，应了一声，旋即几步上前亲自推开门，侧身行礼道：“寒舍简陋，幸得大人不弃，恭请前往。”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相国李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