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爱情回来过》十一豆

59、得失

　　手术室外的等候区，所有的人的目光都焦灼地落在显示屏上。
　　宁湘怡坐在椅子上僵硬得像一尊雕塑，身上还有干涸的斑斑血迹，但她此刻无暇顾及。孙姨虽是极力克制，却还是泪流满面。胡晟则只是双目放空，毫无生气地坐着。
　　“请孙明美的家属速到手术室门口。”广播里响起了医生的声音。几个人瞬间活了过来，一起拥到了手术室门口。
　　“因为车祸外伤导致多发骨折，肝脾破裂大出血，虽然我们极力抢救，但还是很不幸......”
　　29岁，孙明美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这一年。
　　讨厌过，怨过，恨过，可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在乎不起来了。
　　孙姨和胡晟趴在孙明美身旁失声痛哭，宁湘怡强作镇定，开始联系人准备安排孙明美的后事。她要带她回家。
　　车子开到医院里，她让胡晟把孙明美抱上车。可是当胡晟把人抱上车之后，他却突然发狂，一把推倒了宁湘怡，抢了车钥匙呼啸而去。
　　“胡晟！停下！”
　　“小美，小美！”
　　她和孙姨试图将他拦下，可无济于事，车子横冲直撞，涌入车流呼啸而去。

　　车里，胡晟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向后座，别扭地拉住孙明美的手。前方的视野在泪水中模糊，他只是粗野地把控着方向盘以躲避迎面的车辆。
　　“小美，我出卖了你，你怕是恨死我了吧？”泪水淌过他下巴上的胡渣。“其实，我也很我自己。”是他不甘于被抛弃，给张志妻子的人泄露了孙明美的行踪，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回头，却没想到最后发展到了这步田地。
　　“怎么开的车！”
　　“找死啊！”
　　车窗外传来喇叭声和司机的谩骂声。
　　胡晟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小美，你不会孤单，我会一直陪着你。”
　　他握紧了她早已冰凉的手，咬了咬了，踩死了油门。
　　“啊——”在路人的尖叫中，一辆车冲出了栅栏，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入滚滚波涛中。
　　滚滚的江水向远方奔流而去，江面上出现了许多搜救快艇，蛙人开始下水搜寻，但是一无所获。
　　已经步入初夏，阳光落在身上却没有丝毫的暖意。宁湘怡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只是在倒下去之前，她看见杜雨晨朝自己跑了过来。
　　——
　　急诊室里，宁湘怡睁开了眼，就看见杜雨晨正目光焦灼地看着她：“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她知道宁湘怡今天要去看孙明美案子的开庭，他本来打算庭审之后找湘怡小聚。但打宁湘怡电话一直没人接，以为没结束，却没想到开到法院就听见那里出车祸了。等她赶到医院，又听说有人带着病人跑了，乱哄哄一片。等她终于赶到江边，看着宁湘怡就那么倒了下去，她真是魂都快吓没了。
　　“我没事！”宁湘怡捏捏自己的眉心，试图从床上起来。“我只是太累了！”这一段日子以来发生的各种事把她折磨得身心俱疲，她此刻，只想什么都不去管，不去计较。
　　杜雨晨赶忙扶她起来，“嗯，回去休息吧，别管那些事了。一会检验结果出来了，我们就回去。”见宁湘怡晕倒，她赶忙送她来了医院的急诊室，医生检查了一下，抽了些血，让她们先在这边观察。
　　杜雨晨看时间差不多了，去取了报告，陪宁湘怡进诊室观察。
　　坐诊都是个中年女医生，带着一副金边眼镜，她看了一眼报告，微微皱眉：“中度贫血，再低那么一点就是重度贫血了。你的月经怎么样，很多吗？”医生开始寻找贫血原因。
　　“月经还好.....”但话未说完，宁湘怡眼色微变，“医生，你再给我开个B超。”其实自去年那件事起，她的身体状态就一直很差，贫血是常态。但一直以来月经还算规律。今天医生的话提醒了她，她已经有两个月没来月经了，最近一直都是各种事，她也没有在意。

　　B超的结果出来了，印证了她的猜想，她怀孕了。她一直没有想过这件事，此刻手里拿着B超单，她茫然无措。
　　“怎么样？”守在门口的杜雨晨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没什么，一会你就在门口等我吧。”事发突然，她不想太多人知道。
　　见她面色有些苍白，杜雨晨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忧，但还是乖乖地等在诊室外面，只是耳朵竖得尖尖的，留意着门内的动静。
　　诊室里，宁湘怡把报告摊在桌前，问道：“保得住吗？”B超报告上写着有暗区，提示出血可能。
　　对面的医生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B超，又问了些宁湘怡的基本情况，语重心长道：“目前看胚胎发育没有什么问题，但是B朝有轻度出血的表现，你现在整体的身体状态很差，并不太适合怀孕，现在流产的风险很大，我可以给你开些药保胎，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也许哪一天就流掉了。”
　　“好，我明白了。”平静的口吻，可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湿润了。今天，她失去了一个朋友，收获了一份珍宝，只是这份珍宝可能随时被收回。

　　里面的声音很小，杜雨晨听不到什么，她几乎把整个人都伏在了门上。这时候门突然打开，要不是她扶着门沿，差点就扑到了宁湘怡身上。她站直了身子，关切地问：“湘怡，怎么样了？”
　　“没什么，付费，领药，回家吧。”她大步往前走，走了两步又慢下了步子。
　　杜雨晨想看一眼B超单，宁湘怡将它折叠后紧紧地握在手里，丝毫没有给她看的意思。
　　两个人拎着一大袋药走出急诊大厅，杜雨晨看着那一个个盒子就忍不住皱眉，不免为宁湘怡的身体担心。“医生怎么开这么多药？湘怡你没事吧？”
　　“没事，贫血而已。一两天又补不上来，所以开的药多了些，你就不用替我乱想了。回去好好筹备你的婚礼，安心做你的新娘子吧！”她像往常那般说笑，若无其事地拉着她往外走，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挎包，里面放着那张检查单。
　　二人还未走到医院门口，就看到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医院门口，随后只见林风清从车里走了下来，见到二人，一路小跑跑到跟前。
　　“湘怡！”林风清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但平时任他能言善辩，此时也是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他一身西装革履，连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从什么正式场合过来的。宁湘怡看着林风清一脸焦灼的模样，又看了一眼一旁心虚的杜雨晨，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没事，回去吧!”
　　“我送你回去！”林风清接过她的东西，紧紧牵着她的手，生怕她离开。
　　杜雨晨很有眼力价，主动告退：“湘怡，既然清哥来接你了，我就不送你了。我还要去婚庆公司一趟，先走了。”说完，她还给林风清使了个眼色：我只能帮你到这步了！
　　那边医院保安已经在催促，这么一辆豪车堵在门口着实惹眼，有不少人纷纷朝这边看，宁湘怡不想惹人注意，先坐进了车里。林风清坐到了她身边，降下了隔音板。
　　“湘怡，你没事吧！”听说了孙明美的事，他很是担心。
　　“还好。”宁湘怡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绛紅色的绒面上残留着一滴血迹，格外刺眼。她只觉得胸口一闷，身子向后倒去，却是被林风清长臂一捞揽在怀里。
　　“对不起，我应该陪着你的。”他今天在参加会议，茶歇期间听手底下人说了胡晟试图开车撞宁湘怡的事，后来又接到杜雨晨短信说湘怡怀孕了，让他快来医院。他听了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会议也是怎么也参加不下去，立即让司机开车送他来这边。“湘怡，孩子......还好吗？”
　　说话间，他感到宁湘怡的身子一颤。
　　“孩子，什么孩子？你别听杜雨晨瞎说，她乱猜的，没有的事。”她矢口否认，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我今天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我累了，想回去睡一觉，你送我去我住的地方，然后你就回会场吧。”
　　“我陪着你，再大的会议也没有你重要。”他掩藏起眼神中的失落，故作轻松。
　　宁湘怡修长的手指拂过他西装的扣子，看他的穿着，她就知道这个会议非同小可。“你还怕我跑了不成，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去会场。你开会，我休息。”

　　宁湘怡最终和他去了会场。会议在上海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林风清领她去了自己的房间，再三吩咐自己的手下，确保没有什么遗漏，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酒店是套房的形式，有两个人保镖守在外间，林风清怕她不辞而别。
　　但这一次，她真的没有打算要走。
　　她躺在床上，从包里拿出那张检查单，手指轻轻滑过结尾处“宫内孕，单活胎”的字样，顿时感觉到了身体里另一种脉搏在跳动。
　　她怀孕了，她竟然要当妈妈了。
　　她笑，可是笑着笑着，脸颊却湿了。这一份缘分，她真的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以她的状况，她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整个孕期。
　　疲乏感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