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婚介所》洛青宛

4、相遇

　　升仙坡，顾名思义就是个山坡，坡下面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树林，正值春天，林子里的树郁郁葱葱，这片青翠在北京可以说相当罕见了。
　　坡上开满了不知名的花朵，外形其实跟普通的花没什么区别，但颜色殷红如血，远远望去就像地狱里盛开的曼珠沙华，着实有些怪异。
　　熊大壮之前说过，这里一年四季只开着这一种花，而且从不凋谢。传说有位仙人在此处升仙之时，天雷道道落下，将周围都劈成了焦炭，只有一朵花因为沾上了那位仙人衣襟的血而幸免于难，只是花瓣都被鲜血染红了。此后升仙坡就一直只开着这种花，所以这里的妖怪都称这种花为\"仙人花\"。
　　“仙人花…还仙人跳呢？”陆然摇摇头，表示不懂这里妖怪的品味。

　　他在坡上慢悠悠的走着，摘了一朵仙人花在鼻尖轻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然觉得闻到了一丝似有似无的血腥气。
　　“这花有点意思！”陆然仔细端详了这花半晌，轻轻笑了下，然后把它碾碎在了指尖，“不得不说，这味道我还挺熟悉！”
　　都已经下午了，陆然转了半天连个鬼影也没看见，不禁有些奇怪：“熊大壮不是说那个人近来每日都会在这里出现吗？”不过他也不急，打了个哈欠，躺在仙人花上睡起大觉来。
　　虽然是盛夏，但今天的风很和煦，日头也不烈，陆然一会儿就有了睡意。半睡半醒之间，他感觉眼前一暗，似乎有人站在了他面前。陆然猛地睁开眼，却发现前面空无一物。
　　“你是在找我吗？”耳畔传来的声音让陆然的身体不自禁紧绷，他僵硬的转过头，看见一个男人撑着头正笑盈盈的看着他，陆然在看到时他不禁呆了下。那人大约二十多岁，皮肤苍白，脸颊有些瘦削，狭长的双眸中有暗光流动，清冷的气质让他看上去并不平易近人，但他看着陆然的表情却很温柔，甚至有些缱绻的意味。
　　“你长的真好看，小花的眼光的确不错。”陆然由衷赞叹了句，接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不过比起我还是差那么一点的。”
　　“你长的的确也不错。”那个男人也随即站了起来，个子竟然比陆然还要高一些，“最起码比那个熊大壮好看多了。”
　　陆然：“……”表示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听。
　　“你知道熊大壮？”
　　“嗯。”那人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也知道我的来意？”
　　“是的。”
　　“那你跟小花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我来拿我的东西，她找不到了，让我在这等几天。”那个男人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陆然：“……”
　　鉴于陆然没想好下一句应该说什么，于是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
　　“厉公…厉先生，东西我找到了！”还好，不远处传来的小花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及时把陆然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话说小花好不容易摆脱熊大壮的阻拦，从家里偷偷的跑了出来。她远远就看到两个人现在山坡上，等走近了才发现陆然竟然也在。
　　“陆先生怎么也在这啊？”
　　“我听熊大哥说这里花开的极美，于是就来赏花了，果然名不虚传。”陆然撒谎撒得轻车熟路，连眼睛都不带眨的，他指了指身边的男人，“我在这遇到这位先生的，嫂子也认识吗？”
　　“认识，他是厉先生，我几百年前就认识他了。”
　　单纯的小花不疑有他，热情的介绍起来，“厉先生，这位是陆然陆先生，我家那位的好兄弟，人非常好的。”
　　“哦？原来是陆先生，久闻大名，我叫厉行远，幸会幸会。”
　　“哪里哪里，厉先生天人之姿，我早就略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啊！”
　　两人装模作样互相寒暄了一会，期间各种古人词汇让人酸的牙疼。
　　小花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她把手里的珠子递给了厉行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珠子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后来才发现被我家酸菜拖进他窝里当蛋孵了。”
　　陆然有些疑惑：“酸菜是？”
　　“我养的大公鸡，它一直有个孕育下一代的愿望。”
　　“不碍事，多谢小花姑娘帮我保管。”厉行远接过珠子，自然的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然后放进了口袋里，整个过程表情都波澜不惊。
　　陆然悄悄凑到小花耳边：“这是厉行远几百年前给嫂子你的夜明珠吗？”
　　“对啊，都怪我没好好保管。”
　　“这人比我还抠啊，送出去的东西还好意思要回来。”陆然不禁对这个厉行远有些刮目相看了。
　　“我纸条上或许没写清楚，但我的确只是想让小花姑娘帮我保管的，那颗夜明珠…对我很重要。”陆然闻言抬头，发现厉行远正看着他，刚才那话显示是对他说的。
　　陆然被他的目光一晃，一向没皮没脸的他竟然都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下头不再看他。
　　小花还在暗自懊恼，“说起来，几百年前厉先生重伤其实都怨我，我遇到他的时候他灵力尽失，要不是我在他身上施了追踪术，他也不会被仇人轻易寻到。而这一切我现在才知道，真的是害苦了先生…”
　　厉行远递给小花一张纸巾，没有感情的安慰道：“这事并不怨小花姑娘，就算你当时没有施追踪术，我被仇家寻到也是早晚的事。再说事情都过去几百年了，小花姑娘莫再愧疚了。”
　　“厉先生……谢谢你…”小花用纸巾擤了下鼻涕，激动的抓住了厉行远的袖子：“还记得几百年前的上元节，我第一次遇见先生，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后来我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想法，痴心妄想了一段日子。还好我家那个傻大个让我明白，先生这样的人对我来说注定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他才是能陪我粗茶淡饭走到最后的人。不过……”
　　小花顿了顿，松开厉行远的袖子，眼神殷切：“几百年了，我两次遇到先生，你都是一个人。我也希望先生能获得幸福，不要总是孤零零的…”
　　听了这话，厉行云淡风轻的表情终于有了丝裂缝，他不禁转头看了陆然一眼，眼中有万般神色闪过。
　　半晌，他自嘲的说了句：“没事，习惯了！”
　　不知怎么的，陆然突然有些难过。他侧过身装作没看见，想了想向旁边喊了句：
　　“熊大哥，别藏了，你出来吧！”
　　山坡本来就三个人，此刻一个人影慢慢浮现了出来，熊大壮摸了下头，尴尬一笑。
　　“熊大壮，你竟然跟踪我！”小花看到熊大壮，顿时柳眉横竖，训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熊大壮紧紧抱住，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老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晚饭做好了，我们回去吃吧。”
　　“好！”
　　小花在熊大壮怀里呆了半晌，然后轻轻回答伸手回抱住了他。

　　天色已晚，陆然和厉行远不约而同的拒绝了小花的晚餐邀请，小花只得跟熊大壮一起下山去了，黄昏的日光将两个人的身影拉长，给他们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而此时的山坡上，只留下了陆然跟厉行远，一阵风吹过，山坡上的花朵跟着轻轻摇摆，柔和的日光下，本来有些妖异的花海，此刻看起来竟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陆然看了眼低着头的厉行远，油嘴滑舌的他罕见的有些尴尬，见厉行远没说话，陆然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转身离去，
　　“等等……”
　　陆然刚抬起的脚停了下来。
　　厉行远抬起头，看着陆然的背影，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眼中溢满了不知名的情绪。夕阳余晖下，本来生人勿近的他此刻看起来竟有些脆弱，他张了张嘴，小心翼翼的说：
　　“陆然，我……
　　能跟你回去吗？”

　　没来由的，陆然觉得自己躯体深处被无数枷锁紧紧束缚着的那个东西猛地颤了颤，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向他伸出了手：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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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相遇啦，带回家啦，撒花撒花，美好的生活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