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婚介所》洛青宛

2、熊妖

　　据说以前北京郊外有一片山林，被称为升仙坡，传说很久以前因为一位仙人在山头飞升而得名，面积也不算小。
　　上世纪九十年代有关部门商量着开发，挖掘机都来到郊外了，但是发现林子却找不到了，这事情实在怪的狠，整个施工队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开发的事只得作罢，因为怕怪力乱神之说在民间流传，上头封闭了有关消息。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熊大壮，熊大壮是一只熊妖，他出生在升仙坡，从此历经朝代更迭，居住的地方从山林变成小树林，他都没有离开过，究其原因，是他一直暗恋着隔壁的小花。
　　小花也是一只熊妖，一千多年前，北京还属于少数民族的时候，那时候的妖怪可比现在多得多，但小花依然是那片山林里最漂亮的母熊，不论原型还是人形，都让熊大壮一见钟情。
　　小花比熊大壮大了近百岁岁，所以她在五百岁化形成功的时候，熊大壮还是一只熊的模样，看起来威武雄壮，但要以人的眼光来看，实在丑陋又凶恶。而人形的小花不仅没有熊这个种族的特征，反而看起来弱柳扶风，娇弱的跟朵花一样。
　　也就是从小花化形开始，熊大壮发现以前跟他影不离的小花不跟他玩了，她经常跑去人间，一去就是好几年。其实熊大壮知道小花一直不喜欢同族的妖怪，她在未化形的时候就经常给熊大壮讲她从人间书上看到的爱情故事，那些才子佳人，天作之合深深的影响了小花，让她威武的身躯里长出了一颗细腻的心。熊大壮在一旁听着她对化形后要去人间追求爱情的规划，惆怅的想：小时候一直说以后要嫁给我的小花去哪了呢？

　　在他四百五十岁的时候，小花在消失了几年后终于回来了，这次她一回来就兴冲冲的对熊大壮说，她找到意中人了。
　　熊大壮只能又被迫当了听众，听小花讲她跟意中人的相遇，说那是人间的上元佳节，一名身着白衣，丰神如玉的公子在步履匆匆中撞掉了她的花灯，那位公子帮她捡起花灯后，说了声抱歉，就匆匆走了，似乎是在追着什么人。
　　虽然整个过程很短暂，在他给小花捡起花灯的时候，上元节的烟火刚开始绽放，那个人转头看了眼天上的烟火，小花朝他望去，只大约看到他的轮廓，而等他转过头，小花看到他墨色的发丝随夜风微微扬起，一支玉簪束起他的长发，眸子映着星辰，一双薄唇轻抿，嘴角弯起礼貌又疏离的微笑，脸上却是一片清冷。
　　小花在人世几十年，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那一瞬间，他身后漫天绽放的烟花，在小花眼里，都不及眼前人丝毫。

　　这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她这么想着，忙抬眼望去，但那位公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听到这的时候，熊大壮难过极了，他明天就能化形了，本来想把这个消息跟小花分享的，化形之后，他还想跟小花去人间，但现在看来，他紧赶慢赶，好像还是晚了。

　　有时候，妖认定了一件事可比人执着的多，小花活了五百年，才不相信有缘自会相遇的鬼话，她认定了就会去追，那夜她抓了下那人的衣角，在他身上施了个追踪术。
　　但人间可比她出生的山林大得多，即使用了妖术也遍寻不到，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那个人却主动出现在了她面前。

　　白衣浴血，长发披散，灿若星辰的眸子此刻却黯淡无光，那人努力对小花挤出一丝温和的微笑，但效果不太好，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姑娘，是你在我身上施了追踪术吗？”
　　话音未落，便倒了下去，把小花吓得心脏都暂停了几秒。

　　那人外伤不是特别严重，但一直昏迷不醒，凡间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没办法，小花只能把他带了回来，现在就躺在小花的住处。
　　听到这，熊大壮差点蹦了起来，“你是说那个人就在你那？”
　　“是啊，！”小花说到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重重叹了口气，“大壮，那位公子一直不醒，你说我怎么办啊。听说我们的熊胆能解百毒，治百病，要不然我给他试试吧。”
　　熊大壮看小花跃跃欲试的样子，赶忙阻止她，“虽然我们是妖，取熊胆不会死，可那过程依然痛不欲生，而且对那个人还未必有用，小花你可别冲动啊。”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啊。”
　　小花虽然犹豫了下，但想到或许能救那个人的命，立马打定主意站了起来，向自己的住处跑去。
　　熊大壮一听坏了，立刻追了上去，可等他俩来到小花的住处，才发现屋内空空如也，桌子上有一个东西在微微发着光。
　　小花愣了半刻，才慢慢走向桌旁，拿起来那个发光的东西。
　　这是一颗夜明珠，小花只在书本里见过记载，它有鸽子蛋那么大，晶莹剔透，散发着微微的绿色光芒，美丽又夺目。
　　珠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只有简单几个字：
　　“谢姑娘救命之恩，他日有缘再见！”

　　小花把那颗夜明珠攥在手里，将那张纸条看了又看，喃喃道：“我还没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怎么就走了呢？”
　　熊大壮知道她的小花哭了，但他未化形的身体并不能给她个肩膀，或许她也不需要。他停了一会，还是默默转身，退了出去，用爪子将门笨拙的带上了。
　　自那人走后，小花再没有去过人间，她曾羡慕才子佳人，可那个人留下的短短几个字，让她明白，不是所有的邂逅都会有结果，她不是佳人，那个人也不是才子，人间的风花雪月并不属于她。
　　一场梦是该醒了，可是在以后的几百年却怎么都走不出去。
　　后来，熊大壮没有如愿以偿化形成戏文里的才子。但这个糙大汉的心却很小，自他出生到现在，只装得下一个叫小花的熊妖。他陪他陪了她近千年，却不知道她的心里是否惊起过涟漪。
　　就在小花一千岁的前一天，熊大壮为了给她准备礼物，第二次去了人间。第一次是为了找小花，当时还未化形的他，刚走进山下的村落，就被村民给拿着火把和武器赶了回来。其实他一直很后悔，想着如果她能早点化型，是不是就能追上小花的脚步，是不是就能让小花不遇到那个人。
　　这一次，他兜兜转转，看着陌生的世道和陌生的人群去不知所措，等回过神已经站在一间屋前，这是一家很小的店面，招牌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妖怪姻缘祠。
　　里面应该没有熊大壮想找的礼物，但鬼使神差的，他迈了进去。然后看到了躺在太师椅上小憩的陆然，那时的他一副民国的打扮，穿着红色的长袍，梳着二八头，一副民国美男子的形象，就是怀中抱着的秃毛鸡有些格格不入，。屋内跟今天一样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外，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实在让人看不出是到底是做什么营生的。而让熊大壮多看了几眼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副画，画中一对看不清面容的男女身着红衣互相背对着，手上各自缠着红线，那红线飘舞在两人之间，被飞沙砾石掩盖看不出全貌，其中一人身旁是仙鹤呈祥，吉云环绕，而另一个是地狱烈火，曼珠沙华。
　　没来由的，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心狠狠揪了一下。

　　陆然一睁眼看到盯着那幅画看的熊大壮，愣了一下，随即满脸笑容迎了上去：“这位大哥，欢迎欢迎，我刚接手小店，你可是我第一个客人。既然来到这里应该是寻姻缘的，不知大哥想寻一段什么样的姻缘啊？”
　　这是陆然和熊大壮的初遇，后来的事很容易就想象了出来，熊大壮当然抵不过舌若莲花的陆然，面露羞涩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意，把她跟小花的故事来来回回讲了好多遍，只不过下意识的省略了一个人。最后还反复跟陆然强调，他只是希望小花开心，没有其他什么奢望。
　　陆然听得眼皮都打架了，连忙打住熊大壮，让他在小花的生辰带她一起来，其他也没多说，只留给他一个神秘的微笑。
　　小花已经五百年没有来过人间了，熊大壮好说歹说她都无动于衷，期间还撒了个蹩脚的谎，说自己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弟弟，想带小花见见她。小花看他那囧样，轻轻笑了下竟然破天荒同意了。
　　次日，陆然见了林黛玉般的小花竟然没有丝毫惊讶，表现出了超强的业务能力。他让熊大壮在屋内等着，把小花拉进了另一个房间，不知他对小花说了什么，几个时辰后，熊大壮看到小花泪流满面的走了出来。
　　熊大壮立马慌了，他跑到小花面前，想给她擦眼泪，却不敢碰她，手停在了半空中，进退两难。小花见他那样，笑着骂了句傻瓜，然后抓住了他要缩回去的手。
　　后来熊大壮听小花说，陆然什么也没做，只送了一场梦，一场关于他的梦。
　　在梦里，小花看到熊大壮为了找她，被村民追打的可怜模样，
　　为了能追上她的脚步，努力修炼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能提前五十年化为人形，
　　为了守住她的住处，第一次对人类施展妖术，即使违背妖界戒条也在所不惜。
　　她看到熊大壮对陆然说，一千年很长，他亲眼看着升仙坡的妖怪一个个消失，最后只剩了他和小花，一千年也很短，短到他只够喜欢一只妖，守护一只妖。
　　小花觉得，这是她听过最美的情话。
　　曾经，她陷入了一场上元节的梦里，转瞬即逝的烟火迷乱了她的眼睛，浑然不知有个傻子也在上元节那天，看着远处天空绽放的烟火，将笨拙的爪子合起，对着夜空许愿：
　　“愿我喜欢的小花能找到意中人！”
　　她错过了那么多，还好，那个傻子没有走远，一切还来得及。
　　“熊大壮，你愿意娶你隔壁的小花吗？”小花提着裙子欠了欠身，目光清亮。
　　“我…我愿意！”
　　熊大壮的脸红了，一千年的老妖了还纯情的跟个小屁孩一样，陆然无奈摇了摇头，打了个响指，瞬间，一朵朵烟花在夜空炸开，将整个夜空照亮，顺便把睡在椅子上的秃毛鸡吓醒了，到处扑腾乱飞。
　　小花看到烟火开心的大叫，把熊大壮拉到了屋外，踮起脚亲了下熊大壮，然后不好意思的抱住了他。熊大壮摸了摸嘴角，嘴都咧到了耳根处，紧紧回抱住了怀里的小花。陆然也在一旁看着烟花，沉默不语，眼里万般神色浮过，似乎想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
　　自此，在陆然附赠的烟火中，他的第一对顾客修成了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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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攻出场了，这样写也是为了让他早点出场，顺便衬托下他的貌美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