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到无边天作岸》文刀申扬

23、幽冥血雕

　　冷冷幽冥司，巍巍苍葭山。
　　暗青色的天幕上空墨云翻滚，不断传来各种魔物的嘶鸣声，其中夹杂着鬼魂们哭啼的声音，悲悲切切，好不凄凉。
　　幽冥司在苍葭山上布下了强大的结界，兀自闯进来后不但仙力减弱了许多，连体力都显得远远不如平时。
　　苍葭山上荆棘丛生，怪石嶙峋，我小心地敛了周身的仙气，极为费力地在山间的怪石中向前攀爬着，身上被山间荆棘和藤蔓划出一道道血痕，痛得我连连倒吸凉气。
　　只是一想到宸星身上那道血肉模糊的伤口，我便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以我心，换你心，始知此情深；你既能够为我赴汤蹈火，那么我亦能够为你独闯幽冥。
　　就这样一直艰难地爬到了天黑，我只觉得四肢无力，又累又乏。幽冥司中各路魑魅魍魉横行，为了不暴露自己，我也只能尽量不用仙术，委实觉得这苍葭山十分陡峭崎岖，简直令人寸步难行。
　　行至山顶处忽见暗夜中幽光微微闪动，我眼前一亮，惊喜地向上爬去。
　　头顶那处极陡峭的绝壁之上几丛碧草摇曳，一叶百影，花朵发出幽幽微光，夜色中看上去如同星星般闪亮。
　　“暗影草！”我喜出望外地一跃而起，稍稍用力将那一株暗影草连根拔下，飞快纳入自己腰间乾坤袋内。
　　还未来得及欢喜，半空之中忽然阴风大作，头顶上方传来一阵阵“桀桀”的怪叫声。
　　我蹙着眉仰头望去，只见大片暗红色巨鸟已经铺天盖地向我袭来，如同一块巨大的黑云正朝着我的方向移动，少说也有数百只。
　　“不好！是幽冥血雕！”我握着澄碧的水剑，飞快召唤出水麒麟——这些血雕想来是专门守护暗影草的，方才我拔了这株草，势必已经惊动了这群血雕。
　　水麒麟大吼一声，我纵身跃到它的背上，当下便命令水麒麟甩掉这些怪鸟。岂料这头水麒麟在幽冥司的速度却大大减缓，而身后那几百只血雕又一直穷追不舍，渐渐地将我包抄起来。
　　我身形疾转，碧水剑绿光暴涨，大开大合，如一条青龙在半空中狂舞，纵横斩斫。天空中血肉飞舞，几只血雕哀鸣着掉落，狠狠地砸入沼泽中。我单手护着暗影草，对着血雕的尸体有些释然地笑了笑。
　　却见前方茫茫夜色中有更多的血雕飞快向我扑过来！那锋利的鸟喙如同尖锐银勾，口中不断向我吐出幽冥森火，四周尽是森然的杀气。
　　水麒麟载着我左右闪避着，不时有大团大团的幽冥森火从我身侧飞快划过，熊熊烈焰灼得身上热辣辣得疼，我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眼冒金星——
　　因我性本属水，一直以来最怕的就是对方的火系术法。
　　一阵阵头晕目眩中，我只能拼命闪躲着，毫无章法地挥舞着碧水剑。眼见铺天盖地的血雕直冲而下，一个个怪叫着向我袭来，我心中默默叹道：
　　“今日是犯了什么冲，怎么怕什么来什么！”
　　万般无奈之中我连忙念了个隐身诀，将自己和水麒麟的身形隐没于茫茫夜色之中，在暗地里闪避着半空中那些凶残的血雕。
　　但是一直如此也不是办法，过不了多久天就该亮了，这隐身诀就没了效果，到时候又该躲到哪里去呢？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亦无绝仙之路——
　　大风流转，月色如霜，一只火凤在空中翩跹飞舞，巨大的羽翼张开之时，便有了遮天蔽月的风华。
　　冷月下一位无双佳人坐在火凤上，此刻正在四处张望，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薇渡！”我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惊呼出声，水麒麟载着我朝他们的方向在夜色中疾行。
　　身后血雕们听见我的声音后穷追不舍，如影随形，口中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怪叫声。
　　火凤听见我的叫声后急速冲来，我一下跃到那鸟儿身上，飞快现出了自己的身形：“大师兄，薇渡，你们怎么来了！真是太及时了！”
　　我拉着薇渡的手欢喜问道，随即将灵兽水麒麟收入碧水剑中。
　　“前几日我在蓬莱岛上占星，算出你在此会有一劫，连忙带着师兄赶过来了。”薇渡冲我嫣然一笑。
　　那只火凤在月光下高傲地飞翔着，云霄中传出出一声声清脆嘹亮的凤鸣。只见它姿态翩然，昂首念动了咒语：
　　“凤之百羽!”
　　瞬间有片片火红的凤羽划破夜空，迅烈如火，吟吟有声。
　　但见一道道金红色的光芒划过天际，锋利的凤羽绚丽而冷酷！
　　所谓世间有万物，一物降一物——空中锋刃般细长坚硬的凤羽发出耀目的光芒，金红色的光影吞吐中，幽冥血雕发出阵阵悲啼，纷纷惨叫着掉落在沼泽中。
　　我忙舒了口气，笑着拍了拍火凤的头：“南宫师兄，这次真是太谢谢你啦！”
　　南宫耀却不买账：“喂！我说灵渊臭丫头，幽冥司是这么好闯的？我方才远远见你才杀死了几只血雕就在那里傻笑，你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凶险吗？要不是我们及时赶来，你啊……”
　　“我怎么了？我正打算要杀个痛痛快快呢！”我十分没底气地反驳道——这么多年了，我其实最不愿意在南宫耀面前服软。
　　“是吗？我说堂堂的海族三公主，才这些时日没有见面，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一副烤鱼的模样？”火凤却不疾不徐地说道。
　　薇渡从怀中掏出一面镜子给我，我忙揽镜自照，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只见镜中之人非但蓬头垢面，伤痕累累，灰头土脸，且衣裙上还隐隐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真是好险啊，还好前几日我们在蓬莱岛占星，算出来你会在这里遇到麻烦，”薇渡担忧地说道：“灵渊你怎么跑到幽冥司来了，师尊若是知道了，指不定有多生气呢。”
　　“此事说来话长，有机会我再慢慢同你解释，”我顿了顿：“嗯……那个南宫师兄，麻烦你送我去一趟九重天，星海殿。”
　　薇渡见我似有难言之隐，便也没有再多问。身下那只火凤发出高傲的鸣叫，在空中自由舒展着羽翼。
　　多日不见，这鸟儿的术法似是更加精进了些，我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速度快的连眼角都有些发涩。
　　薇渡笑着看向我：“灵渊，算起来也有些天没见着你了，不知这些时日你还好吗？”
　　“都好都好，你尽管放心吧。” 我随口应道，心中却不知该如何对薇渡说起海族的变乱以及后来的种种。
　　“怎么听说现在盈水皇后重回海族掌管七海了？灵渊，你哥哥呢？”
　　我踌躇了一下：“哥哥去极北之地静修冰封之术了。”
　　虽是如此说着，一张脸却不由红了红——我竟然用母后编出的这个蹩脚理由来骗薇渡，好在她却并未在意，牵着我的手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蓬莱岛看看呢？大家都很想你，师尊也经常提起你来。”
　　“凌绝师尊他怎么样了？是不是依旧待你们很严苛？”我连忙问道。
　　薇渡笑着说道：“他前些时日又收了两个小徒弟，却一直不经意地说起你来，我亲耳听见师尊对那两个小师弟说你练功的时候最是刻苦用心，今后怕是再也找不到这般让他省心的徒儿了。”
　　我心头一暖：“凌绝师尊当真这么说的？”
　　薇渡点了点头，接着蹙眉说道：“说起师尊来，有件事情却是颇有几分蹊跷。自从前些天得了冰鸾的一封密信后，他便命岛上的小仙娥们四海八荒地散布消息，说是天族的宸星太子想寻白凤之翎。”
　　我怔了怔，一时间心头微动。
　　迎面微风徐徐而来，薇渡继续说道：“灵渊你是知道的，凌绝师尊向来清冷孤傲，不问世事，便是多年前轰动六界的仙魔大战，他那个时候也是没怎么过问的。最近却不知道怎么了，竟关心起这些琐碎之事来。”
　　我忽然想起赫丹仙子前日里的那句话：“宸星太子，看来此事你早有安排对不对？”
　　顿时觉得心念一动，双手悄悄抚上了腰间的暗影草。
　　身下火凤翩跹飞舞，一路翱翔，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眼前纤云悠悠，九重天上清风朗朗。
　　那座星海殿远远望去极是恢弘耀眼，是以被我们毫不费力地寻到。而此番南宫耀和薇渡是自作主张偷偷跑出了蓬莱岛，于是只同我依依道别后又急忙往蓬莱的方向飞去了。
　　我灰头土脸地一路小跑，还没有进琼兰殿门便被玉琅拦了下来。
　　玉琅瞧着我那副狼狈的模样愣了愣，半响才认出是我，急忙单膝跪下：“仙子这是跑到哪里去了，太子殿下昨日可是派人四处在找您呢！”
　　“你们二殿下现在人在哪里？”我望着玉琅问道。
　　“就在琼兰殿，不过这会子他在侧殿中休息。不如仙子先进去等他？”玉琅说。
　　“不必了。对了，玉琅，不知这星海殿中有没有膳房？”我又追问道。
　　“有有有，仙子请随我来。”玉琅忙不迭地在前面引路，左转右转地引着我进了膳房。
　　我在膳房里一连忙了好几个时辰，累的自己满头大汗——熬制幽冥暗影草对火候和水量的要求很高，稍有不慎就会影响汤药的效果。
　　黑色的小小药锅冒着白气，发出咕咚咕咚的碎泡声响。
　　我默默地站在那里，紧紧盯着锅里面熬出来的药汁，心中莫名地腾起了细碎的欢喜——
　　等一下，等一下便又能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