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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章 ...

  •   再一次聚会上,提前出来结账的林铃发现卡刷不出来时并不着急,她无所谓地笑笑,干脆把银行卡抵给了人家,那上头有苍凛的签字呢!
      大堂经理哪敢收下,他捏着那张小小的烫手山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试探着问:“要不,您给苍先生打个电话?”万把块钱的单子,以他的权限要给抹掉也不是不行,但是苍家那位爷停掉了这张卡,显然是别有深意。
      这个小姑娘,你知不知道单是这张卡片背面签名的价值就是今天这张账单的几百倍哎!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个嚣张的声音插进来:“我来结。”
      林铃回头,看到一个瘦高个儿的,很……不同寻常的男生。头发染成夸张的银色,打着耳钉,叼着烟卷,黑色的皮衣披在肩上,工字背心遮不住胸膛上结实的肌肉,以及蜿蜒在肩头的凶兽纹身。
      她的目光太过热切,那男生不悦地皱了下眉头:“看什么看,没见过纹身啊?”
      林铃不好意思地笑了,唇边抿出一个小小的漩涡:“谢谢你。”
      这天晚上,林铃回家后应付差事般和苍凛打了个招呼就准备上楼,却被面色不善的男人叫住了。
      “小铃铛,今天你认识了新朋友,不想了解他一下吗?”受身体所限,苍凛最近一直在用轮椅,越发显出一种不可捉摸的焦躁情绪。
      自从找到林铃,苍凛早就把一大半的心腹眼线分给了她,生怕她再有什么差池。平日里她的生活,事无巨细地他全都要知道,今晚的事情,自然早就有人汇报到了他耳朵里。
      停掉她的卡,提起今天的事,本意都是吓唬她一下,让她收敛些,别再整日玩儿得见不着人影,多陪陪他。却不想林铃灿然一笑:“好啊,正好我忘了问他的联系方式,这下可以把人情还给他了。”
      苍凛心里梗得够呛,再联想到什么英雄救美,情窦初开,少年少女一些有的没的,说出口的话不免尖刻了一些:“小铃铛还不知道吧,他爸爸求着我一件关乎身家性命的事呢。你说那个小子,是看到我的签名之后决定帮你,还是之前?再者,你准备怎么把人情还回去,以身相许?”
      林铃似乎很认真地考虑了一番:“也行啊。”
      “你休想!”苍凛一下把她拽进自己怀里,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吼道,“你是我的!”
      他死死地扣着她的腰,眼中迸出骇人的寒意:“谁来抢你,我杀谁!”
      林铃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苍凛以为她会哭,但是她随即抬起眼,那双瞳孔在灯光下呈现出夺目暗金色,干燥,冷静,义无反顾,灼得人心口生疼。
      一字一句,她说得清楚:“我只是把您当哥哥。”不等苍凛反应,她掰开他的手,上楼去了。
      苍家诊疗室的灯亮了一宿。第二天,林铃若无其事地起床上学,在出门前,张伯自言自语似的叹气:“昨夜先生咯血了,昏迷了一整夜,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林铃停下步子:“您如果担心,可以不用送我,我叫同学过来接我去上课。”
      张伯深深鞠躬:“对不起,是我逾矩了,请您别放在心上。”
      苍凛在诊疗室里躺了一周,林铃一次也没去看过,仍然继续着自己早出晚归的生活。最后李丰茂看不下去,硬把她拉到了苍凛床前。
      既来之则安之,林铃安静坐下,解下腕间的彩绳又开始翻花绳。苍凛看着只觉得心痛如绞。她身子坐在这里,心又在哪里呢?在林氏夫妇那里?在清衍那个迂腐书生那里?还是,在上周遇见的毛头小子那里?
      答案是都不是。林铃的心仍在苍凛身上,正是因为见不得他生病难受,怕他皱一下眉说一声痛自己就会再一次泥足深陷,所以只能选择避而不见。她从未恨他,但也不想再爱他。
      她没有可与他比肩的家世,没有可以帮助他的聪明,甚至失去了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能力。门当户对,秦晋之匹,自古以来相爱就是需要资格的,而她没有。
      彩色的绳子上下翻飞,林铃的心绪也随之起伏,如果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像线绳一样就好了。可以织出美丽的图案,可以系起复杂的绳扣,但只要拿出决心来,轻轻一剪,就断掉。
      天涯海角,一别两宽,那才是她奢望的最好的结局,而他不肯给。
      苍凛望着林铃的侧脸,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露出这样伤心的表情。他被人夺走的小公主藏着满肚子的心事和委屈,却一个字也不肯和他说。
      枯坐了大半个晚上,林铃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手上的彩绳,苍凛的目光也没有离开过林铃的脸。他突然间有了觉悟,她是想要和他长久地相持下去,让他的爱在这样的煎熬中一点点干枯,直到耗尽。
      但是她错了。
      他的心脏每跳一下,他就更爱她一分。她的沉默和任性只会让他心疼,让他更爱她。就算生命走到尽头,他的爱也要继续留在她身上纠缠她,他不放手,再也不会放手。如果她不再爱他,那么只要他双倍爱她,他们就还可以像以前一样。
      在这个信念的支撑下,苍凛的身体竟然有了起色。
      所有来自李丰茂的规劝他都认真地听,努力配合执行。他甚至放下了他视之为第二生命的工作,不再要求去公司了,只让人每天过来汇报情况。
      苍凛心衰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他的情况复杂,不宜再动手术,保守治疗是最好也几乎是唯一的办法。所谓身体有了起色,其实也不过就是能坐着轮椅在家里转转,做些十分轻省的事情。比如,做饭。
      只要有耐心,要做一碗冰糖银耳莲子羹并不是困难的事。林铃回来的时候,苍凛已经在砂锅前守了三个小时。银耳熬得微融,又稠又糯,他盛出一碗递给她,笑道:“和你的手艺比不了,但是不难吃,尝尝看?”
      林铃接过碗,喝了一口。她不置可否,浓密的睫毛遮住眼里情绪。
      原来给心爱的人洗手作羹汤,是这种感受,真是不错,苍凛心里高兴,驱动轮椅行至林铃所坐的椅子旁边,拉住她的手,柔声问:“宝贝,你喜欢吃什么,我学了以后每天做给你,好不好?”
      林铃低头看拉着自己的那只大手,在恒温的室内仍然湿冷,筋络分明。
      不应该是这样的。这只手的主人应该去外面的世界呼风唤雨,而不是在家里做好一锅甜汤等她回来吃。
      她无端端觉得烦躁,他却还要火上浇油:“帮你开了新的银行卡,是用你自己的名字。之前的事情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可以原谅我吗?”
      林铃忽然站起身,冷厉的目光直逼苍凛。坐在轮椅上而显得矮了一截的男人温和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闹脾气了的小孩子。
      她被他那种宠爱宽容的目光看得越来越火大,她把一碗银耳羹反手泼在了地板上,挑衅地说:“你看,覆水难收,我不能原谅你。”
      苍凛不恼不怒,很平静很认真地问:“如果覆水可收呢?”
      林铃咬着嘴唇,把手中的碗用力往地上一砸:“破镜难圆!”
      她转身跑上楼,跑到自己的房间,一头扑进被子里,缩成小小的一团。
      很久之后,林铃慢慢地爬起来,丢了魂似的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脱下了上衣。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瑜伽师地论曰:红莲那落迦,与此差别,过此青已,色变红赤。皮肤分裂,或十或多。故此那落迦,名曰红莲。”
      “俱舍论记曰:钵特摩,此云红莲华。严寒逼切,身变折裂,如红莲华。”
      “红莲乃地狱业火,可以烧尽尘世污浊。等我画出红莲图烧掉,天地间的业障,我的业障,便都散了。”
      夜雨霖霖,穿僧袍的男人虔诚吟咏。与他慈悲的言语不相匹配的是老辣狠厉的手法。钢针蘸了特殊的药水,把诡秘的红色一下下刺进她的身体里。
      “你有灵气,也有慧根,这副绝艳的皮相正是最好的画纸。杀生为护生,你和我,都是有大功德的人。不要怕……”
      几百下?几千下?几万下?她已不记得。
      在她曾经白净无瑕的背脊上,红莲花开得团团朵朵,放肆绵延。铺满她整片瘦弱的后背仍不肯罢休,攀折而下,如跗骨之毒般侵占到雪嫩的臀瓣,没入隐秘的地方。
      林铃的眼泪夺眶而出,簌簌落下,她跪坐在洗手池旁泣不成声:先生,就算覆水可收,破镜能圆。这满身的屈辱,又该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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