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醉莲心》陆屿安年

2、第 2 章

　　后来水凌波执意嫁到了柳家，成亲那天，柳恣果然骑着白马，带着八抬大轿来娶的凌波。凌波凤冠霞帔坐在花轿里，还悄悄地掀开轿帘看了柳恣好一会儿。

　　柳恣明明是个书生，骑马的风姿却也十分飒爽，他腰背挺的很直，像是竹子一般。凌波看着自己的夫君，心下觉得十分圆满，她求仁得仁，终究拿到了话本子里才有的幸福。

　　眼前的景象似真似幻，当梦想和现实重合的时候，谁也无法阻挡这样巨大的喜悦，凌波捂着自己的心口，一颗莲心在快速地悸动。

　　凌波嫁到柳家，公婆都待她很好，并没有人为难自己，这让她格外地满意。

　　但是好景不长，身为有了灵识的仙子，她本不应该嫁给凡人。天庭知道了凌波的事情，便屡屡派出雷神降罪。凌波虽然逃过了雷劫，但是柳家的房屋却经常被焚毁。

　　如此一来，就难免惹人非议，过去曾经艳羡柳恣娶到了天仙一样美娇娘的人们，现在却开始揣测凌波是妖物。

　　所幸的是柳恣心志坚定，并不被谣言所惑，而且凌波原本就是仙子而非妖物，所以那些道士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所有的传言都不了了之了。

　　“恣郎，你要考进士，也莫要熬坏了自己的身子。”凌波一边儿研磨一边儿劝道。此刻的凌波褪去了少女的稚气，更添了一丝成□□人的风韵，却依旧是美丽惊人。

　　柳恣放下手中的狼毫笔，一把握住了凌波的手说道：“有夫人红袖添香，为夫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凌波和柳恣成亲多年，伉俪情深，不曾有过口角。凌波也再未回过西湖。

　　“凌波，这么多年你还是如此年轻貌美，一如当初我在十里红莲的西湖见到的那个样子，然而我却显老了。”柳恣看着凌波美丽的面庞感慨道。“不知道等我鬓边生了华发，你是否还是如此风华绝代？”

　　“人哪里有不会老的，凌波只怕自己色衰爱驰。”水凌波回应，如画的眉眼在烛光的照耀下楚楚动人。

　　“不会，柳恣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又怎么会嫌弃你呢？”柳恣说着用手刮了一下凌波高挺的鼻梁，态度极为宠溺。

　　这个熟悉的动作让凌波有些恍惚，以前湖伯倒是经常这样逗她。凌波顺势靠到了柳恣的肩膀上，火光将两人的剪影投在粉墙上，着实是一对令人艳羡不已的璧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水凌波知道如今年月不长，还可以用自己耐老来糊弄过去，但是十年二十年，时间再久了，她还是如此的年轻貌美，又怎能继续隐瞒下去。

　　她要是想长长久久地和柳恣过下去，就必须成为一个凡人。

　　夜晚，柳恣睡下之后，他身边躺着的凌波却蓦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素手掀开床幔，凌波走出来又对着柳恣施了一个昏睡咒，才转身化光离去。

　　深夜的西湖上十分静谧，大多数的小船都已经停泊在了岸边，只有一只乌篷船，孤零零地漂泊在湖心。

　　“湖伯！”凌波现身出现，翩然地踏在水上，如同踩着固定的镜面一般。

　　“你怎么来了？”湖伯的语气带着一丝意外，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喜悦。凌波自从嫁给柳恣之后，便不曾回来过，他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她了。

　　“怎么？你嫌弃我回来吗？”凌波轻快地反问，语调中带着少女的俏皮，在湖伯的面前，她仿佛仍旧是那个天真无忧的少女。

　　“湖伯，我遇到困难了，需要你的帮助。”凌波眸光闪动，楚楚地请求道。

　　湖伯亮起的眸光暗了下去，有些失望凌波是有事才来找他，但是转念一想，凌波遇到麻烦就想到来找自己，可不就是信任自己的表现吗？

　　“你有什么事情，只管说吧！我答应过你会护你一世，就绝对不会食言的。”

　　“湖伯，我想要做一个凡人，你能不能帮我？”

　　“什么？”湖伯意外地脱口而出，立马拒绝道：“这个不行，我办不到。”

　　“别这样，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地仙，而是大有来头，不然为什么你可以带着我去参加蟠桃宴呢？”凌波听湖伯开口就是拒绝，立马就慌了。“我只求你这一次，你帮了我我就再也不来烦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湖伯满眼心痛，面色却是一贯的冷峻板正，这让他担忧不舍的话语看起来更像是严厉的责问。

　　“因为我想要和恣郎白头偕老，做一对人间最平凡的夫妻。”凌波知道她和柳恣的差别，不在于身份，而在于不平等的时间。一百年对自己来说只不过是短短的一段时光，对于柳恣来说却是一生的光阴。

　　“你放弃了仙身，就会老会死，死后还要堕入六道轮回，这样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凌波毫不犹豫地一口答道：“只羡鸳鸯不羡仙，若是能够和恣郎共度一生，就算是放弃仙身，我也不会后悔。”水凌波秀美的面上满是坚定之色，湖伯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罢了，你先离开，七日之后再来找我。”湖伯喟然长叹道。

　　“多谢你！”凌波由衷地笑了，美得让一湖的荷花都失了颜色。

　　湖伯自然不只是一个寻常的地仙，他一直以为自己瞒的很好，却没想到凌波早就知道了。

　　湖伯只是他来到西湖之后的称呼，其实他虽然被叫做“伯”，样貌却是个年轻俊朗的青年。他真正的身份，其实是天庭的战将，但是他厌倦了杀戮，所有才自请下界做一个地仙。

　　湖伯在凌波离开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想让水凌波变成凡人，就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取出她的莲心，但是这样的法子乃是禁术，若是用了少不得要受到天庭的责罚。

　　莲心乃是凌波的灵力凝聚之处，同时也是凌波的心，强行取出十分凶险，稍有不慎就会伤到水凌波。湖伯答应了要帮忙，却也不敢立即动手，只有找到万无一失的法子才可以。

　　七日后凌波果然如约前来，湖伯施展禁术，替她取出了凝聚着所有灵力的莲心。

　　“以后你就只是一介凡人了，就不要再来到这里找我。”湖伯冷着一张脸说道。

　　凌波闻言有些落寞，但是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被能够和柳恣长相厮守的巨大喜悦给掩盖过去了。

　　“好，无论如何，谢谢你了。”凌波真心地感激湖伯。说罢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湖伯却叫住了她。

　　“凌波，你记住我的名字叫做玄晖，湖伯不是我的名字。”玄晖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将冷漠作为自己的面具，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悲伤。

　　“好，我记住了。”凌波干脆地回答，她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果然没有察觉到玄晖的不正常之处。

　　这也不能怪凌波，人都是这样的，在幸福的时候，很难察觉到别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