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爱不可及》醉卧落花池

12、错乱的夜

　　“跑啊，你再跑啊。”萧暮雨带着似乎轻快愉悦的笑容看着刚才还未落地就被石子打进了被定身的姬人们组成的圆圈范围内的黄蓉。
　　刚才，黄蓉设计想要摆脱欧阳克，但是没想到刚刚迈出的脚还没等踏出圈外被横空飞来的一颗石子击中，整个人重重的跌回了圈子里。
　　扔石子的人，当然是萧暮雨，看了看不远处和另外四个人纠缠的郭靖，萧暮雨的眼神和脸色极其不搭，眯起眼睛，冰冷的眼神，脸上却挂着近乎纯真的微笑，可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瘆得慌。
　　“雨儿，你回来了。”萧暮雨看也不看欧阳克一眼，明显还在赌气，不知道为何，看着这样的萧暮雨，欧阳克却突然有了一种心虚的感觉。
　　“你们几个，平日里不好好练功，这会儿竟给公子丢人。”不理欧阳克，手势变换，四道气劲，被定身的白衣姬人解了穴，她上前，俯视着黄蓉，高高在上的样子，刺得黄蓉心中大恨。
　　她就像没有看到欧阳克一样，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好像面前只有一团空气，转头看向郭靖那边，欧阳克苦笑，三年来都没有见过她如此生气的样子，这表示她是在乎自己的吗，虽然心里有点甜甜的，可是被她这样无视，实在有些不好受。
　　郭靖喝了蛇血，又有萧暮雨助他完全短时间内吸收了蛇血的威力，实力大增，沙通天等四人联手也暂时只是和他战成平手，“真是四个废物。”萧暮雨毫不客气的评价道，皱起眉，看向郭靖有些烦躁，这个弟弟，看着忠厚老实，却认死理的很，她刚从客栈回来，想起杨铁心烂醉成一滩的那个窝囊样子就觉得厌烦，见不到郭靖和黄蓉，她大概就猜到了事情不好，郭靖，一定是又跑回来要找完颜康的。
　　真是的，明明已经警告过他，却还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真是麻烦。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黑影杀入，鞭子一卷，郭靖已经被那人嘞着脖子抓到了屋顶上。
　　一身黑衣的梅超风不做停留的抓着郭靖向后逃去，而黄蓉，也趁着大家注意力都被梅超风吸引的当口快速飞身跟向那个方向逃走。
　　“还不快追！”瞪了一眼看热闹一样在一边优雅的把玩墨扇的欧阳克，萧暮雨不客气的指挥起沙通天等人，自己也跟了出去。
　　“公子……公子这……”几个姬人为难的看了看欧阳克又看了看萧暮雨离开的方向，不知道该不该跟上，欧阳克摇了摇头，无奈的举步“走吧”。

　　“因故，因故来到这里，呵呵，不如黄姑娘说说是因的什么故？”黄蓉正在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说着所谓的真相，疾言厉色的指责完颜康如何忘恩负义，而完颜康强装镇定自傲的表情下已经明显的招架狼狈，神色恍惚。这个时候，突然房顶上一个嗓音软软响起，仿佛依旧温柔如初的声音，却含着薄凉和无尽的讥讽，好像是一阵寒风，清凉的吹过，一瞬间好像吹散了刚才汹涌澎湃的氛围。
　　“是你？”看见萧暮雨，完颜康似乎一阵晃神，又想起来什么一样突然神色慌张，又有些释然。
　　“又是你！”黄蓉柳眉倒竖，心下焦急，看到她出现，心里明白梅超风果然挡不住她，却没有想到她来得如此之快。
　　花园里，黄蓉欺骗梅超风会为她向黄药师求情让她重归桃花岛门下，及时让梅超风拦住了追来的沙通天等人，自己则拉着郭靖跑掉了，直奔完颜康的院子，郭靖上前就想要带走完颜康。本来黄蓉已经打算完颜康不走的话就打晕他带走，她不是郭靖那个死脑筋，她清楚的直到王府因为有欧阳克和萧暮雨这两个人的存在根本就是个凶险难测之地，多说上两句的时间可能都会有变故，结果，果真如此，萧暮雨来了。
　　“说说看啊，因的什么故。”萧暮雨足尖轻点，从房顶偏偏降下，落在了他们眼前。
　　即使迟钝如郭靖，也察觉到了今夜的萧暮雨的不对劲，婉转的音色，却仿佛天生凉薄阴柔，阴测测的让人十分不舒服，透出一股子来者不善的气势。
　　“是段天德勾结完颜洪烈那个狗贼，害的杨大叔骨肉分离！”郭靖十分气愤的说到，一边试图把完颜康拉到他身后，萧暮雨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让他下意识的想要保护身边的人。
　　“所以呢？”
　　“我要带走康弟！”郭靖坚定的盯着萧暮雨说到。
　　“完颜洪烈那个狗贼还欺骗杨婶婶，让杨康认贼作父！”黄蓉在一旁火上浇油“现在真相大白，杨康当然要跟我们走，认祖归宗！”
　　“说完了？”萧暮雨漫不经心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一群人似乎一个一个都是正义斗士一样的义愤填膺，环视一圈，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小王爷的爹，当然是赵王完颜洪烈。”萧暮雨几乎是一字一顿，坚定的看着他们每一个人，这样说道。
　　看到萧暮雨否认的样子，郭靖仿佛一幅不敢相信的样子看着萧暮雨，眼神中的指控仿佛在说你怎么能助纣为虐的样子。
　　黄蓉更是没有好话“靖哥哥，你看吧，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完颜康就是杨康！跟她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带杨康走！”旁边的穆念慈也不住的点头，神色哀婉的拉着杨康的手，好像杨康不跟他们走，就是罪大恶极就是天理不容的样子。
　　“呵呵”萧暮雨不怒反笑，折扇轻摇，“本来就是如此，你们说杨铁心是小王爷生父，有何凭证？小王爷出生之时，他在哪？小王爷卧病之时，他在哪？小王爷被人辱骂野种之时，他又在哪里？”
　　“那是完颜洪烈那个狗贼设计陷害我郭杨两家！姐姐你怎么能帮着完颜洪烈那个坏人！”郭靖气愤的冲萧暮雨喊道，双眼通红，“杨大叔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他们！”
　　完颜康震惊的看着郭靖，听到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他和他娘亲，说内心一点震动没有，是不可能的。所以听到萧暮雨的嗤笑，完颜康猛然抬头狠狠的盯着萧暮雨。
　　“呵，穆姑娘，我调查过你们父女二人，这么多年来在不同的地方走江湖卖艺比武招亲，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在找谁？”萧暮雨一贯平和温柔的嗓音，透露出毫不掩饰的不屑来，穆念慈听到她的话下意识的张了张口想要回答实在寻找杨康和包惜弱，却在对上完颜康希冀的眼眸时候，一阵心虚。
　　是啊，他们是在找杨康和包惜弱么，不是的，根本不是这样的，她可以义正言辞的告诉自己让杨康认祖归宗才是对的，可以正义凛然的指责包惜弱是个失节女人，可是，面对杨康那种渴望得到一个仅仅可以慰藉心灵的答案的时候，突然就心虚了，因为，他们走遍大江南北，根本就不是为了寻找杨康和包惜弱，杨铁心，在找的是郭家后人……
　　“是……是在找你们的……”穆念慈瞬间的迟疑，让杨康目光中灼灼的希冀瞬间冷却了下来，他已经有了答案了。
　　萧暮雨，根本没有问他是谁的儿子，因为这根本不重要，只要完颜洪烈承认他是完颜康，他就是赵王府的小王爷，金国的小王爷，完颜洪烈都不在乎的事情，其他人有资格纠结吗？
　　她直指了一切事件的痛点，对完颜康而言的痛点，那就是，他和他娘，是被生父，抛弃的。
　　“呵。”萧暮雨一声哼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穆念慈毕竟不是黄蓉，学不会撒谎，她被教导的太正了，容不得谎言。可是这也正是萧暮雨看不起她的地方，穆念慈从小被杨铁心收养，向着杨铁心说话是应该的，毕竟人都有私心。但是你的养父你可以孺慕情深，完颜康的养父就不是养父了？就没有付出了？
　　完颜洪烈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很多，但是，这里面，绝对没有一个人是完颜康！反而你们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着是他生父的杨铁心，在他成长过程中，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做。
　　你，你们，何其自私。
　　萧暮雨突然感觉到悲从中来，本来应该生而得到的天伦，却是由一个本该是杀父仇人的人给予的，和完颜康比起来，郭靖其实已经很幸福了，起码，他有一个会教导他的娘亲，而包惜弱，除了自怜自伤，什么也没有做过。
　　“靖儿，杨铁心这么多年来，根本就没有寻找过你口中的婶婶和你口中的康弟，他一直在寻找的，是你，和你娘。”萧暮雨不知道什么样的表情是合适的，她把事实真相说出来，平静的、几乎是无力的说出这些话，当她从醉酒的杨铁心口中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情是怎样的，身为丈夫、父亲，居然可以如此冷血无情的对待妻儿，虽说兄弟情深，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杨铁心抛弃妻子的真相。当时看着狼狈的，跪倒在地的杨铁心，因为喝醉了胡言乱语，口不择言的说着当年真相，她很久没有如此震惊过了，本来是想去找黄蓉的麻烦，最后却改了主意飞奔回了王府。
　　完颜洪烈该死，杨铁心，就不该死么？他，只是缺少一个契机，他和包惜弱，自以为情深义重的夫妻感情，真的经不起挫折，不是完颜洪烈，也会是别的什么事情，总之包惜弱不是那个最重要的，甚至杨家当时唯一的骨血，包惜弱肚里的孩子，都在杨铁心那个大男人心中都不是最重要的，杨铁心，铁心，这名字起的好，当真铁石心肠。不过，也许包惜弱自己也愿意当那个心中第三第四第五第六也说不定，萧暮雨在心中冷笑。
　　“而且当年……是你口中那位情深义重的杨大叔，亲手抛下了怀有身孕的妻子，也是为了……你，和你娘……”她看到完颜康的眼睛瞬间暗淡下去了，如同被抛弃在原地的小孩一样，她眼中仿佛时光闪动，一些早就被刻意遗忘的画面出现在眼前，她只是一瞬间失神，然后立刻又恢复了清明，她心下叹息，就帮他这一次吧，就当是，为了自己。
　　“乱世之中，让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如何自保？其实杨铁心自己也认定了包惜弱一个弱女子在那场腥风血雨的夜晚里活下来的机会渺茫，否则，他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萧暮雨神色悲悯的看着郭靖和完颜康，悲伤的气氛让人窒息，更多的话，已经无需再说了，完颜康失魂落魄的往屋内走去，穆念慈想要伸手拉住她，却被他生硬的拉扯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亲生父亲，当年，亲手抛弃了他娘和他，而他的仇人，把他如亲生孩儿一般疼爱养大。
　　“完颜康！你果然贪恋荣华富贵！居然知道真相依然认贼作父！”黄蓉焦急的喊道，想要上去抓住完颜康。
　　狼狈的完颜康，此时毫无知觉一般依然在往前走着，失魂落魄的走着，后背毫无防备的暴露给黄蓉，眼看黄蓉就要接近他做出一掌想要打昏他的架势，突然旁边长袖一卷，黄蓉被掀翻向后，被郭靖稳稳接住。萧暮雨挡在完颜康前面，不再说话，面对郭靖不满的眼神，她垂下眼眸，只能说郭靖太过单纯，可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单纯的黑和白、善与恶呢。
　　完颜康被刚才黄蓉的掌风扫了个踉跄，木然的转过身，只见萧暮雨挡在他的面前。
　　今夜的一桩桩一件件，已经超出了他十八年的认知范围，不断的打击着他的自尊心，而黄蓉的咄咄逼人，加上穆念慈正义凛然的指责他和她娘亲包惜弱的样子，仿佛一只只大手，紧紧地捂住他的口鼻，让他只能被动的看和听，完全不容他反驳，而这种窒息一般的气氛，却让他大脑混沌的愈发痛苦，萧暮雨的出现，让他混沌的脑海里瞬间劈开一丝清明，让他想起来当年其他王爷家的小孩冲他丢石头、吐口水，骂他是个野种的时候，他的父亲完颜洪烈是如何一怒之下狠狠的鞭打了那个小孩十几鞭子，恶狠狠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天赌咒他就是他赵王完颜洪烈的儿子，若有人再恶意揣测，不管对方是谁，定要将他五马分尸之时，那时的完颜洪烈，就如同今夜的萧暮雨，仿佛从天而降的维护他，仿佛高大的如高高在上的供奉的神佛，给他庇护和安全感。
　　突然间似乎有什么全部崩塌了，陷落了，好像不管不顾一切，无关一切感情，只想跪倒在这个女人面前，痛哭流涕，不知道为什么的直觉，他只觉得她可以理解的，她是完全理解他的感受的人。
　　无声的对峙，黑影仿佛要吞噬一切，直到包惜弱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哭泣的扑进了完颜康的怀里，身后跟着尾随而来的完颜洪烈。
　　“康儿，是娘对不起你，是娘。”扑进完颜康的怀里，包惜弱哭的痛彻心扉。
　　“娘你说，你说我是金人，孩儿，孩儿是你和父王的儿子，孩儿不要听别的，你说啊，我求求你了！”包惜弱的出现，似乎是能救起她的最后一丝救命稻草，又仿佛矛盾的是压垮他的最后一丝稻草，他紧紧的抓着包惜弱的手臂，充满绝望和狂热的希冀的眼神，几乎点燃了他，他的声音几乎都梦幻了，充满了恳求和卑微。
　　“娘有一件事，放在心里十八年，一直都没有说，娘觉得很内疚。”
　　“康儿当然是我们的孩儿！”后赶来的完颜洪烈坚定的走上去拉住包惜弱的手臂，试图将她和完颜康拉开，而完颜康，仿佛没有看到没有听到一样，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包惜弱。
　　“包惜弱，你答应过我的！”眼看着包惜弱要说出来那些话，情急之下萧暮雨直呼包惜弱的名字“你在伤害他！”。
　　“不，康儿是我的孩儿，我怎么会伤害他，是我，是我害得他受了十八年的折磨。我不能一错再错。”包惜弱哭泣道。
　　“包惜弱，你混蛋！”欧阳克眼见要暴走的萧暮雨，赶紧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到了身后，也许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就怕她上去戳死包惜弱。
　　“娘……娘我求求你，不要说……不要说……”完颜康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手臂颤颤巍巍与包惜弱互相扶持，而这股力量，却越来越薄弱，仿佛再也支持不下去一样，松开了包惜弱的手，倒退了两步，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就在包惜弱不顾所有的说出，那位少年，说的是真的，你爹叫杨铁心，祖籍山东，你是宋人。这几句话，仿佛给完颜康送进了地狱，他的父王，是他的杀父仇人，是细心呵护了他十八年的父王，为什么，为什么要带给他这样的矛盾和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对他这样的不公平。
　　包惜弱还在一边絮絮的说着她的错，她害他受了十八年的折磨，做了金尊玉贵的小王爷十八年，比起民不聊生，他受了什么折磨了！欧阳克死死的拉住了萧暮雨的手腕，不让她动弹，他能感受到她的愤怒，那种愤怒，仿佛感同身受在萧暮雨的身上，那种深切的恨意喷薄而出，她已经让他快不敢相认，这几乎不是那个他认识的萧暮雨了，她快没有理智了，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她在为了完颜康，怒发冲冠。
　　这个认知，让欧阳克异常气愤和压抑，她不该是这样的，他所认识的她，从来都是风轻云淡，没有对什么人或者什么事特别上心的样子，如今，她却为了这个刚认识的完颜康出奇的愤怒。
　　“惜弱，不要再说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未来，我们一家三口……”完颜洪烈还在低三下四的哀求包惜弱不要离开。
　　“你走开，你骗了我！”包惜弱在完颜洪烈要碰触到他的时候突然一下子弹开，仿佛受了惊吓一样，“我是铁哥三书六礼娶进门的妻子，我却负了他，是我负了他……”说了捂着脸瘫坐在地上哭泣了起来“康儿，康儿……你跟娘走吧，我们去找你爹。”。
　　“够了！”萧暮雨挣脱了欧阳克的钳制，飞身上前，一把推开了试图拉着完颜康让他跟她一起走的包惜弱，“包惜弱，你没资格当娘！”扔下这句话，不顾在场所有人的阻拦，萧暮雨拉着失魂落魄的完颜康离开了这混乱的现场，这个一切都错乱了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