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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明朗 ...

  •   谢沅敛去眼里的复杂之色,一脸镇定自若继续说:“姑娘既无大碍,那在下也不便多留,告辞了。”

      不待她回答,就径直走出去了。

      灵犀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心中涌起一股难忍的失落。

      相思,相思。

      不过才将将分开,便已如此难耐了吗。

      他说,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可为什么即使知道了答案,心中依旧充满了迷茫。

      时间,真的能治愈一切吗。

      她好想将他拦住,留在身边,哪里也不去。

      但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她想,下次见到他,她要再仔细问一问。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天,谢沅却不再出现在她眼前。

      锦书说他回了国公府。

      “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走?”灵犀貌似不经意间问她。

      “大公子让奴婢留下来照顾您,等您好了再做打算。”锦书与她渐渐熟悉,此时正低头做着针线活。

      “这样啊……对了,外面那个人是谁?”灵犀说的是谢安,虽然她不能动,但偶尔也有听见两人交谈的声音。

      “他叫谢安,是大公子留下来专门保护您的。”

      “说起来,这几天也没看见谢公子了,他很忙吗?”灵犀的语气有些飘,唯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隐藏的期待。

      “大公子?唔……奴婢也不太清楚,大公子好像一直都挺忙的。”锦书想了想答道。

      “哦……”灵犀一脸憾色,不再多问。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从指缝间划过。

      立夏过后,气候渐渐炎热,一眨眼就到了五月。

      灵犀这段日子,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每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比猪都不如——猪尚且还能在猪圈里跑几下,而她则是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有时候实在闷得慌,也只能让锦书把软榻挪到院子里,然后抱着她去外面躺着晒晒太阳。

      没过多久,灵犀越发厌世了。

      锦书也发现她日渐消沉,不仅开始变得少言寡语,每天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好似对万物都丧失了兴趣。

      和她说话吧,也是兴致缺缺,心情好还“嗯”“啊”地回你两句,心情不好根本就不搭理人。

      谁也摸不透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锦书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让灵犀继续沉浸在这样沮丧的情绪里。于是,在这一天,她夹了两本书走进来,绕过屏风,看着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人,笑眯眯地说:“前些日子,奴婢刚走进门,姑娘听见声音就会迫不及待‘锦书锦书’地叫唤奴婢,现在却是没有这等待遇了。”说着还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灵犀闭着眼,懒洋洋地回答:“今时不同往日,我心中不畅快,自然话就少了。”

      锦书一笑,走上前来,将书拿出来在她面前晃了晃:“姑娘睁开眼瞧瞧,可知这是什么?”

      “……书?”灵犀睁眼一瞥,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晋江书斋新出的话本子,奴婢好不容易抢到的呢!”锦书的语气有些得意,“晋江书斋的话本在京城可有名了,基本上只要一出新册子,马上就会被一抢而空!奴婢抢了两本实在是走了大运!”

      灵犀不懂这个,问:“话本子是什么?怎么吃香?”

      “话本子就是说书人演讲故事用的底稿呀,姑娘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须知京城书斋有数十家,唯有这晋江书斋的话本最为出名。奴婢知道您每日躺在这里,心里烦闷,今日且让奴婢做一回那碧水阁的说书匠,与您说一段故事解解闷。姑娘可愿听一听?”锦书幼时也曾上过私塾,认字当然不在话下。

      “你好不容易抢到的话本子,我哪里还敢弗你的意,自然是要听的。”灵犀这时也来了兴趣,含笑说道。

      锦书郑重地轻咳两声,在床边坐下,轻轻翻开书页,沉声念道:“今日给姑娘讲的这一本叫《穷书生与富家千金那些年不得不说的事儿》。话说在嘉靖年间,金陵有一大户人家,姓李,家中那是阳盛阴衰,足足生了八个男孩儿,直到李老爷年过半百,终于喜得一女……”

      锦书咬字十分标准,一口官话说得字正腔圆,抑扬顿挫的语气将话本子里的故事娓娓道来,灵犀不由得渐渐入了迷。

      午后的日光不知何时早已西沉,院子里的围墙,在落日的余晖下,斜斜地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有道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书生和大小姐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喜结良缘,幸福美满地过完了一生。”

      锦书的故事讲完了,灵犀意犹未尽,又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们要执着做夫妻?夫妻是什么?”

      “呃……”锦书一顿,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样奇怪的问题,“一男一女,若想组建家庭,生儿育女,结伴走完一生,就必然要先结为夫妻。要知道,这世间无论是父母之间的亲情,还是兄弟之间的友情,最终都是走向分散,唯有夫妻之间的爱情是永远不会分开的。穷书生和大小姐互相爱慕,想要长长久久在一起,自然执着于做夫妻了!”

      “那……爱情又是什么呢?”

      锦书想了想,回答道:“爱情,是男女之间互相喜欢所产生的情愫吧。”说着她叹息一声,“不过世间男女盲婚哑嫁居多,彼此之间能产生爱情者少之又少。其实很多夫妻之间并无多少情谊,却也能相互扶持,不离不弃走完一生,这其中的道理,奴婢也不太明白。”

      毕竟她也只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她说的这些老气横生的话,不过是从老人家嘴里听来,自己却并无太多的理解。

      灵犀似懂非懂,不由得想起谢沅,福至心灵,蓦然问道:“那你可知,何为相思?”

      “相思?”锦书有些诧异,“相思,字如其名,姑娘还不明白吗?”

      灵犀说:“哦,这样啊……那为什么会得相思?可以治吗?”

      锦书好笑地看着她,说:“相思说是病,但又不是病,治却是治不好的。”

      这话和谢沅说的相差不大,又听她继续说道:“相思因情而起,不动情就不会相思。动了情,求而不得,睹物思人,自然而然就患了相思!要说治,也不难,只要得偿所愿,便能不治而愈,否则,也只能忘情了吧……”锦书说到这里,语气有些不确定,因为这些话,也是她道听途说得来的……

      “你这里说的情,是爱情吗?”灵犀此时像极了好奇宝宝。

      “亲友之间也有思念,但相思好像多用于男女之间。相思是喜欢上一个人才会有的表现,只有喜欢了才会生出爱意,有了爱才会念念不忘,犯相思。”

      “爱……”灵犀沉默,为何谢沅没有和她说这么多呢。

      锦书拊掌,起身笑着对灵犀说:“好了,奴婢要去准备晚膳了,姑娘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奴婢先下去了。”

      “好。”灵犀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股莫名的滋味再次涌上心头,这一次她不再迷茫,她忽然明白,自己对谢沅必然产生了锦书刚刚所说的感情。

      是爱情吗?

      可是,她能感受到,谢沅并不爱她,甚至说不定连喜欢也没有,否则这一段时间,他为何一次都不露面。

      他不爱我。

      并且欺骗了我。

      相思根本就治不好,也不会自行化去。

      他不喜欢我,所以这段时间他对我避而不见。

      可是……

      我却喜欢上了他。

      灵犀第一次尝到了苦涩的滋味,这让她既觉得沉重,又忍不住为之着迷。

      这一份感情来得莫名,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去找谢沅,可是她的身体不能动弹,就算能动,也不一定能找到他的人。

      她不去找谢沅,又对他念念不忘,睁眼是他,闭眼是他,睡着了在梦中遇到的,也是他。

      灵犀焦躁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内心乱成一团。

      她向往自由,讨厌这种心灵被束缚的感觉,她迫切地想要找到解决的办法,却不得门路。

      就在这样乱糟糟的思绪中,她陷入了沉睡。等锦书将她叫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

      灵犀神情恹恹,让锦书有些奇怪:“姑娘睡觉前还好好的,怎么一觉起来感觉又变了?”

      “……”灵犀沉默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可能做了噩梦吧。”

      锦书对她的话没有怀疑,端了饭菜在她面前坐下,说:“晚膳给您做的比较清淡,唉,您最近的胃口也差了许多。”

      “……可能是在床上躺久了吧。”灵犀的语气充满了沮丧。

      闲言少叙,锦书喂她吃完饭,又替她擦了身体,就退出了正房。

      灵犀瞪着空荡荡的屋子,一阵无力。

      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她连离开这间房的力气都没有。

      夜色渐渐深了,锦书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走进来,看她已经睡了,便无声将油灯吹灭,然后把室内的窗户关上,只单独留了一扇支架窗将上端半开,用作透气,又默默离开了。

      灵犀虽闭着眼,其实并没有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打梆的声音从窗外遥遥传来,不知不觉竟已到了子时。

      忽听见“啪”地一声,似是窗子被人敲开,然后有人从外面翻了进来。

      灵犀大惊,身体却一动不动,鼻子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那人咳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有人进了你的房,你怎么都不叫一声?”

      “谢,谢沅?!”灵犀惊讶极了,连忙问,“你怎么来了?还受了伤!”

      谢沅抹去嘴角的血渍,捂着胸口在灵犀床边坐下,慢慢顺气。

      因开了窗子,月色从外面透了进来。

      他借着月光悄然端详她,缓缓说道:“先前曾与玉梅魁主许诺,改日会登门道歉,便是今日了。”

      “那,那你怎么还受伤了……”灵犀不解。

      谢沅轻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拔开塞子,撩去她散落在脸颊的碎发:“张嘴,这是解药。”

      灵犀连忙张嘴,一股清凉之意从口腔散开,顺着食道,直至遍及全身,然后这股凉意渐渐转变成热流,她觉得那种无力感在渐渐消失。

      她动了动手指,一脸惊喜:“我的手指能动了!”

      谢沅微微一笑。

      这时灵犀又反应回来,问:“你还没回答刚刚的问题呢!你上门道歉,他们怎么还伤人?”

      “道歉?”谢沅失笑,“不过借口罢了。道歉是假,求药才是真,不然你的解药又是哪里来的。”他嘴上说的“求”,然话中的意思却明明白白告诉她是“抢”。

      灵犀瞪目:“你,你不是君子吗,怎么还出尔反尔?”

      “谢家大公子是正人君子,但清辉却只是江湖侠客,自是不同。”谢沅语气夹着笑意,倏地一顿,连忙侧过身一阵咳嗽,有鲜血从他的指缝溢出。

      灵犀大急,扶上他的肩,关切地问:“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去叫锦书!”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能动了,继而大喜,“我可以动啦!”

      “无事。”谢沅用袖子擦去血渍,笑吟吟地说,“看来解药是真的,你的毒解了就好——不必叫醒锦书,她来了也无用,我只坐一会,马上就走。”

      “那你的伤……”

      “不是伤。玉梅魁主使毒的手法出神入化,连我都防不胜防。”谢沅语气十分轻松,含着赞叹,不见一丝忧色。

      “毒!”灵犀皱眉看他,“我解了毒,然后你又中了毒,这样解毒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不同。”谢沅和她拉开距离,“你的毒我束手无策,无药可解,但我就不一样了。”

      “我早年曾服用过一颗化毒丸,虽不至于百毒不侵,但毒药于我药效大减,会逐年化去。”说着他似想起了什么,轻轻一笑,“像今日这份毒药,若是旁人,只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灵犀提起的心这才落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依旧十分纠结,闷闷不乐。谢沅有些新奇地问她:“你解了毒,怎么看起来还这样郁闷?”

      “我……”灵犀耷拉着头,叹气,“我,我只是觉得,自己好没用。谢公子对我这么好,我却无以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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