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平生》雪舞菱絮

57、第五十四章

　　蔡洵抬头，看到少女纤弱的背影，伏在桌前正在细细磨药。
　　长发松松挽就，一根玉簪斜斜插着，偶尔风从窗口吹入，打下一络黑发，柔柔垂着。
　　心中说不出的满足，阖眼，听着药杵撞击杯壁的声音，嗒嗒嗒，极有规律。
　　像是如此这般许多年，已经熟能生巧。
　　“静枫，你以前也经常这样么？”身上披着厚厚的大衣，杨静枫怕他着凉，不让起床。
　　“这样？”杨静枫手顿了顿，明白蔡洵的意思，点头，微侧着脸，“是啊，以前跟着师傅，山上采药，拣药，磨药，还有煎药，都成了习惯。”
　　“山上？”蔡洵好奇，“山上都有什么药？”
　　“什么药？可多啦！就比如说用作活血化瘀的紫楠、白石吧，长在山腰上，看起来就像野草一样，一般人根本分不清，就是我，也有时候辨不出来，需要靠气味，还有黄芪——”一提到药，杨静枫不由絮絮叨叨，突然意识到什么，蓦地住口，看着蔡洵，讪笑，“说这么多，你大概不感兴趣罢！”
　　蔡洵摇头，双眸炯炯，“恩——很有意思，因为我从没去过。”
　　“诶？”杨静枫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从没去过？
　　蔡洵笑笑，看上去毫不在意，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忧郁，“从小身子不大好，燕漠到处都是黄沙，没有山。”
　　杨静枫默然，蔡洵体弱多病，没想到是先天如此，加之燕漠位于黄沙漫天的大漠之中……
　　“那你来了长陵，没有出去走走么？”
　　蔡洵摇头，苦笑，“门口，你不是没有看到，而且……”
　　话没有说完，静枫全都懂了。
　　层层把守，就算是燕漠派遣谈和的使者，长陵依旧戒备森严，林进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带她进来更是费尽功夫。
　　好在里头并没有人看守，杨静枫平日里穿着朴素，行为举止都极为安静，从不惹人注意，故而能够平平安安待到现在。
　　手指扣着下巴，杨静枫凝神片刻，忽而大叫一声，“有了！”
　　见蔡洵不解，静枫眉飞色舞，“就算不在长陵，你不是要回燕漠么？路途遥遥，还是有很多机会看到青山绿水！”
　　回燕漠么？
　　蔡洵看着少女欢快的神情，不愿扫她的兴子，长陵王，真的会如此简单的放自己回去？早在来这里之前，他已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
　　若不是——不是有林进在，自己还不知要被暗杀多少次呢！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好在如今有杨静枫陪在身边，下毒是不可能了。
　　暗暗想着，目光又回到少女的身上，她陪着自己，待在这个寂静的地方足足一周，却没抱怨过，整日为自己把脉看病，也不说回家的事情。
　　静枫与张梁的过往，蔡洵早从林进那多多少少听来。温柔聪慧如静枫的女子，张梁放手，他日必将后悔！
　　担心张梁会出尔反尔，蔡洵吩咐林进化作杨静枫的模样，装作出了城，这才稍稍放下心。
　　只不过还有一人比张梁要难缠万倍，那人便是——敬远王刘轩。
　　刘轩虽不知杨静枫藏在何处，但由于最珍贵的药材皆出自敬远王府，且有静枫的亲笔手迹为证，所以他必然知道静枫还没有离开，而且，此人似乎已经怀疑到自己这里。
　　这两日据林进禀报，似乎看到敬远王府的人在附近出没。
　　就算林进取药再怎么小心翼翼，难免会被追踪到，被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发现又如何？
　　静枫自愿来此，刘轩于她而言不过一个外人，就连她青梅竹马的大师兄都无法，难不成他还能做到？
　　无论如何，这一次，自己绝不会轻易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