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Q300拾渣记》玲珰布偶

9、你等我

　　“慢点吃，别呛着……”沈妈妈笑着摸了摸楚天元松松软软的头发，楚天元跟个小狗似的伸长脖子在沈妈妈手心里蹭了蹭脑袋，嘴角挂着粒米饭，清瘦的脸上装不下那么多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高兴了就好，阿姨不是跟你说了吗，别打工浪费时间了，好好读书，准备好明年的高考比什么都重要，你才十八岁，哪能现在就放弃读书呢？”
　　沈妈妈唠叨一句，楚天元就乖乖点一下头，再往嘴里扒口饭，沈妈妈的唠叨，楚天元从小就听不够。
　　八岁那年起，除了沈妈妈，就没有人这样认真的唠叨他了，楚厉男似乎把妈妈的车祸算在了他头上，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有正眼瞧过他。
　　黄昏细雨，窗外天色灰蒙蒙一片，楚天元突然想起妈妈去世几个月后的一天，他数学得了一百分，放学时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没带伞的同学都在学校等着雨停了或是家里来接再走，楚天元找了个塑料袋特别小心的包好卷子塞进裤兜里，冒着大雨骑回了家，跟个小落汤鸡似的，冻得哆哆嗦嗦，把卷子捧在楚厉南面前，他好久没和自己说话了，也不笑，楚天元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希望楚厉南朝他笑笑，哪怕点点头，或是摸摸他的小脑袋也行，楚厉南只是愣了愣，然后转身，一言不发的走进书房，关上了门，楚天元从那时起成绩就再没有及过格了。
　　“再吃块排骨。”沈妈妈夹起一块排骨放进楚天元碗里。
　　楚天元夹起排骨塞进嘴里。
　　“小星怎么还不来呢？”沈妈妈看看墙上的挂钟。
　　“他说晚上有可能在实验室加班，等忙完了再过来。”楚天元夹了块藕夹放进嘴里，一顿美餐，失业的事就基本上忘干净了。
　　沈妈妈笑着点点头，沈边星下午给家里打电话，说想吃藕夹和烧排骨了，沈妈妈欢天喜地的忙活了一下午，晚饭时终于等来了俩人，谁知沈边星上楼呆了没两分钟就走了，楚爸爸晚上被人请去下围棋，八点半之前也回不来，一桌子菜只有沈妈妈和楚天元两个人享用了。
　　吃完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楚天元赖在厨房帮沈妈妈洗碗，沈妈妈笑着拿来一个碎花小围裙。
　　“只有这个样子的了，穿上吧，不然白衣服蹭了油就不好洗了。”
　　楚天元笑着点点头，弯下腰让沈妈妈把围裙给他挂在了脖子上，又转过身十分配合的由着沈妈妈在腰上系了个蝴蝶结。
　　“天天啊，你要是个女孩该多好啊，给小星当媳妇，阿姨睡觉也能笑醒。”沈妈妈摸摸楚天元白皙细长的胳膊，无限感慨。
　　“要不我去趟泰国。”楚天元打开水龙头，哗哗冲着盘子，转过头朝沈妈妈调皮的勾了勾嘴角。
　　“你个小油嘴，就你贫。”沈妈妈哭笑不得，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哦对了，上次来忘了给你吃，等等啊，阿姨下楼给你摘两串葡萄去。”沈妈妈说完拿了个洗菜篮子蹬蹬蹬下了楼，不一会儿端来两大串红的发紫的葡萄。
　　楚天元看着葡萄，有些发呆。
　　“阿姨，从前怎么不知道你们家楼下还种葡萄呢？”
　　沈妈妈一边把葡萄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一边说道：“这个是小星种的，好像是他十二岁那年的暑假吧，不知从哪找来的一块葡萄蔓子，栽倒房子后面的一小块空地上，天天跑去浇水，可还是没成活，以后每年都找来一块葡萄蔓子种上，却怎么也栽不活，去年春天，枯藤下突然冒出几个碧绿的芽来，今年就结了整整一架子的葡萄。”
　　沈妈妈摘下一颗洗的晶莹剔透的葡萄，塞进楚天元嘴里。
　　“快尝尝，是不是特别甜。”
　　楚天元慢慢咬下嘴里的葡萄，十二岁那个夏天的味道，顺着舌尖蔓延进了回忆的深处……
　　“嗯，好甜。”楚天元淡淡一笑，回忆大多是苦的，所以寥寥无几的甜，一不小心就刻骨铭心了。
　　你快出去吃，剩下的阿姨收拾就好了。
　　楚天元抱着一盆葡萄走出厨房，沈边星正从外面开门进来，抬眼看到楚天元的女仆装，还是粉底小白花荷叶飞边的，一下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楚天元抱着葡萄趾高气昂走到沙发跟前坐下，从容不迫的摘下围裙，“笑什么笑，你穿能有我好看吗？”
　　“不能。”楚天元嘴角忍不住上扬，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小星回来了。”沈妈妈从厨房跑出来，“吃过了吗，还有好多排骨和耦合，我给你热热吧。”
　　沈边星摇摇头，从实验室出来时，一个女孩莫名其妙把一盒便当塞到他车筐里，扭头就跑了。
　　“有吃的了。”沈边星说完从鞋柜上拿了便当，回到餐桌上打开吃了起来。
　　“家里这么多吃的，你还买什么。”沈妈妈凑过来看了看便当里的菜，“哪有妈妈做的好吃。”
　　“有人给的。”沈边星夹了块西芹放在嘴里。
　　“谁啊，是女孩子吗？”沈妈妈突然一脸的笑意，兴致勃勃的坐了下来。
　　“嗯。”沈边星点点头。
　　“叫什么啊，是你学校的吗？”沈妈妈两眼放光，手抓在围裙上，又期待又有些紧张。
　　“不认识。”一盒便当被他没心没肺吃了下去。
　　“你这孩子，人家送你便当就是喜欢你啊，你怎么不问问人家叫什么，长什么样子看清楚了吗？好看吗？”沈妈妈又有些上火了，这孩子从小到大什么都和其他小孩不合拍，少言寡语，孤僻冷漠，沈妈妈一直偷偷担心他将来连个对象都不会处，好不容易看见点希望，看儿子这态度，八成还是没戏。
　　楚天元卧在沙发上往嘴里一颗一颗扔着葡萄，瞥了一眼埋头吃饭的沈边星，掏出手机刷微信。
　　毕业倒计时群里异常安静，难道杨乐乐她们真的在正经看书？
　　“怎么没人说话啊？”楚天元问道。
　　“杨乐乐，你偶像要谈恋爱啦！！！”楚天元一连打了三个感叹号。
　　“谁！谁？和谁？”杨乐乐秒回。
　　“我还想问你呢，不是你送的便当吗？”楚天元稍稍坐直了些。
　　“我跟高数题死磕呢，哪有时间送便当。”
　　“难道是耿琳？”楚天元正襟危坐，把葡萄搁在了一边。
　　“不是我，我要送也是送你啊。”耿琳@楚天元一个飞吻。
　　“不会是吴玥吧，没这姿色，谁敢撩小恶魔啊？”耿琳冷静分析。
　　“稍等我打电话问问……”
　　“还真是吴玥……”杨乐乐一分钟后打了行字上来。
　　“我以为她是答应着玩呢，真要追啊……”耿琳敲上来一行汗。
　　“引狼入室了吧……”楚天元发了一行幸灾乐祸的表情。
　　“还不是你撺掇的！！！”杨乐乐的怒火隔着手机屏都能感觉到。
　　“天天同学，这段时间靠你了，看住我门的欧巴，实在不行你牺牲一下，去勾引勾引吴玥，姐姐们相信你的实力。”沈边星后援会副会长临危不乱的布置工作。
　　“我不太擅长姐弟恋……”楚天元笑着打了一行字。
　　“那你擅长什么？”
　　“异地恋……”楚天元回道。
　　“你可真逗。”
　　毕业倒计时再次沉寂了下来。

　　从沈边星家里出来时，已经快九点了，沈妈妈把吃饭前楚天元帮沈边星挑出来的排骨和藕夹打包好，放在了保温桶里，拿一个小花布兜装了，沈边星提在手里，和楚天元一起下了楼。
　　断断续续下了一天的雨入夜便停了，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湿润清甜的气息，还有一丝秋天悄悄来临的微凉，沈边星把布兜挂在车把上，推着走出家属院，楚天元走了两步便跨在后座上，不肯迈腿了。
　　“沈边星……”
　　“嗯？”
　　“葡萄很好吃。”
　　“……”
　　“有件事一直想问你……”
　　“什么事？”
　　“我出国那天，你去哪了？”
　　自行车驶过路面上薄薄的积水，划过一道浅浅的涟漪……
　　“在忙……”
　　沈边星淡淡的说。
　　“你看今天晚上的路灯好看吧……”楚天元抬头望了望藏蓝色的天幕，星星依然躲在淡淡的流云下，橘黄色的路灯洒在积水的路面，融融暖暖……
　　“嗯……”
　　楚天元不再说话，那天似乎也是个雨天，凌晨三点钟他顺着卧室窗户外面的一颗法国梧桐爬了下来，冒着雨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游走，被楚厉南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谁也见不到，要不是楚厉南的秘书来送机票，怕是被楚厉南遣送到机场时，才能知道自己要被驱逐出境了。
　　橘黄色的路灯，浓的化不开，揉进细碎的雨点里，落在静谧的马路上，楚天元觉得这雨夜很好看，自己一个人看怪可惜的，走着走着就走到沈边星家的楼下，抬头看着三楼那扇熟悉的窗户，脑子里回想了一遍从小到大沈边星被他坑蒙拐骗的许多件事儿，最后觉得凌晨三点钟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去街上淋雨，肯定不至于导致沈边星和他绝交，于是就顺着窗户一侧的救生梯，爬上了沈边星卧室那扇小窗前面。
　　“沈边星……”楚天元小声敲了敲窗。
　　房间里静悄悄的，楚天元等了会儿，没有人回应，便轻轻推开窗户爬了进去。
　　“起床啦，出去看路灯啦……”楚天元借着窗外昏黄的一点亮色，摸到沈边星的床前。
　　床是空的。
　　楚天元一身湿漉漉的坐在床上等到天色微白，也没等到。
　　雨停了，路灯眼看就要熄了，看不到了……
　　楚天元走到沈边星的书桌前，在他写满公式的演算本上写下几个潦草的大字：“本少爷要出国深造了，恩准你明天机场送行。”
　　写完看了看，扯下来揉成团，重新写了一句：“我明天要走了，你来送送我吗？”
　　写完看了看，扯下来揉成团，呆呆看着空白的演算本，过了半天，才看到自己写了三个字：“你等我……”
　　楚天元扯下那页纸，塞在裤兜里，收拾了桌上的废纸团，回头看了眼空白的演算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