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的少年》霜冻

3、二、我们的宝贝流川

　　上中学的时候，流川和樱木到了县城。他们所在的湘北中学是一所有悠久历史的省重点中学。流川是以优异的成绩考取的尖子班A班，而樱木则是交了几千块钱高费进的F班。他俩的教室在同一层楼，A班在最右边，靠近女厕所；F班在最左边，靠近男厕所。樱木经常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穿越一层楼，到A班附近闲晃，数次惊吓了来上厕所而看见他后又不敢去上的女生，她们以流氓行为为由将樱木列为全年级最不受欢迎的十大人物之首。流川也会趁着每次上厕所的时间，把头探进F班的教室，东张西望。但他们的交集也就只限于此了。樱木的生活很丰富，有日本漫画、香港电影、武侠小说，以及电子游戏、桌球和女生。流川的生活也很丰富，天天都是做不完的习题和参加不完的竞赛。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流川获得了参加全国奥数决赛的资格，去北京呆了一个星期，拿回来了一张红红的奖状，省里面的电视台还来了人采访。流川的名气迅速从小镇蔓延到了全县，尤其是在湘北中学，流川所到之处都是一片“啧啧”声。更加上，流川还经常在学校的五四演讲比赛、129大和唱比赛、元旦晚会等众多场合登台亮相。他穿着白色高领毛衣，在聚光灯下意气风发的朗诵“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形象，使得流川这个名字迅速成为湘北中学女生尖叫频率最高的词，一度超过了林志颖和小虎队。那时侯，樱木的口头禅是——“我不认识流川。”
　　在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和什么地点传出了“A班的流川和F班的樱木是亲戚”这一消息后，樱木就不再是樱木了，他成为了“是流川亲戚的那个樱木”。他的书桌抽屉里塞满了女生写的“请转交流川”的情书；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想要知道流川最喜欢什么颜色、最喜欢什么食物的女生；……。樱木很喜欢女生，但他不喜欢嘴上总是挂着流川的女生。所以，樱木每天都在不厌其烦的重申：“我不认识流川。我真的不认识流川。流川是谁？”
　　尽管如此，每个星期六的下午，樱木都会在教学楼旁边的篮球场一边玩篮球一边等流川回家。流川所在的奥赛小组总是利用每个周末放假的时间来组织训练，每次流川都会选择靠窗的座位，他习惯做一会儿习题就抬头看看窗外的樱木，那个人在空旷的球场上，一下一下的投篮。傍晚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坐汽车回家。从县城到镇上，需要一两个小时。那时侯还没有柏油大道，缀满石子的小马路，又弯又陡，可是不管车子怎么摇晃，流川都可以靠在樱木的肩上睡得很香。
　　初三的时候，为了能让樱木顺利升上高中，樱木的爸爸在花了很多心思、送了很多礼后，樱木加入了校篮球队，并成为了体育特训生。这一新的身份带给了樱木极大的自信，篮球很快成为樱木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到后来，就连流川床上贴的都是魔术师约翰逊和飞人乔丹。中考结束过后，流川如愿以偿的考了全县第一，樱木也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作为奖励，两家父母决定带他们到省城去玩。他们去了游乐场、逛了公园，还到商场买了许多东西。
　　“这里真好，这么多好玩的，好看的。”樱木很快凸显出了乡巴佬的本色。
　　“哼，这算什么啊？！北京的楼比这里的高，车比这里多，动物园里的动物都比这里多，还有北极熊哩”，流川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小孩：“我们去参观的北京大学，比这里的公园都好看，还有它的体育馆，那才叫漂亮哩。”
　　“体育馆里能打篮球么？”
　　“当然能啦。那里铺的全是木地板，亮得能照出人影。连篮板架都漂亮得不象话。观众席能坐下我们一个学校的人。”流川这么说的时候，樱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大声的说道：“我以后要去那里打球，一定要去那里打球。”
　　那个夏天消逝的很快，就像他们生命中的所有夏天一样。
　　他们经常在清晨和傍晚的时候在镇上唯一的一个篮球场打球。那个篮球场旁边是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流川总是坐在树下看书，阳光越过树枝，洒在他身上，斑斑点点的。樱木重复着跃起、投篮的动作，累了就坐到流川身边去喝水。简陋的球场飞舞着漫天的灰尘，树上的知了断断续续的叫着，和着篮球敲打地面的沉闷的响声。许多许多年以后，这个画面还经常出现在流川的梦中，那个球场，还有那个流着汗水的少年。
　　天黑以后，他们有时会在回家的路上绕到附近的火车站走一走。那是一个很小的车站，只有几辆货运列车会经过，漆黑破旧的铁轨弯弯曲曲的消失在远方。
　　“我以后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恩。”
　　“比北京还远。”
　　“恩。”
　　“不晓得能不能走到世界的尽头。”
　　“我们一起去就可以。”
　　他们俩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那大约就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