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钟于归

8、第八章 牵手

　　三月末的一个周末，慕南烛接到林知风电话，说是和朋友一起去果园，摘了不少芒果，问她要不要。
　　苏零榆在旁边听到，忙不迭道：“要要要，我要见见这位林公子。”
　　慕南烛对她笑着摇摇头，同他约好下午五点见面。
　　宣陵一年四季有雨，从来不会下雪。
　　中午还是艳阳高照，午后飘来几朵乌云，雨便又浩浩荡荡地袭来。
　　慕南烛撑着伞，和苏零榆一起等在校门口。

　　林知风抱着一箱芒果走过来，白衬衫全湿透了。
　　他看到旁边的苏零榆，忙道歉：“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也在，你等等……”说着，将这箱芒果放在门口的建行自助取款机那里，又去停车场搬另一箱。
　　慕南烛在后面喊道：“别搬了，两箱也搬不动啊！”
　　林知风不为所动。
　　苏零榆在旁边笑得意味深长。
　　慕南烛瞪了她一眼：“赶紧的，叫你家那位过来！”
　　苏零榆道：“他天天加班，困得很，现在在补觉呢。”
　　她男朋友不读研，为了她辞了家里的高薪工作，来到这里陪着她。
　　何谓云泥之别，慕南烛不能想这些，想起来全是伤。

　　苏零榆打电话喊了本系的男孩子过来帮忙，林知风搬了一箱送慕南烛到宿舍楼下。
　　慕南烛替他撑着伞，道：“今天下雨了，改天来也不迟啊！”
　　林知风道：“改天早坏了，天气热，芒果哪里能放？你回去赶紧吃，这都是拣熟的给你拿的。”
　　一阵风过，小伞倾斜，两个人身上都湿了。
　　林知风看了一眼，道：“别给我打了，衣服早湿了。”
　　说着，从伞下走了出来。

　　到了宿舍楼下，恰好有室友经过，帮忙抬了上去。
　　慕南烛冲他笑笑：“麻烦你了啊，赶紧回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林知风想说什么，然而宿舍楼门口人来人往，他最后只得笑着冲她摆了摆手。
　　慕南烛走到二楼，回头看他慢慢地远去在雨幕中，才想起忘记把伞留给他了。
　　无数盛开的伞花中，那立挺的背影看起来颇有一点落寞。
　　他好像瘦了。慕南烛默默地想。

　　宿舍已经炸开了锅。
　　慕南烛在外面清楚地听到，抬芒果上来的两个室友正热血沸腾着：“真的，这个看着家境不差，又帅又有修养，笑起来能迷死人……”
　　慕南烛一笑，你们那是没见过他毒舌的时候。
　　见她进来，立刻有人起哄：“我打赌，南烛这三年内肯定换男朋友，就是楼下见到的那一位……”
　　“赌多少？”立即有人跟进。
　　“一顿饭？”前面的人不确定地问道。
　　“……”

　　慕南烛默默走到箱子前，拿剪刀一划开，就闻到一股甜香扑面而来，把箱子全部打开，里面是黄灿灿的大芒果。
　　众人立刻惊呆了。
　　平时大家也经常买芒果吃，但是满满一箱这么大的芒果还真是少见。
　　于是新一轮“换男票”的讨论开始了。
　　慕南烛不胜其烦，道：“来，我给你们赌，如果毕业前我分手和他在一起，请你们去“海鲜王国”吃一顿。如果没有，你们凑钱请我吃一顿。”

　　“海鲜王国”人均400，慕南烛这话明显是要打消她们的胡思乱想。
　　没想到，宿舍却欢呼声一片。
　　如果不是确定林知风喜欢男生，她哪里敢赌这么大！
　　慕南烛将芒果分好，还剩下三个，她想了想，自己留了一个，给玉笙师姐两个，托她给商陆师兄一个。
　　上次迎新宴他帮她说话，她连道一声谢都没有。却也不能贸然去找他，说不定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为了避免尴尬，最后还是决定麻烦玉笙师姐。

　　四月，慕南烛和同学约好，去杭州踏青。
　　林知风送她去车站。
　　车厢里放的曲子是罗大佑的《你的样子》。
　　下午两点的火车，慕南烛早晨急着收拾东西，没来得及吃饭。到车站正赶上午饭点，她本来不想吃，被林知风带着进了一家面馆。
　　车站里东西贵，慕南烛本身也不饿，同林知风商量一碗面就够了。
　　林知风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疑惑，一碗面怎么吃？
　　慕南烛笑道：“给人家多要个碗，给我几根面条就好了。”
　　林知风没理她，径自走到收银台，要了两份牛肉面。
　　慕南烛无奈，笑着寻了个地方坐下。

　　面上来，慕南烛惊了，好大一碗。
　　她下意识地拿起筷子，挑了一大团面条放到林知风碗里：“我吃不完，先给你点……”
　　林知风看她动作，一下子呆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可以先吃，等吃不完再……”
　　慕南烛低头就要吃面：“那哪行，我吃过的，你该嫌弃了。”看林知风没反应，突然想起来，“啊，你是不是嫌弃啊？对不住，和我男朋友一起习惯了……”
　　说着，忙拿了一双公筷想把那团面再挑回来。
　　林知风拿筷子压住：“够了，也不嫌麻烦……”自己夹了起来开始吃。
　　慕南烛顿时有点窘：“……我不是故意的，二哥……”
　　林知风含糊道：“我知道……”

　　火车上打电话给苏零榆，她听了差点笑死：“你呀……”
　　慕南烛也觉得委屈：“我真是习惯了，可能真把他当亲人了。”
　　苏零榆道：“你这样，人家容易误会的。”
　　“不可能。”慕南烛一口咬定，“我和你说你不许笑我，我在他面前一向大大咧咧不讲究，他真的很让我安心。你知道我唯一的倚仗是什么吗？就是他绝对不会爱我。”
　　苏零榆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这么和你说吧，和他出门我高兴了画个妆，懒的话水都不擦，即使穿低胸衣服也不怕被误会勾引他……没有拘束，特别自由。但是，他绝对不是什么温文尔雅的绅士，他常常损我，毫不留情。我俩经常会拌嘴，这让我觉得活着还有乐趣，至少你还能同人争吵辩论……说了这些，你大概能理解我同他的相处了吧？”

　　但是这番话很快被打脸。
　　五月一个夜晚，慕南烛同林知风一起逛公园。
　　宣陵是个不夜城，白天太热，大家都晚上出来闲逛。夜市的摊子能开到凌晨五点。
　　起先虽然相信他，慕南烛却总是觉得晚上出来不安全。
　　林知风承诺，必然会把她安全送回学校。
　　后来慕南烛发现，晚上出来逛街，风吹着，很清凉。她开始喜欢晚上出来乘凉。
　　公园里有很多老年人，闲聊着东家长西家短。

　　林知风道：“我们好像走错地方了。”
　　慕南烛坐在一个长椅上，笑了笑：“凉快就行。”
　　两人吹着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林知风说起工作中的事，慕南烛同他讲起学校里的各色事。
　　林知风看到旁边有卖烤串的，问她吃什么。
　　慕南烛道，吃过饭了，不想吃。
　　林知风看着她，随便吃点吧。
　　慕南烛笑着逗他，那就每样都来点吧。
　　好久，也不见林知风回来。慕南烛抬头，发现他还在烤串那里等着。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鼓鼓的。
　　慕南烛道：“什么呀？”
　　林知风道：“烤串啊，还有啤酒。你不是说每样来点吗？”
　　慕南烛差点笑瘫，她第一次觉得，林知风是个傻子。

　　不过片刻，两个人又起了争执。
　　谈起以后的工作，林知风问她，你有什么要求啊？
　　慕南烛道，别的先不说，天气一定不能热，冬天一定要有雪。
　　林知风不以为然，这根本不重要好不好！
　　慕南烛道，可是我觉得很重要啊！我就是不喜欢天气热，就是受不了冬天不下雪，不行吗？
　　林知风道，你就是为了追求与众不同。
　　慕南烛不高兴了，每个人的要求不一样，为什么我想去个冬天有雪的城市工作，就是为了追求与众不同呢？
　　林知风坚持自己的想法：“你就是为了在我面前显示自己的不同。”
　　慕南烛简直想骂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值得我故意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林知风见状，努力岔开话题，然而慕南烛已经不想说话了。
　　走到一个木质桥上，慕南烛站定，倚在栏杆上，看灯影摇曳下的小船缓缓驶过，心里突然空空的。
　　林知风站在她旁边，气息可闻，慕南烛知道他在求原谅，故意不理他。
　　却没想到，下一秒，他的手突然握住了自己的手。
　　慕南烛大惊，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甩开他，他却又紧紧抓住，慕南烛顿时像被恶魔缠上，拼命地甩开：“松手、松手啊……”
　　林知风将她的手握紧，低声道：“不松。”
　　慕南烛急了，使劲一甩，甩开了：“这已经超越普通朋友的关系了！”
　　林知风声音嘶哑，否认：“没有。”
　　终究是没有再牵她的手。

　　经过一片香樟树的时候，林知风混混沌沌地开口了：“……我昨天和我朋友打电话，说我这样温吞的性格，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人，这么容易惹我动怒……很特别。”
　　他说话时，整个人似乎要倒下去，慕南烛吓得不敢吭声。
　　等了好久，他才又开口，似乎平静了下来：“你别怕，我不是故意的。这是个误会，我希望你能忘掉。我，我……我刚才错把你当作别人了。”
　　慕南烛低着头，看一丛花树投下的影子。
　　错把她当成了谁？难道是杜仲？他和杜仲情变了？
　　貌似，也很久没有听说杜仲的消息了。
　　慕南烛觉得他今晚这般失常，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酝酿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哥，你是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