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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我们开始步行。
      我从小就比较向往没有目的的徒步远行,这是一种充满刺激的体验,不知道前路到底有什么在等着我,路途漫漫唯有一直沿着路走下去,每走一步似乎都在靠近一种未知的可能。
      不过生活环境就像一块磁铁,将我牢牢吸附在原地,加上我懒于突破,所以这样的体验我只有过一次。
      当时我只有十二岁,我立志要从乡下的婆婆家走回我在城里的家。我居住的城市离乡下并不远,只有四十分钟的车程,但用步行代替就不同了,我还只是个没有发育的短腿小学生,这个距离不亚于长征。
      巧合的是,那次陪我一起的也是汪凡。
      我们在乡下玩了两天,离开的当天,吃过午饭,我宣布要步行回家。汪凡惊讶的表情让我很满足,于是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
      汪凡说:你疯了吗?
      我说:你怕了吗?
      汪凡说:我才不怕,随便你。
      我说:走。
      不顾婆婆的劝阻,无视电话里爸妈的反对,我们各自带了一瓶水,拿了一袋饼干,带着一种即将徒步穿越沙漠的豪情,我们毅然上路。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是新鲜的,我发现路两旁的树格外的绿,天格外的蓝,泥土格外的黄,以前坐车的时候我从未有过这种感受,路边的大人用奇特的眼光打量我们,更让我的内心膨胀得要爆炸了,他们一定不知道我和汪凡正在干一件多么牛逼的事。
      走了十几分钟,汪凡说:我想撒个尿。
      汪凡撒完尿,提起裤子说:还要走多久?
      我说:可能还有半个多小时。
      又走了十几分钟,汪凡说:肯定不止半个小时,我记得这里,这是每次车子快要到你婆婆家的标志,你看那棵树,是不是?
      我说:怎么才走了这么点?
      汪凡说:还要走吗?
      我说:当然要,你怕了吗?
      汪凡说:我才不怕。
      我们又走了很长时间,差不多有半个小时,新鲜感已经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疲惫与自我怀疑。
      汪凡说:看吧,我们走了这么久都还没到,我记得这里,这是每次车子快要到那个快要到你婆婆家的标志的标志,你看旁边的水塘,是不是?
      我说:继续走吧。
      这次只走了几分钟,汪凡说:我不想走了。
      我说:你是不是男人,这个都坚持不了。
      汪凡说:我不是男人,我还是个男孩。
      我说:你是不是男的啊,这个都坚持不了。
      汪凡一屁股坐在地上,说:我不管了,我实在走不动了。
      我说:注意形象。
      汪凡站起来,拍掉屁股上的土,说:我们在这等车吧。
      我说:都走了这么久了,不要半途而废。
      汪凡说:这还没到半途,可以废。
      我说:要不你坐车,我还是走路。
      汪凡只得跟上我,说:我真是服你了。
      后面的路上我们已经很少交谈,因为说话也会费力气。我感觉到汪凡看我的眼神里已经带着怨念,但我毫不在意,我要完成一项从未完成的壮举,怎能因为旁人的阻扰就放弃。
      我不喜欢看到一个人遇到困难就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土里,按我的性子我会抓住他的脖子将其拔出来,告诉他逃避现实是没有用的,因为你的屁股还在外面,现实看得到你。
      但是长大后我就不会那么做了,因为那样给人的感觉很不尊重,现在我看到有人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土里,只会走上前去善意提醒他尽量把头往土里埋深点,否则还是能听到现实的声音。
      我和汪凡一直不停地走,水喝完了,饼干也吃完了,总算走到总路程的一半。路程一半的标志是路边的一座寺庙,叫普照寺,我从未进寺里烧过香,但却非常熟悉它的名字,我每次坐车经过这座寺庙时总会想到阳光普照这四个字。
      汪凡说:现在是半途了,我们不能废了,但我真的走不动了。
      我说:我们稍微休息一会儿吧。
      我们在路边休息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汪凡的爸爸开车来接我们。
      汪凡爸爸开的是一辆桑塔纳2000,那个年代在我们那个小城市里,开桑塔纳是身份的象征,他爸爸在一家酒厂上班,小时候我以为在酒厂上班的人喝酒也厉害,基于这两点,所以我一直比较崇拜汪凡的爸爸。
      汪凡的爸爸长得比较帅,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一年四季都是西装革履,是那种风度翩翩的男人,只可惜汪凡的运气太差,没有继承到他爸爸最好的基因。
      他爸爸最早是没有汽车的,后来升了股长,便买了那辆桑塔纳2000,几年后又升了科长,换了辆桑塔纳3000,可能是没有再升官的原因,一直开到现在都没有换成桑塔纳4000。
      我和汪凡坐上了桑塔纳2000,汪凡爸爸说:小英雄们,感觉怎么样?
      汪凡说:我累得要死了。
      我说:我们已经走了一半了,叔叔你不接我们也可以走完。
      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很享受坐在车里的舒爽,说完后我还有点后悔,怕汪凡爸爸把我扔下车以检验我的话的真实性。
      汪凡爸爸笑笑说:有志气。
      汪凡爸爸还想趁机教育下汪凡,但发现汪凡已经在车上睡着了。后来我也睡着了。
      虽然最终没有完成任务,但回到家后我依然有了吹嘘的资本,我没有创造一个震撼的结果,但我启动了一个牛逼的开始,从此以后我可以逢人便说我的想法是多么伟大,我想我至少比那些连一个牛逼的开始都不敢要的人要厉害。
      后来这种状态贯穿了我的人生,我越想越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越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就越想特立独行,我越特立独行就离现实越远,离现实越远我就越穷,因为钱是很现实的东西,我得现实了才有钱。
      我现在身无分文地和汪凡走在荒凉的城郊道路上,我们两个都深感没钱的痛苦。如果我有钱,就不会陪汪凡干这些破事了,如果汪凡有钱,一开始就不会发生这些破事。
      汪凡突然说:等这件事完了,我们出去工作吧。
      我立马答应:好啊。
      其实我最近也有些坚持不下去写作了,我一直认为伟大的作者应该是思想输出而不是文字输出,可是写书就像射|精,存几个月来一发,那必定是精华,如果把自己关在屋里天天来,那思想就稀得如同白水一样了。
      但这还是建立有思想的基础上,写久了我才发现,其实我的思想很少,于是我看书弥补,看了些书后,我又发现道理似乎就那么些,作家们只是换着花样翻来覆去在讲。
      塞林格说:爱是想要触碰却又收回了手。
      韩寒说:喜欢就会放肆,但爱就是克制。
      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似乎都差不多,但不得不承认,他们说得更好听。
      厉害的作者并非一定要创造出一个别人都想不到的道理,而是用恰当的句子表达出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如果这些句子再带有鲜明出众的个人特色,那这个作者就可以叫作家了。这是语言的艺术,叙述的天分,只有具备这个特质,才算是真正的作家。如果我用众人皆知的句式阐述一个众人皆知的道理,那么我就是个众人而非作家了。
      时间已到正午,我们急需填肚子。我们走到了西山脚下,山上有座公园,就叫西山公园,由于游客很多,山脚下有不少餐馆。
      汪凡说:你想吃火锅吗,我们去那家火锅店吧。
      我说:这么热吃什么火锅,去隔壁那家中餐馆吧,点两个菜应该比火锅便宜得多。
      最后我们去了火锅店隔壁的中餐馆隔壁的面馆,要了两碗面,不到十五块。
      吃完面,我们顿时陷入无人生目标的茫然中。
      汪凡说:走去公园玩,反正来了。
      我点头。
      西山公园分为老园区和新园区,老园区在山上,新园区在山腰。新园区全是大型的娱乐设施,摩天轮和大摆锤之类的,老园区全是小型的娱乐设施,套圈圈和小火车之类的。不过老园区有座被圈起来的猴山,以前那人气很高,节假日很多大人带着小孩子,丢花生喂猴子玩,人群中有几个挑着担担卖豆腐花的老人,一元五一碗,一碗又一碗地不停卖。
      猴山应该是我和汪凡这一代人最深的童年记忆之一,提起西山公园,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猴山,不过现在的猴山早已不景气,因为游客都被山腰的新园区的新游乐设施拦截了。我也很久没看到猴子了,我记得小时候还能在街上看见耍猴人,如今多少年没有看见了。
      汪凡提议去猴山玩,我们就近在山脚下的超市买了两袋花生,打算喂猴子。
      走到山腰,我们也被新园区拦截了。
      这不能怪我们,新园区的确修得很漂亮,当然这个也不是重点,重点是漂亮的姑娘都在这玩,逼得我和汪凡也只能在这玩。
      此时正值春夏交接之际,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最期待的便是这个时间段,因为姑娘们只能选择是穿少一点还是再少一点。
      夏天让人心情明媚,衣服就像烦恼一样,应该越少越好,女人是多愁善感的生物,关心她们的男人们便希望她们的烦恼少一点,越少越好。
      我和汪凡把花生分着吃了,兴奋地投身到这欢乐的海洋中。不过两个大男人在没有姑娘的陪伴下去坐游乐玩具有点幼稚,于是我们坐在一个长椅上看来来往往的游客,主要是看明晃晃的美腿和很漂漂的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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