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比拟》红旗不倒

6、06

　　周拟一到武馆门口，就被周折拖去前院的练功房练了两套拳加一套棍法。直到宋晴音来喊吃饭，周折才放她回后院。

　　因为今天没犯什么大错，周拟在饭桌上不再像昨晚那样闷不吱声了，叽叽喳喳的跟只鸟雀一样，什么都掏出来讲一遍。

　　“今天上午长跑训练，我们班有个男生跑着跑着突然嘴唇发白，把教练吓得要死，然后教练就从我包里抠出来一块巧克力，死活往那男生的嘴里塞！”

　　周折一听，立马对周母告状说：“妈，您听见了吗？小妮子又偷买零食！”

　　周拟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周折。

　　周折旋即又道：“爸，妈，这臭丫头还敢瞪她哥！”

　　周父皱眉：“拟拟，别没大没小的！”

　　周拟心虚地一缩脖子，垂下脑袋吸溜着面条。没安静十秒钟，她又叽喳地说：“今天英语老师说，一进我们班就跟进和尚庙似的！”

　　周母瞅了瞅她那高高挽起的头发，“还混进去一道姑，看你那道姑头梳的！”

　　她不服气地晃晃小脑袋说：“妈，我这是丸子头！”

　　“什么狗屁丸子头！就道姑头！”

　　周拟转向宋晴音寻求帮助，“嫂子……”

　　宋晴音笑着回：“明天周六，时间很多，我给你梳个丸子头。”

　　周拟很受打击，“嫂子……你也认为我这是道姑头？”

　　宋晴音嗤嗤发笑。

　　之后，周拟忘记了不开心的情绪，继续兴冲冲地讲起琐事。“对了对了！堂姐放学的时候来找我了！她一来，我们班那帮和尚的眼睛都直了！就像……就像大黄看见肉骨头似的！”

　　周折损她说：“那帮和尚见着你，是不是就跟大黄看见打狗棒似的，一见就跑？”

　　周拟白了他一眼，假装无视他，然后又开心地攥着筷子说：“我今天又见义勇为了！有个小毛贼偷人包，正好经过我旁边。我当时飞起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了！”

　　周折又损她：“你确定你踹的不是追小偷的人？”

　　周拟把火气压回去，不理周折，接着说：“还有啊，我今天新认识一朋友！我请他喝了血糯米奶茶，不过他好像不太喜欢喝奶茶，一口都没喝，我怀疑那杯奶茶被他扔掉了……真的好可惜……”

　　“人家不是不喜欢喝奶茶，是不喜欢跟你做朋友。”

　　周拟忍不了了，蹭地一下站起来，撸起袖子骂：“混蛋周折！你不怼我你能死吗？！是不是想打架！”

　　周父不悦发话：“拟拟！对你哥什么态度！”

　　周拟很委屈，“爸，明明是他先跟我过不去的……”

　　周母跟上怪她：“你顾喻哥哥还在这儿呢，懂点事行不行？别没大没小的！”

　　一直安静吃饭的顾喻一看话题转到他身上了，一时有些局促。

　　周拟委屈极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要是混蛋周折有顾喻一半好……我也不会跟他起冲突啊……”

　　周母一拍桌，皱眉说：“叫哥哥！怎么能直呼人家名字呢！没礼貌！”

　　顾喻连忙劝着说：“没关系的，叫名字就行了。”

　　“那不行！”始作俑者周折正色道，“咱俩年纪差不多，这声哥哥肯定是要喊的！”

　　周拟呜声哭起来，将原先的话改了一下：“要是混蛋周折有顾喻哥哥一半好……我也不会跟他起冲突啊……”

　　顾喻听着这一声软糯糯的“哥哥”，眸子里竟现出一丝滞感。

　　周折继续吃着面条，循循善诱说：“来，把混蛋俩字改成亲爱的哥哥，再说一遍。”

　　周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做梦！”

　　周折一瞪眼，“嘿！臭丫头！”

　　宋晴音见状，赶紧拉住自家老公，嗔怪道：“你就少说两句吧，跟拟拟较什么劲。”

　　周折看宋晴音发话了，这才消停下来，“看在你嫂子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

　　“看在顾喻哥哥的面子上，我也不跟你计较。”周拟抹抹眼泪，坐回去继续挑着面条吃。

　　顾喻看这兄妹俩的斗嘴实在很有趣，不免弯唇笑笑。

　　这一波冲突结束后，周母严肃地说起正事来，“拟拟，待会儿吃完饭，就把作业和课本拿给你顾喻哥哥看看。”

　　周拟从饭碗上方抬起一张迷惑的脸：“哈？”

　　周母对她这副傻不愣登的模样十分不满：“哈什么哈？人家那么高的学历却要来教你这个蠢蛋！委屈死了都！还不快谢谢你顾喻哥哥！”

　　顾喻见状忙回：“伯母您别这么说，本来我住在这儿就给你们添麻烦了，而且……”他面上有些难为情，“如果教不好的话，还请不要见怪。”

　　周折跟上说：“不见怪！那根本就不是你教不好，就是她蠢！”

　　不等周拟开炸，周父抢先喝道：“周折！别总这么说你妹妹，你上高中的时候也不比她好多少！”

　　周拟听了，乐得不行，“就是嘛！爸说得对！我成绩不好那是基因在作祟！”

　　这番话一出来，周父周母全都黑了脸。两人齐齐猛拍桌子，默契一百分。“周拟！现在立刻马上滚出去！”

　　如此狂暴的阵势把毫无防备的顾喻吓了一跳。一刹那间，率先闪入他脑子里的是早上周折对他说过的话，也就是说，周拟应该又要哭了吧。

　　他边这么想着，边将视线投到周拟身上。

　　果不其然，周拟面部逐渐垮下，哇地一声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掉到面条碗里。

　　宋晴音微叹口气，往周折那边瞪去一眼。周折耸耸肩，表示不关自己事。

　　而周拟的眼泪倒是提醒了周母，她转向顾喻叮嘱说：“那个，顾喻，你也看到了，拟拟这孩子特爱哭。不过你不用怕，给她补习的时候，该骂就骂，千万不要留情面。如果她要哭，你就让她哭，别管她，一般来说，很快就好了，不会超过两分钟的。”

　　顾喻小心点头应下，内心却很凌乱。

　　这一家人看惯了周拟哭，可他没有啊。看一个小姑娘哭成这样，他怎么能无动于衷呢？光是现在，他见周拟眼眶哭得红红的，跟只小兔子一样，就特别想上去安慰她。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周拟哭声逐渐变小，之后就自己擦擦眼泪，继续吸溜起面条来。

　　周折帮忙计了时，对顾喻说：“你看看，才半分钟。”

　　周拟没有理会周折的嘲讽，默默吃完面条后站起身来。而周母瞄见顾喻早就吃完了，便赶紧说：“拟拟，带顾喻哥哥去你房里。”

　　周拟乖乖应着，“好。”

　　顾喻站起来，礼貌微躬身：“那伯父伯母慢慢吃。”

　　周拟引着顾喻往连廊左边走，“顾喻哥哥这边走。”

　　留在厅室里的周折喝着汤，突然长叹一声：“这几声哥哥喊得真甜，我都快想不起来拟拟上次喊我哥是什么时候了。”

　　宋晴音冲他翻了一眼，“就你那嘴欠的，谁乐意喊你啊？”

　　周折嘿嘿笑起来，抬臂缠上宋晴音，“老婆，明儿个周六，一起出去逛街看电影啊？”

　　宋晴音不好意思地把他的手拿下来，以目示意爸妈还在这儿，“行啊，去安源大厦那边吧。”

　　周折笑了笑，然后对周父周母说：“爸，妈，明晚我跟晴音就不回来吃饭了。”

　　周父点点头，转向周母说：“要不明晚咱也出去吃，看个电影什么的？”

　　“我要吃自助烤肉！”周母十分开心。

　　周折笑着同宋晴音商量说：“老婆，咱就吃火锅吧。”

　　宋晴音比了个OK手势，“我也想吃火锅了。”

　　两对夫妻高高兴兴地制定了明天的行程，进而其乐融融地结束了晚饭。

　　……
　　周拟推开卧室的门，摸着黑开了灯。

　　室内干净整洁。

　　顾喻目光所及之处，装修装扮皆是少女心满满。一套哆啦Ａ梦床褥，衣柜上也是卡通青蛙造型。

　　周拟拉过靠背椅，笑呵呵地道：“顾喻你……”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立马改了口，“顾喻哥哥，请坐。”

　　顾喻看她似乎很不习惯这么叫他，便说：“你还是叫我名字吧，没事的。”

　　“不行啊，我妈听见能把我头拧掉了。”周拟一边说，一边拎着运动包的底部，往桌子上倒书。令她尴尬的是，一包薯片一盒玉米奶酪棒随着书和笔袋一起掉了出来。

　　紧接着，她火速拉开书桌右层抽屉，小手臂在桌上一扫，将薯片和奶酪棒扑棱进去，把抽屉嘭地一声推了回去。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瞄了眼顾喻，想看看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

　　顾喻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忍不住笑出了声，宽慰她道：“我不会告状的。”

　　周拟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要是被混蛋周折看见，肯定早就喊开了，还是顾喻哥哥你好。”说着将靠背椅推到顾喻身后，示意他坐下来。

　　顾喻笑着坐下来，拿过桌上的书本随意翻看着，“你每晚大概都什么时候睡觉？”

　　周拟在床边坐下，认真地回道：“我困得早，有时候九点就困得不行，但为了作业，还是得熬到十点钟。但十点钟就是我的极限了，再迟就不行了。”

　　顾喻稍点头，看见周拟的每门课本上都画满了小人练功招式图，笔记内容基本上没有。他又拿过她的习题册和试卷，字写得挺好看，可答题率很低，正确率更低，很多地方都是大空白。

　　他面上没什么波动，又问：“你做作业一般需要多久？”

　　“两个小时。”

　　顾喻清逸眉尾一动，抬眼看她，“你确定？”

　　被顾喻探究的眼神注视着，周拟视线不自觉地往一边飘忽，“呃……从拿书到收书两个小时，拿笔写字的时间……”她不安地摸了摸耳朵，“大概也就二十来分钟吧……”

　　顾喻接着问：“那一小时四十分钟你都在干什么？”

　　周拟回答得理所当然，“思考啊。”

　　“思考的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周拟难为情地咳嗽一声，“我不会……”

　　顾喻轻笑一声，“你是在思考题目，还是在脑子里打了一套拳？或者、”他话声稍顿，目光往右边抽屉移过去，“在偷吃零食？”

　　周拟忙直起身子，竖起手指头发誓：“我真的有很认真地思考！我发誓！”

　　“好了，我又没有在责怪你。”顾喻说话一向温柔平和，像潺潺流动的溪水一般，令人觉得心里很舒服。

　　周拟蹙蹙鼻子，“听你问话，总感觉以前的补习老师回来了……”

　　顾喻轻微摇头：“你可千万别把我当成老师，我怕你一看到我就厌烦。”

　　周拟急忙反驳：“怎么会呢！”见她如此表现，顾喻的眸子禁不住一动，但她又继续说：“我从来都不烦老师的！我有很多喜欢的老师，我觉得她们人都特别好！”

　　顾喻唇角稍动，继而撑着脸颊，看着她问：“既然你喜欢，那为什么上他们的课就不能认真一点？”

　　周拟瘪瘪嘴：“很无聊嘛，完全听不下去。”

　　顾喻合上书本，表情十分认真，“如果我讲给你听，你能给点面子稍微听一点吗？”

　　那一双隐含忧郁的眸子，直直注视着周拟，让她有了片刻的失神。

　　见她不答腔，顾喻又一次询问道：“可以么？周拟。”

　　周拟顿时回过神来，局促地别过视线，“我、我尽量……”

　　“那好，今天就早点休息吧。”顾喻起身，将她所有的书本与习题册试卷整理好，抱起来对她道：“你的书我先拿走了，明天见。”

　　周拟忙站起来，“我来拿吧。”

　　顾喻笑着拒绝：“哪有让小孩子动手的，我来就行了。”他转过身走向门口，“早些休息，晚安。”

　　看着顾喻那颀长逸然的背影，周拟愣愣地回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