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正确的治疗技巧》竹外桃花87枝

14、丧尸满地走

　　白手套，白大褂，鸿信看见镜子里自己有些陌生的脸，听见通讯器里传来的呼叫请求，这是一种老式的通讯器，他只在自己爷爷那里看过这种收藏，好在周森锦喜欢这些古董玩意，曾经借来摆弄过，鸿信跟着琢磨过两天，这会也很快接上了通讯。
　　“实验体们的情况如何了？”
　　“……”我也不知道啊。
　　“鸿信上尉？”
　　“在。”
　　鸿信这时候才听到姗姗来迟的掉线系统提示音，在系统的指示下回复：“报告，实验体0658出现衰竭，实验体0323变异，已处理，实验体7486，情况稳定，状况良好，已检测到产生了病毒抗体，可作为抗原。但……”
　　“嗯？”
　　“这几天的监测显示，实验体由于长期接受试验，求生意志很薄弱，研究员们怕他撑不住太长时间。”
　　对面沉默了一会，开口：“那陪他玩个游戏吧。带他离开实验室，让他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顺便也作为作为最后一步的实地非控制实验，监测他的抗体能够保持稳定性。记得定期采血，最好让他能够心甘情愿地跟你回来。上尉，我相信你能把他从恩罗所国的手里把实验体带回来给我们，我们将会是最早征服病毒的国家。”
　　“可是……”
　　“你放心，那个实验体之前是我们的士兵，是个向导，根据他入伍的时候采集的数据匹配，你和他的同步率很高，他会喜欢你，信任你的，而且你一直是有能力独立执行任务的优秀士兵，我们以你这样的士兵为荣。这是为了我们国家正在蒙受苦难与折磨的子民。”
　　“好的，收到。结束通讯。”
　　“结束通讯。”
　　鸿信收好通讯器，插着兜走进实验室里，他是瑞邦共和国的军队安插进恩罗所国的实验室的间谍，为了及时得到对抗病毒的成果，恩罗所国是病毒最早爆发的国家，全国都几乎沦陷，但这个向来强硬铁血的鹰派国家，以一种前所未来的决绝壮士断腕，放弃了一些城市的幸存者，通过隔离，在全国建立起六个幸存者基地，重军驻守，同时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设置实验室，着手抗体研究。
　　然而人间的浩劫，只要没有彻底摧毁人类的文明，就意味着也没有消弭人类的狭隘，各个大国都希望能够尽快拿出研究成果，这样就能够向其他国家交换利益。
　　鸿信值的是夜班，他走过一个个散发着蓝光的玻璃房间，或者称它们为大型的实验器皿会更加合适，他确认每一间房间的编号，走过7486的房间的时候，脑子里响起[已接近患者]。鸿信的脚步忍不住顿了顿，他放缓了呼吸，多看了一眼蜷缩在房间角落的人，那人背对着他，睡觉的时候会把脸也埋起来，他在抵抗着监控与窥视，仿佛这样能够保留他最后的尊严一样。
　　在鸿信制定出把对方带出去的计划之前，对方比他更快地行动了。
　　“快！找一下！那个7486号实验体去哪里了？它可是现在成功几率最高的实验体！怎么能让它跑了！”从无线电里传出焦急的呵斥声，被风拉扯得支离破碎。
　　“收到。”鸿信按掉了来自实验室总控室的通讯，把无线电随便地丢在一个草丛里，他知道对方会在哪里。根据他制定的计划，那条处理尸体的传送带，是最好的瞒天过海的渠道，他往尸坑的位置走过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风像是鬼啸一样刮个不停，身下似乎是黏腻冰冷的液体，浓重的铁锈味令人作呕，但鸿信还是可以听见尸坑里，有一点不明显的急促的喘息。
　　他像是毫不介意有可能会被感染一样跳下尸坑，实际上病毒的传播条件没有到只要接触就会传播的地步，否则人类早就灭绝了，但正常人还是不愿意跳进尸坑里的。
　　鸿信在一堆肢体之前艰难地移动，敏锐的感官让尸臭味在鸿信的鼻腔里肆虐，鸿信下意识干呕了两下，吐出一口酸水。他肚子很大，有些碍手碍脚的，系统用了很长一段话来向他说明这是介入度过低和患者负面情绪的不良反应，但鸿信并不介意，他只想快点找到周森锦。
　　现实里他见不到周森锦，何缪说周森锦必须要待在阻断室里，不能受到他人精神领域的影响，所以只有医疗机器人能够进去，beta因为精神领域很弱，所以可以过去搭把手，哨兵和向导连接近阻断区都不被允许。
　　走近有呼吸声的地方的时候，鸿信慢了下来，他听见呼吸声忽然消失了，大概是察觉了有人在接近，想要隐蔽自己。
　　鸿信其实已经找到人了，哨兵的感官敏锐程度是超过向导能够想象的，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先在几只尸体的手腕上摸了摸，然后才摸到周森锦的手腕上，带着厚茧的手指在那只体温偏低的手腕上轻轻婆娑了几下，哪里有一个像是被烙铁订上去的条形码，下面有一行小小的数字：0007486.
　　这会那里布满牙印，大概是对方为了不要被机器检验到，自己破坏了监测用的条形码。
　　“找到你了。”鸿信捏着他的手腕说。
　　周森锦坐起来，沾着血的手反扣住他的手腕，瘦削的肩膀因为剧烈的喘息大幅度地起伏，周森锦两眼发红，咬牙切齿地低声道：“你要是敢叫人，我就让你感染病毒。”
　　他手上都是脏血，用点力或许确实可以让他感染，但鸿信并不介意。他轻松地说：“我是来带你走的。”
　　“你是研究员。”周森锦显然不相信他。
　　“我是，但我也是来自瑞邦共和国第六中队的鸿信上尉，编号F63429，周森锦中士，我是来救你的。”
　　对方的话确实降低了周森锦的警惕，男人站起来，圈着他的手腕，用一种有些柔和的声线对他说：“别发呆了中士，站起来，我们要走了。”
　　周森锦不太看得清他的脸，但对方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忍不住不合时宜地问：“上尉，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鸿信心里像是被羽毛扫过，周森锦的问题让他有点想哭，可是他却不能回答，男人的表情有一瞬间有些微妙，但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只说：“做实验的时候见过吧。”男人扒开压住周森锦下半身的一具尸体，拉着周森锦的手腕想让他起来，周森锦却只是软在地上。
　　“快一点。”男人皱了皱眉，有些警惕地望向四周。
　　“我脚坏了，动不了。”周森锦深吸了一口气，“你应该不是负责我的研究员，我有一定的自愈能力，为了防止我逃跑，他们每隔五天会割断一次我的脚筋。今天他们刚割过，所以对我放松了警惕。”
　　男人埋下头去盯着周森锦的脚看了一会，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三天就能走路，五天就能恢复好，不会拖你后腿的。”周森锦可怜巴巴地仰头看着男人，“我是向导，能帮上你的忙，能帮你做侦查员，也可以做精神疏导。带我走吧。”
　　男人叹了口气，似乎是拿他没办法，把他放到自己背上，带着他爬出了尸坑。
　　周森锦的身形和面容都和现实中很像，但在细节的地方又有些不一样。考虑到他无力的双腿，鸿信在出了尸坑之后就把他抱在怀里。
　　男人的步伐稳健有力，虽说周森锦身形纤弱，但起码也有一米七几的骨架在，由男人抱着倒显得他像只温顺的小羊羔了。
　　孤立无援的状况突然被打破，周森锦的神经还是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让周森锦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曾经是一名瑞邦共和国的士兵，作为出色的向导立下汗马功劳，直到因为生化泄露引发了全球性危机，他作为亲卫队，护送一名当时正在恩罗所国出访的重要政府官员前往避难所，一路上的忠诚与顽强打动了官员，换来的就是把他送进实验室的结局。
　　“这么优秀的士兵，一定可以成为人类的希望。”那名官员对恩罗所的长官这样说。
　　那一刻周森锦觉的自己被自己效忠的国家和军队所抛弃了。
　　被注射不知名的药水，接受一次次残酷的训练，再注射不知名的药水，死亡的阴翳如影随形，直到让活着成为折磨，死亡成为奢望。
　　待在实验室的每一天，他都在期待死亡。
　　他向每一个接触他的研究员祈求，杀了他，可是没有人理会。他们乐于看到他的痛苦挣扎，也乐于看到他一次又一次地度过劫难。
　　周森锦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死死地咬着男人结实的作战手套，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对这样一个不听话的实验体引以为常，捏着他的下巴，用一种命令式的语气开口说道:“放松。你刚刚想咬舌自尽。”
　　周森锦浑身一激灵，才从那种绝望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鸿信已经带着他来到了一扇破旧的铁门边，男人把他暂时地放了下来，手扣在生锈的铁锁上，深吸了一口气，问他:“7486。”
　　“在。”周森锦小声地答，男人指令式的语气让人有种不自觉回答他的冲动。
　　“你说你能当侦查员。”鸿信看着他陈述道。
　　“是的。”周森锦感激鸿信赋予给他的信任，铺开精神纤维进行探查，小声说:“有两个人在跟着我们，是研究员。是两个普通人。”
　　鸿信其实已经注意到了，他只是想让周森锦做点什么，不要再去回忆那些令人痛苦的事情了。
　　“出来吧。”鸿信回头对着某个方向说。
　　房屋的阴影里出来了两个人，他们开口:“我们没有暴露你们的意思，我们只是普通人，而你们是哨兵和向导，只要你们想，随时都可以结束我们的姓名，我们只是也想离开而已，趁着乱子。”
　　“为什么？”周森锦问。
　　“我们只是不想再对人做实验了。在灾难爆发之前我们的研究项目是医疗方面的，而不是这种……恶心的项目。但是我们不被允许离开。”那两人解释。
　　鸿信不愿意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他点头应允了那两人暂时同行，但是在即将破开那扇破旧的铁门之前，他还是低声向周森锦解释，也说给另外两个人听:“我们现在已经在研究所基地的边缘，这里贴着后山，是整个实验基地防守最为薄弱的地方，我现在就可以打开这扇门，带你逃出去。”
　　“可是，外面的世界或许比你在这里经受的还要更为残酷，即便如此……你还是要选择离开么？”男人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周森锦突然勾唇笑了一下，慢慢地把右手握拳，放在左胸上，行了一个不甚标准的军礼，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作为战士，我更愿意死在战场上。”
　　男人的表情松动了一下，嘴角有一抹压不下去的笑意。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只矫健的白虎目露睛光，从黝黑的丛林里一跃而出。周森锦被放在了白虎的背上，有些好奇地揪着白虎脑袋上的毛。
　　“贴着它的背趴好。林子里地形复杂。”鸿信目不转睛地看着周森锦调整好姿势，确保他不会因为腿脚不便摔下去。
　　他的肿胀的肚子有些累赘，但鸿信的行进速度还是很快，他习惯了，他曾经带着很重的伤穿越了一个热带气候的星球，急救舱自动定位迫降到那颗星球，他当时肚子被划开破了个很大的口子，肠子是他自己塞回去的，他不得不穿越一大片热带雨林去空旷的地方发送求救信号，周森锦带着队找到他的时候他腹部的伤口发黑发肿，甚至有虫子在那里，但是他也撑过来了。
　　现在的医疗是很发达的，只有你足够有钱，高级的医疗舱里躺上两三天，这样开膛破肚的伤口可以恢复得连疤都看不见，但即便如此，人类的脆弱依旧没有被改变。
　　科技让治愈这件事情变得更快，更简单，但是鸿信依旧会面临许多的牺牲，因为战役也变得更加残酷，很多人尸骨无存，变成星际里的尘埃，很多人等不及被送到有医疗设备的地方，就在痛苦中结束自己的生命，在贫民窟里，医疗的发达与他们似乎是无关的，他们依旧被很多理应可以轻易治愈的疾病困扰，蒙受着病痛的折磨。
　　白虎带着周森锦，鸿信自己是哨兵，这么比起来，行进速度最慢的反倒成了那两个beta研究员，其中一个体格健壮着还能跟得上，另一个只剩下大口喘气的份。
　　“那个，他们好像有点跟不上。”周森锦忍不住回头看他们。
　　“我……我可以的……”毫无说服力的辩解。
　　周森锦觉的自己还是摘不掉自己的习惯，尽管对方是研究员，但他们也是平时需要被救助和被保护的平民。他唤出自己的精神体，一条小花皮蛇吐着蛇信子倒挂在树枝上，有些不耐烦地变成了一条巨蟒，卷着那个已经吓得不会喘气的研究员继续行进。
　　果然，这小疯子说自己动不了是骗人的。
　　虽然脚确实是伤得很重，但是他的精神体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
　　小花皮从头到尾以一种倨傲的姿态，把那名可怜的研究员卷着颠三倒四地在林子里穿梭，对方简直觉的自己经历了一次最严峻的反重力训练，从头到胃都要换个位置。
　　相对而言，白虎的路径选择显得更加精准和安全，每一次落地都轻盈稳定，乘坐体验绝佳。
　　抵达一个废弃工厂的时候，周森锦甚至有些昏昏欲睡，但身体逐渐恢复的知觉让他疼得有些龇牙咧嘴的，被抱起来的时候忍不住主动攀着男人的脖子，有些不满地抱怨道:“您轻点轻点轻点，脚疼。”
　　男人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脚上的伤，小声呵斥了一句:“娇生惯养。”
　　“这哪能啊，我这不是受了重伤嘛。”周森锦已经放松了许多，尽管是陌生的环境，但是瞎紧张对解决问题无济于事，倒不如随意一些，走一步再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