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画骨（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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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值暑假，A大里空荡荡的，太阳炙烤着街面，热气将空间都扭曲了几分，连树上的知了也奄奄一息，半死不活地嚎两声就得歇好一会儿。
周复挨着树荫小跑着穿过A大门口的闪着刺眼白光的孔先生大雕塑，憋着一股劲快速跑过马路，来到便利店外，隔着落地窗和店里吹着空调吃着冰棍一身清爽的明渊对视了一眼，皱着眉快走两步绕进店里。
自动门一打开，空调的凉气扑面而来，周复身上直起鸡皮疙瘩，燥起来的火气被呼得一下吹散，他来到明渊身边坐下，抓过人身前的矿泉水瓶就灌了大半瓶下去。
明渊张张嘴：“这我喝……过的。”就他说话的功夫，周复已经把整瓶矿泉水喝了个精光，这人抹抹嘴，目光落在明渊手上。
明渊低头看到自己手上半截冰棍，赶紧往嘴里一塞，龇牙咧嘴地三两口就把冰棍嚼掉了。
明渊吸着气：“怎么样？”
周复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说呢。”
明渊干咳一声，有些尴尬。
他们早上从店里过来，本来是想调一下于芊婳和钱嗣的档案，但是门口原以为是摆设的保安大叔将两人拦了下来。
两人无法，试图绕到其他三个大门看看能不能溜进去，但是正是因为暑假，全都关了。
后来还是周复联系到了一个留校泡实验室的朋友，那人跑来借口说他们是导师请来的外援，还翻出周复早年发表过的论文当做证明，这才将两人领了进去。
明渊郁闷地问起钱嗣他们一群人怎么大半夜的还能全跑进来。
周复朋友闻言笑笑，说他们来得不巧，正好撞见了那个保安老大爷，人最固执不过，校长要进来都要出示身份证明。而且老大爷背景似乎挺深，校长在他面前也是要行晚辈礼的，再说也不是什么坏事，索性就由着老大爷的性子了。
那朋友问起：“你们来做什么？”
周复答：“来调两个人的资料。”
朋友重复了一遍周复的话，亮眼发光：“调资料？复哥，你现在别是在警局干着吧？啥案件？”
周复无奈，正想着措辞，朋友就拍了拍他肩，一脸理解地打断了他的解释：“看我，要保密对吧，肯定要保密，你别跟我说了。不过，你们要调资料……教务处早放假了，还得半个月才会有人来上班。”
周复和明渊一愣，相顾无言，他们俩一路兴冲冲地过来，竟然连这个都没想到。
周复叹气，准备和朋友告辞，回去等明渊打报告下来再来调查。
没想被朋友拉住了：“你们急不急啊？”
周复看了眼明渊，摇摇头：“没事，就是想对个资料，没啥。”
朋友高兴道：“那太好了，复哥你现在有时间吧？你看，来都来了……”
周复挑眉：“干什么？”
朋友嘿嘿地搓搓手：“帮我看个程序呗，老跑不对，算法我已经查了几十遍了，从上周卡到现在。”
周复想到刚才这人顶着大太阳跑过来带他们进门，也就不好意思拒绝，和明渊说了说，便跟朋友去实验室了。
那朋友还问明渊要不要来参观参观，明渊摇头，表示自己看着那些程序字符就头疼，准备在学校逛逛，等会儿再和周复碰头。
“你那呢，怎么样？”周复问。
明渊把木棍儿塞到包装袋里，顺手把手边的纸巾扔给周复：“擦擦汗。”
周复接过纸巾，示意明渊接着说。
“钟楼那里挺正常的。”明渊看着窗外，鼻尖闻到旁边的人身上轻微的汗味和洗衣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竟然并不难闻。
周复咧嘴一笑：“这大太阳的，它们要敢出来，都不用我们动手了。”
明渊看了他一眼，笑容有些奇特：“你说的没错。”
周复：“？？？”
是夜。
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贴在墙角，往街对面A大的门口张望。
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昏黄的路灯下飞舞着一群久久不散的小飞虫，便利店内的店员倚着收银台低头玩着手机，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诡异的角落。
明渊站直了身体，回头往自己和周复身上各拍了一张符。
“这啥？”周复压低声音。
“隐身符。”明渊也压低嗓子。
周复看着他：“……我瞧着像三岁的孩子？”在他的视线里，明渊还好好地站在他身前，半点没有隐身的效果。
明渊斜了他一眼：“不信算了。”说完，他带头快步向A大走去。
周复在原地呆了两秒钟，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他算是见识到了掩耳盗铃的现代版本，周复瞪着明渊的背影腹诽。
越接近大门，周复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从保安室窗户透出来的光就像一场大战前的号角，周复捏了捏拳，想着自己百米跑的速度不知道能不能快过老大爷的鞋飞过来的速度。
眼见着明渊大摇大摆地攀着铁门往上爬，没几秒，这人就和猫一样，无声而潇洒地落在门内。
周复站在铁门外目瞪口呆，明渊回过头来，眼角眉梢带着一丝得意。
保安室里的大爷若有所觉地往这边扫了一眼，似乎什么也没发现，接着摇头晃脑地哼着昆曲：“……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
周复默默无言地与明渊对视。
明渊脸上的笑意一僵。
周复干笑一声，低声自语：“没想到大爷还挺闷骚啊。”
明渊显然听见周复的话，瞪了他一眼，转身向校内走去。周复无奈，只能也翻过铁门，提步追上去。
两人快步穿过校园，周复看看明渊的侧脸，又回头认真看路。
“你想说什么？”明渊忽然开口。
周复迟疑了一下，说：“我有个问题。”
“问。”明渊直视前方。
“我们……刚才为什么不直接翻围墙？”
“……”
“……”
明渊猛地停下脚步，周复跟着也停下，两人对视了半晌。
明渊面无表情：“你可以走了。”
周复抬手在自己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用眼神表示自己接下来会注意保持沉默。
明渊轻哼一声，抬腿就走。
周复动了动脚，最后还是停住步子站在原地注视他。
明渊走了几步，终于察觉少了一个人，回过头看看他：“跟上。”说完头也不回地向钟楼的方向走去。
周复扬起嘴角，眼睛笑得弯弯的，小跑着追上明渊。
路灯拉长了周复的影子，形成一个极为诡异的形状。
风轻轻的拂过，远处传来隐隐的蛙鸣声，这个夜晚很热闹。
夜晚的钟楼相较白天的确多了几分阴森感，让人不敢探究，总觉得下一刻从它的阴影里会冲出什么东西来。
钟楼的门是挺厚重的木门，上面上了把大锁，锁上积了厚厚一层灰。
周复从锁上收回手，拈了拈手指：“有段时间没人来钟楼了。”
明渊恩了一声，抬头看着钟楼，往后退了几步。
钟楼是竖向的长方形，以快走的速度绕一圈连一分钟都不到。网上说，学校有请专人来维护钟楼，除非有特殊情况，一般每隔半年才会来人。
“我搜过校内新闻，那个钟楼歌声的源头是三年前的一件事。”周复来到明渊身边，和他一起抬头往张望。
明渊侧头瞟了他一眼。
周复侧脸很看起来太过凌厉，不笑的时候特别难以接近，在黑暗里显得有些陌生。
“和故事里说的完全一致。”周复轻叹一声，往旁边走了几步，用脚点了点身边的土地，“是个女孩儿，研究生，三年前的六月十五日，就躺在这里。”
明渊低头看向周复脚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周复话音刚落，明渊就觉得背后一凉，右脚不由后撤半步。
“这些资料网上还有？”
“早撤了，外界新闻都被压下来了，当时在校的学生也没多少知道这件事。那女孩儿一早上就被清洁阿姨发现，警察来把人带走，完事儿的时候没几个人看见。”周复重新靠近明渊。
明渊狐疑地盯着他。
周复对上他的视线，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干嘛这么看我，你忘了我过去十年是靠什么吃饭的？”
明渊慢慢收回目光，想了想，从左手上捋了一串佛珠下来递给周复：“戴着。”
周复看着伸到自己身前的手，佛珠粒粒乌黑，每颗上都刻有密密麻麻的金色的字，细看之下竟然全是佛家的六字真言。
明渊见周复久久不接过去，眉头轻皱。
晚风微滞，蛙声渐渐淡去。
“什么时候发现的？”‘周复’开口，语调轻柔，抬眼侧头竟像个风情万种的女人。
“滚出来！”明渊左手竖在胸前，佛珠挂在他的虎口处，右手则背在身后，右脚跟着划出一个不大的半圆同左脚一前一后站着。
‘周复’轻笑一声，声音渐渐显出完全陌生的女声，如果钱嗣在这里恐怕会大吃一惊，这声音竟然和他梦中的歌声一致：“不要紧张，只是让小朋友休息一下而已。”
明渊肃着脸：“滚出来！”
‘周复’轻蹙眉，表情娇嗔，眼波流转间丝毫没有违和感：“不要急嘛，我没有恶意的。”
明渊心中暗悔，知道今晚是他大意了，才让这东西有机可乘。
“只是请你听个故事，明大队长。”不待明渊回答，‘周复’腰肢一扭，走上前去，不知它怎么动作的，就听轻微地一声咯嗒，钟楼的锁就开了，它回头看了一眼明渊，整个人就没入了门后的黑暗里。
明渊盯着大门的眼神微暗，轻吐口气，提步走入门内。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画骨（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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