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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变故(三) ...

  •   “听说腓特烈·卡尔王子妃新诞育的小公主又生病了,王子对此不闻不问呢。”
      “真是可怜,到底因为是个女孩的缘故。她这都多少个女儿了?”
      “四位了。王子殿下想必很不满吧。”
      “何止是很不满,我听说……当时王子妃刚生下小公主的时候,王子他还动了手呢。”
      “动手?是我理解的那个动手吗?”
      “就是那种动手,听说王子妃当场都被打懵了呢。”
      “啧啧,真是太可怜了。王子殿下也委实太没风度了些。”
      “这真是大大地给王室丢脸呢。”
      “的确,相比之下,还是王储殿下对王储妃更温柔体贴。”
      “不过我也能体谅王子殿下的心情,王储妃可是一索得男,王子妃那里迟迟生不出继承人,也难怪王子殿下心情不佳。”
      这些窃窃的私语流传在宫廷的各个角落,让腓特烈·卡尔本人感到困扰不已。他不明白,自己只是压不住连续得女的火气,给了玛丽安娜一拳,而且很快就被拉开了,怎么到了这些人嘴里,自己就变得仿佛一个暴力狂似的?男人偶尔情绪失控也不是什么大错,看看玛丽安娜的表现,就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归根结底,还是玛尔维妮那个没良心的女人的错!要不是她在前王后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不肯当自己的情妇,自己也不会因此心情不愉,心情愉快就不会情绪失控,情绪不失控就不会因为玛丽安娜生的是女儿而打她,所以归根结底,都是玛尔维妮的错!腓特烈·卡尔熟练地把事情的责任推到了无辜的玛尔维妮头上,自己顿时心安理得起来。
      但是他的心安理得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母亲玛丽亲王妃很快把他拉去训诫了一顿:“我当然知道你对玛丽安娜没什么感情,但孩子生病你不能不闻不问。这样太容易招人诟病,你看看现在的流言有多难听,你也要顾及一下舆论。”
      “一个女儿,日后总要嫁出去的,何必如此费心教养?她要是肚子争气,给我生个儿子,我一定把他当手心里的宝养着,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那种。”腓特烈·卡尔撇撇嘴,并不把母亲的劝告放在心上。
      “胡说!就是真得了儿子也不能按你说的教养,那岂不是要养出个废物来?”玛丽王妃沉了脸,嗔了腓特烈·卡尔一句,后者嘻嘻一笑:
      “我就是开个玩笑,我要是真得了儿子,五岁我就把他送军营里去。”
      “你呀,简直要吓死你的老母亲!”玛丽王妃一指头戳在儿子额头上,后者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任由母亲教训,“你说说你,以前虽说和玛丽安娜也不和,但到底外表看上去还过得去。这段时间来你怎么就如此暴躁了?居然还对她动手,你说说你,给你自己惹下多大的麻烦?”
      “母亲!您就别再因为这事教训我了,耳朵都要长茧了,不信您看看。”腓特烈·卡尔作势揪起耳朵上缘给玛丽看,被后者不轻不重在耳朵上弹了一下,“我不过就是一时心烦,打了她一下,这算得了什么大事呀!”
      “倘若你关起门来,摒退下人,就是把她打得鼻青脸肿我也不会说你什么。可你居然当着仆人助产士的面打她,还给自己的声誉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影响,那你就活该挨骂,简直愚蠢!”玛丽王妃正颜厉色地训斥着腓特烈·卡尔,后者自知理亏,只好一声不响地垂头听着。
      “我知道你的脾气偏于急躁,但过去向来都有分寸,怎么那次就失态至此?当时我想着你肯定另有隐情,不过怕是不乐意和我们说。现在时间过去不短了,你也该说出来了吧?”玛丽王妃话锋一转,好奇地问了起来,腓特烈·卡尔脸上一阵尴尬,干笑着摇头:
      “我那天有点喝多了……”
      “少给我扯谎!我当天就问过你的侍从和副官,你那天可是滴酒未沾的。”
      “那就是我看她不顺眼……好了,母亲您就不要再问了!”腓特烈·卡尔被母亲缠得头疼不已,站起身就想离开。后者只好郁闷地嘟嘟囔囔:
      “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好啊,我问不出来,等我叫阿尼姆夫人去问你。”
      “别叫她来见我,看见她就讨厌!”腓特烈·卡尔顿时想被兽夹夹住的野兽一般大叫起来,看到他的反应,玛丽王妃顿时了然于胸:
      “原来是和她闹了矛盾呀,我说你怎么这么暴躁呢?这算什么大事,年轻人闹闹别扭都是正常的。我年轻时还和你父亲拌嘴冷战过呢,过上两日自然就又和好了。你怎么能因此迁怒到玛丽安娜头上呢?真是太不稳重了。”
      “跟她没有关系,”虽然和玛尔维妮闹了矛盾,但腓特烈·卡尔并不想破坏她在自己父母心目中还算美好的形象,他咬着后槽牙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是我当时一时气昏了头。”
      “行行行,我都明白,你和她的事我也懒得管。但你回去要好好安慰安慰玛丽安娜,务必为自己挽回声誉,知道吗?”玛丽王妃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神色相当严厉。她向来为自己没能嫁给一位王位继承人而遗憾,也为自己夫妻俩在王室的地位处于边缘而恼火,因此当王储夫妇生下一个身有残疾的儿子时,卡尔亲王夫妇就升起了隐秘而不怀好意的念头:一个残疾的孩子如何配得上普鲁士的王位?就是相比性情温文的王储,自己的儿子也更英武优秀,理当是最适宜的王位继承人。
      “我知道了,母亲。”腓特烈·卡尔的心头未尝没有那不便宣之于口的野心,不过并不如父母那般强烈。他和堂弟弗里茨的关系算是很不错的,对他的王位继承人身份也没有什么质疑。他只是认为堂弟那残疾的儿子威廉不够资格当储孙而已。因此对于母亲的劝诫他并不是十分放在心上,看看自己那可怜的二伯在王座上整日为了议会的事情愁得心烦意乱,自己更愿意在军队中消磨时间,在战场上尽情驰骋。
      不过说起议会最近闹出的乱子,腓特烈·卡尔忽然想到某个最近流传开的,听起来荒诞不经的流言——听说陆军大臣罗恩,有意扶植一个女人来担任内阁的首领。刚听到这个传闻时,腓特烈·卡尔对此嗤之以鼻,但随后,当自己的母亲告诉他,国王新册封了俾斯麦夫人当他的王室情妇,腓特烈·卡尔顿时惊悚地想到:这个女人,该不会指的就是奥蒂莉亚·冯·俾斯麦吧?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二伯是怎么想的,当真让一个女人,一个情妇来当国家的首相,怕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这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可是这也不应该,自己算得上喜欢玛尔维妮,但也绝不会允许她在政治上对自己指手画脚啊。腓特烈·卡尔摇着脑袋,对自己二伯的举动实在不能理解。
      听到了同样流言的还有威廉的儿子弗里茨。此刻他正从英国赶回柏林,他的岳父,维多利亚女王的丈夫阿尔伯特亲王去世了,他和伤心欲绝的妻子之前一直在伦敦奔丧。
      “我听说贵国的陆军大臣正在极力促成此事,”维多利亚女王的消息渠道自然比弗里茨夫妇更加广泛,知道的也更为详细一些,“我希望这只是某种毫无事实依据的传言,毕竟,就算只是权宜之计,这人选也会给各国增添一个不必要的笑柄。”
      “我也希望这只是一个无聊的谣言,我不明白父亲是怎样想的,可以担任首相的人选比比皆是,比如施莱尼茨先生。我认为父亲某种程度上受到了来自军队的蛊惑。”弗里茨自然不希望自己的父亲选择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来担任首相。他已经从母亲的信里获知了奥蒂莉亚现在的身份,这让他更加对其不满起来。在他眼中,这种女人充当正式的王室情妇都是不大够格的,怎么能再涉足到政治中?而且他深深地对自己父亲的品味感到忧虑,母亲的侍女奥罗拉伯爵夫人除了容貌之外,样样都比奥蒂莉亚出色许多,为什么父亲不去选择她,而选择了奥蒂莉亚呢?看来果然如母亲所说,父亲对漂亮女人的追求始终如一,从未改变过。
      维姬自然也不希望奥蒂莉亚走到台前。她作为一个深受自由主义思想熏陶的人,对保守派的一套理论全不感兴趣,甚至十分反感。虽然她自己野心勃勃地想要在政治上有所作为,但这并不代表她能接受一个同类,走得比自己更长远,表现地比自己更无所顾忌。这就好像垂钓人的鱼篓,里面的螃蟹总是费尽心力地想把那只快要爬出篓口的螃蟹拽下来似的:
      “求上帝保佑,千万不要让谣言成真。那个女人是个没有原则的人。我们的目标是把我们亲爱的国家建设成一个强盛、自由、民主、法制的国家,日后还要把这个原则推行到整个德意志和欧洲,我不希望让一个女人阻碍了我们的目标和责任。”
      弗里茨当然是认同妻子的观点,但他其实在心里承认,实际上此刻并没有人能力挽狂澜,把普鲁士从宪政危局中解救出来。如果奥蒂莉亚当真可以成功,那也算是大功一件。可惜,如果奥蒂莉亚是个男人,他大约不会强烈反对此项任命。弗里茨思来想去,决定先去和罗恩谈谈,毕竟谁都知道,国王现在最信任的人当属罗恩,他的话国王几乎没有不听的。而自己和罗恩还算有交情,虽然不如他和自己的堂哥腓特烈·卡尔那般深厚。
      然而弗里茨在罗恩那里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支持,在他看来,罗恩简直就是疯魔了一样,执着地认定除奥蒂莉亚之外,再没有任何合适的人选:“如果殿下有什么更合适的人选,请务必告知我,我也巴不得在推行这件事减少些阻力。”
      罗恩的话让弗里茨顿时语塞,他想要提名施莱尼茨,但也知道罗恩作为一名保守派的大臣,绝不会允许由施莱尼茨一个自由派来领导内阁。但要找出一个令众人都满意的人选来,又是个困难的活计。弗里茨一时想不出什么好选择,只能机械地重复:“无论如何,不能让一个女人成为首相,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难道一位国王因为区区议会矛盾而退位就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殿下还是先去劝劝陛下,不要放任自己的思路在退位上打转转吧。”罗恩说话的语气谈不上很客气,毕竟霍亨索伦父子两代已经把他弄得脑仁生疼,气都快要喘不上来了。他打发走了弗里茨后,第一件事就是解开自己衬衫的领口,用力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让肺部感觉舒服了些。
      弗里茨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有了退位的念头,他急忙赶去父亲那里,心头却又不为人知地窃喜着:倘若春秋不再的父亲就此退位,那等待着自己的就将是属于国王的冠冕。然而没过几分钟,他又为自己刚刚的念头愧悔起来:那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竟会有刚才那种大逆不道的想法,简直愧为人子。弗里茨的心里充斥着对父亲虔诚的孝心和对国家的责任,整颗心脏都被拉扯得疼痛起来。
      “陛下该和我保持些距离才是。您有了自己的情妇,又有妻子,我自该退避三舍才是。”威廉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要来拜访自己,他现在十分烦扰,国事纷繁,纠缠在他已经不算精力旺盛的头脑里,让他徒然生出绝望来。而这一次,他又无法在自己的红颜知己那里得到些许安慰,因为她对自己的态度淡了许多。
      “夫人怎么舍得在这紧要的关头离我而去呢?还是请您善良一点,给我这个老人一点慰藉吧。”威廉说到这里时颓然地捂住了额头,奥罗拉夫人连忙握住了他的手:
      “我可怜的陛下,我怎么会弃您而去呢?只是我也有一点小小的私心,毕竟我如今处境尴尬……”
      “夫人是碰到什么困扰了吗?”威廉反握住奥罗拉的手,询问着,“是我册封情妇的事情影响到了您?”
      “或许是吧,是……”奥罗拉欲言又止了几次,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最后才在威廉的连声催问下半吐半露,“王后陛下可能对我有所误解,她现在对我很是冷淡,听闻正是因为陛下对我青眼有加的缘故。”
      “她简直是……简直是……”威廉被奥罗拉的话气得直拍桌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摇着头,暗叹自己娶妻不幸,但为了奥古斯塔的脸面,只好压下火气,“夫人看在我的份上,就不要和她计较了,她不过是个糊涂人。”
      “您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忧心啊,陛下,这就是我之前不愿告诉您的原因。”奥罗拉夫人柔声细气地宽慰着威廉,威廉在她的安抚下总算放松了几分,但还没等他和奥罗拉夫人多调笑一会儿,副官便来报告了:
      “陛下,王储殿下求见。”
      “弗里茨回来了?时间提前了很多。”听说来的是自己的儿子,威廉本能地皱起了眉。他实在不喜欢自己这个性情温文尔雅的儿子,虽然将领们一再强调他颇有军事天赋,但威廉还是对他半信半疑。特别是当他娶了维姬以后,他的思想愈发和自己格格不入,以至于每一次父子见面,不仅弗里茨觉得折磨,威廉也倍感头疼。
      “那陛下,我就先回王后陛下那里了。”奥罗拉夫人知情识趣地起身告辞,威廉叹了口气,坐正了身子,示意副官请弗里茨进来。
      威廉本想和儿子好好长谈一番,然而过了不到五分钟,因为首相的人选的谣言,他们两人就陷入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陛下,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您做出错误的决定,不利于国,还要徒增笑柄!”
      “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身为一个王储,胆敢质疑君主,这就是不忠!”
      “父亲!”不忠的指控对弗里茨来说太过严重了,情急之下他甚至忘了要称呼威廉“陛下,而是直接叫了起来,“请您收回您的指控,我对您是无比敬畏尊崇的,我绝无任何的不忠之心!”
      “那为什么自由派的报纸上白纸黑字地写着——‘王储反对国王’,这其中没有你的半点责任?你行为如此不端,还敢在我面前强调你的清白无辜?”威廉的厉声质问让弗里茨嗫嚅着嘴唇,连发声的能力都在一瞬间丧失了。他抖动着眼睑,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陛下,我恳请您相信我的忠诚。”
      “日后看你的表现吧。”威廉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便打发失魂落魄的弗里茨离开。弗里茨强撑着回到自己的宅邸,这才忍不住潸然泪下。他流着眼泪给妻子写信,满纸都是自己的心酸苦楚:
      “我不知道我还能承受怎样的痛苦?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难于接近自己的父亲。我是爱着我的父亲的,然而他总是对我采取各种不公的对待。”
      看到丈夫的悲切言语,维姬也是忧心不已,她赶紧提笔安慰丈夫,希望能让他心里好过点:“我多希望我能保护你,守护着你,让你那颗金子般纯洁伟大的心免遭一切世间的烦扰。”

  • 作者有话要说:  血亲王家暴没得洗啊没得洗,美妞揍他~~不过当年的确有流言说军队是支持血亲王上位的。至于奥罗拉,据说因为当年她被威一夸赞过,所以奥古斯塔很不待见她……奥古斯塔你长得丑就算了,还醋~~弗里茨和维姬就不说了,天造地设的一对,威一但凡再有个儿子,非把你俩都踢出门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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