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说》如意月

3、三

　　三
　　程远坐在帅帐里，喝着李瑞的茶赞道“果然好茶，入口甘甜，回味悠长。”
　　李瑞不通此道，只说“我倒不知道那里好，兄弟若是喜欢，我这里还有一包，你拿去就是。”
　　程远笑道“如此，兄弟就不客气了。大哥如此大方，我也有件礼物送与大哥。周朝忠夜里必来偷袭，早则今夜，迟则明晚。”
　　李瑞有些诧异，半晌方问，“何以见得?”
　　程远笑道“我先卖个关子，你我今明两晚，各带人埋伏，若果真如此，我再与大哥解释。只是，这事且别让萧玉致知道。”
　　李瑞听了道“好，那我守今夜。”
　　程远道“好。”
　　当夜，一片静寂，卫军并无动静。李瑞带人守了一夜，也无怨言。他与程远配合的时间不短，李瑞豪爽果敢，但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他对程远的机变百出十分佩服。难得程远年纪虽轻，却不贪功，性情开朗，因此，李瑞也真把他当作自家兄弟，二人一起出生入死，相处的十分默契。
　　到了第二日，李瑞不敢大意，坚持要和程远一同守夜。程远只是微笑劝他回帐中休息，又嘱他听到动静也不要立即出来。李瑞回了帐中，也不敢当真睡下。他一向信任程远，见他这样自信，便料定周朝忠一定会来。于是，熄了帐中烛火，去不脱盔甲，坐在帐中等着。
　　大概到了二更天，李瑞渐渐有些睡意。然后，他听到有脚步声。李瑞治军严谨，队伍一向训练有素，而这脚步声却略嫌凌乱，明显不是燕军，所以胆瓶脚步声，李瑞知道卫军到了。然而帐外并无动静。李瑞也不急，索性坐在那里等着。过了一会儿，他听到程远笑着说“周元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周朝忠本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摸进了燕军大营，哪料到，他的人马才刚进来，却突然之间，四下火把通明，对面马上端坐着一员小将，正微笑看着他，而那员小将的周遭早已布满了弓箭手。
　　“不好，有埋伏。”周朝忠大叫一声，拨马便走。而此时，他听到一个声音说“放箭。”那声音不疾不徐，端的十分好整以瑕。然后，长箭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卫军毫无防备，被围在中间。军士四处逃窜，互相踩踏。周朝忠知道来路一定已经被燕军堵住，但此时，却也只能冒着雨点般的长箭向外突围。
　　周朝忠毕竟武功了得，坐在马上，拨打飞箭，一时之间，燕军却也伤不到他。可他手下的军士却没有他这样幸运，一会儿工夫，已死伤过半。
　　此时，箭停了。燕军的骑兵冲了出来，继续砍杀卫军。周朝忠不敢停留，拼命向外突围，抬头发现程远已经到了他面前。周朝忠长枪一抖冲了上去。程远在马上使的也是枪。二人打在一处，一时难解难分。李瑞早从帐中出来，一同围剿卫军。萧玉致虽是文官，却并不惊慌，但他不会武功，只能站在帐外远远看着程远与周朝忠斗在一处。
　　萧玉致看了良久，他于武功并不十分懂得，也看不出二人谁占上风，但见卫军所剩无几，心中也是欢喜。看了看守在帐前的人，发现竟是程远的亲兵，一时有些诧异。他与程远不睦，不料，程远在危险时刻竟派了自己的亲兵保护他，一时间不知程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周朝忠力大过人，按说，这样的人使个大锤或斧子也算符合身份。但他可能喜读故事，发现拿大锤或斧子的人都十分不风雅，又或许他崇拜的是赵云这样的人物，反正他拿了一条长枪。
　　程远的长枪得过高人指点，十分灵动。但程远最擅长的是剑。但长剑并不适合马上作战，因此才改使了枪。
　　生死关头，周朝忠终于凭着惊人的求生意志和高强的武功一人一马逃了回去。
　　战事一了，李瑞着人清点战场。不仅全歼敌军，且得了不少马匹。李瑞心情大好，当即下令嘉奖当夜埋伏的士兵，又在程远的建议下也奖励了昨天辛苦的弟兄。他本来还想举办一个庆功宴，但看到程萧二人看着对方的表情，立刻明智的取消了这次宴会，并急中生智的决定，各自庆祝。
　　萧玉致说声不必了，便冷哼一声回了自己的营帐。李瑞连忙安排自己的副将同萧大人一同庆祝，自己也去凑了一会儿热闹才跑到程远那里。
　　程远果然在与自己的手下喝酒。程远一向不拘小节，待手下如同兄弟，不分彼此，在军中人缘极佳，因此，他帐中也挤了不少人。李瑞见他正与人斗酒，便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程远看见他来了，笑道“怎么，解决了那个监军？”
　　李瑞叹口气道“兄弟，自打他来了，你哥哥这白头发就一天多似一天，你好歹体谅哥哥，否则，只怕打完仗回家，你嫂子也不认得我了。”
　　程远笑嘻嘻的看着他道“大哥最近如此婆妈。”
　　李瑞忿忿道“还不是你二人不叫人省心。”
　　程远道“大哥放心，兄弟自有分寸。”
　　李瑞道“你二人倒也奇怪，若说你玉萧玉致有仇，今夜敌人来袭，你怎么把自己的亲兵派到他那里去了。萧玉致也是，他上报朝廷的奏章里也没说你什么不好。”
　　程远道“我是公私分明，他是识时务。大哥，喝酒。”
　　李瑞见他不肯细说，也不追问，他二人喝了几杯酒，众人一时也累了，纷纷告辞。李瑞见众人走了又接着道“你怎知周朝忠今夜会来袭营？”
　　程远道“周朝忠来接替林枫，新帅上任自然要打一场胜仗以振军心。上次我们夜袭卫营，烧了林枫不少粮草，让卫军十分没面子。周朝忠这次如果偷营得手，第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灭了我军的威风。第二，林枫输在这里，他若在这里赢了，自然也让林枫脸上无光。第三吗，”程远 喝了口酒，微微一笑接着道“周朝忠这次带的必定都是自己的亲信，此次如果得手，他上报朝廷，朝廷必有封赏，也更方便他在军中安插自己的亲信。”
　　李瑞犹有些不解道“你又怎知是今夜？”
　　程远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道“大哥，方然跟我多年，如今，他娘给他说了门亲事。年前也该娶进门了，他若有个职务，不仅他家有面子，新媳妇家脸上也有光。”
　　李瑞听了会意道“这个好办。”
　　程远笑道“大哥别忙着应允，兄弟还有个请求。”
　　李瑞笑道“你只管讲。”
　　程远笑道“方家也只有他这一个男丁，还请大哥准他一个假期。”
　　李瑞笑道“你想得到周到。即这么说，就按你的意思办，至于假期，兄弟你就看着给吧。”
　　程远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李瑞道“这条件你也讲了，我的问题你可还没回答。”
　　程远倒了一杯酒，坏笑着说“大哥久在边关，却忘了朝廷中的事。周朝忠这报功奏折的时间却是要拿捏得当的。迟了，看不出他治军的速度。早了，还可能悲林枫抢了功劳，最好的时机就是林枫刚到京城，他表功的折子随后就到，这记耳光打在脸上，林枫就算是皇子，也够他好看。周朝忠这算盘打得倒好。所以我算他袭营也就在这两日。他倒沉得住气，今晚才来，恐怕这子都写好了，只等明天八百里加急送出去呢。”他喝了口酒，又感叹道“卫国的加急倒快。”
　　李瑞听了，半晌方道“竟有这许多曲折。如此说来，我们倒帮了林枫了。”
　　程愿一笑，也不说话。
　　他喝了一会儿酒，道“我打不过周朝忠。”
　　李瑞听了不禁愣住，程远功夫只怕还在他之上。他即这么说，那军中竟无人是周朝忠的对手。
　　程远又接着道“打不过又何必要打。”
　　李瑞看着程远，程远看着酒杯，笑道“打不过他也没关系，我们送他回家。”
　　李瑞有些不解地看着程远。
　　程远微笑道“只要他连打几次败仗，卫王定要召他回去。”想了想，程远又道“周朝忠刚盟有余，脑子却不大好使，这种人也不难对付。”
　　李瑞道“如此说来，他倒比林枫容易对付，既这样，又何必送他回去呢？”
　　程远端着酒杯微笑道“林枫并不真想与我军开战。”
　　李瑞不禁有些奇怪，道“听你这么说，到似十分了解林枫。”
　　程远笑道“我与他交手这么久了，对他倒也有些了解。”
　　李瑞道“说来听听。”
　　程远道“林枫用兵狡诈，又不以人命为重，人命在他眼中不过如棋子，所以，他若一心与我军为敌，我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李瑞听到此处，不禁“啊”了一声。他本就佩服程远，今夜见他料事如神，又分析得条条是道，更是对他赞叹不已。没想到程远竟如此痛快的承认自己不如林枫，这多少让他在吃惊之余有些担心。
　　程远接着道“但林枫意不在此。两军交战，在林枫看来，恐怕不过如下棋拆招，他虽乐在其中，却并无意我燕国江山。”
　　李瑞道“那他为何长驻于此？”
　　程远道“他在这里，八成是为了卫国太子林杨能顺利即位。你看他在这里一个月一个月不动一兵一卒，就知道他是个疲懒之人。所以，如果林枫在这里，我们虽不能打很多胜仗，但我们可以少打很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