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纤》竹林和水

7、第 7 章

　　这两日，宁隐尘安静得出奇，静得让人不安。

　　除了每日给她换药、询问伤势，他便再无多言，宛如她初识他的那两年——清冷寡言，仿佛整个人都被冰封。

　　师父曾说，在捡到她的前一日，师兄经历了灭门惨祸。

　　她无爹无娘，他却是亲眼目睹至亲横死，父母双亡。

　　叶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他。

　　宁隐尘抬眼望向她，神情淡漠。

　　“你在生我的气吗？”她低声问。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他反问，语气平静如水。

　　叶笑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自己受伤，是她连累了他。

　　而他这冷淡的态度，比责备还让她难过。

　　她神色低落，欲收回手，忽然却被他握住了。

　　他挪到她身侧坐下，低声道：“等你伤好了，就跟我一起走。”

　　“……什么？”她愣住。

　　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坐直，却牵扯到肩伤，顿时“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你小心点！”他低斥，手却在迅速为她检查伤势。

　　她却顾不得疼了，笑得像阳光照进心头，“你说了，可不许反悔哦！”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低沉却郑重。

　　—

　　季北风被擒！

　　谁说朝廷都是无能文官？

　　当南部金甲军整齐列阵，英姿勃发地将他团团围住时，冀元知府胸腔也激荡起一腔热血。

　　二十四名金甲兵，再加一队弓箭手，将季北风困在阵中，密不透风，俨然瓮中之鳖。

　　可他依旧嘴硬，“人多欺人少，朝廷办事果真光明磊落啊！”

　　他环视四周，啧啧作声，“连金甲军都出动了，季某可真是倍感荣幸！”

　　“大胆！”知府拍案怒喝，“你已是阶下囚，还敢逞口舌之快！”

　　“怎么？怕我说话？不如你来——”

　　话未说完，一道清冷声音自外传来——

　　“皓月，借我一用。”

　　下一刻，宁隐尘如鬼魅般现身，手执皓月剑，寒光一闪，直刺入季北风左肩。

　　那一剑，刺在他与叶笑同样的位置——肩胛之处。

　　季北风骇然，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宁隐尘目光森冷，眸底杀意凛冽。掌中用力一震，皓月脱手，硬生生将他钉入柱上。

　　轩辕瑾怔住。

　　他知道宁隐尘擅毒，却从未见过他出剑——那分明是一剑封喉的狠劲！

　　宁隐尘要杀人，向来不需动武，一瓶毒·药足矣让人生不如死。

　　此刻出剑，动怒，唯一的解释——叶笑，是他的软肋！

　　轩辕瑾心头微紧。

　　朝堂之上，他最擅长识破敌手软处，一击致命。可这一次，他竟希望——自己识不透宁隐尘。

　　若有朝一日，他真成威胁……他又是否真能对她出手？

　　思绪纷乱未解，武林大会已迫在眉睫。

　　轩辕瑾没有再多停留，提前离开了冀元。

　　他向来清楚，儿女情长，于他只是身外物。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部侯，天下女子他要哪个没有？

　　“侯爷！”亲卫急报，“探子来信，白虎国二皇子风锦楼，前日现身青龙国。”

　　“去哪儿？”

　　“点苍山！”

　　轩辕瑾唇角一勾，“果然。”

　　他冷声吩咐：“让驻守点苍山的人马随时待命，我们去会会这位……老朋友。”

　　—

　　与此同时，宋阳城一处茶楼。

　　一名穿布衣的年轻男子正品茗。虽衣着朴素，却掩不住周身贵气，仆人低声问：“殿下，不是要去点苍山么？”

　　“有人早早候着我，若这时候便去，不是让他称心？”殿下轻笑。

　　“您是说轩辕侯知您行踪？”

　　“他若不知，倒是不像他了。”殿下斜睨杯中茶水，唇角微翘，“我知他，他也知我。”

　　“去，飞鸽传信唐简，就说：我到了，老地方见。”

　　“是！”

　　殿下轻抚杯沿，眸光沉稳。

　　“这一回……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

　　—

　　山水纤，药铺中。

　　“师兄，这是你要的药材。”占斯将药材放下。

　　“嗯。”宁隐尘点头。

　　叶笑瞪大眼睛，反应了好半天，猛地起身：“你叫谁师兄？！”

　　“他啊！”占斯一脸无辜地指着宁隐尘，“我隐尘师兄啊！”

　　“……”才几天功夫，她的护卫就叛变了！

　　“他是我师兄！”她强调。

　　占斯却大笑：“我以前以为毒仙虽本事高，却不会教人。见了隐尘师兄我才知道，原来只是……某些人资质不够。”

　　话音未落，人已溜出门。

　　等叶笑回过神要追，哪还有他的影子？

　　“有本事别回来吃饭！”她气冲冲转身，却见宁隐尘垂眸而笑。

　　他极少笑，那一瞬，她心跳都漏了半拍。

　　“师兄，你在笑什么？”

　　“你们俩……挺有趣。”他淡声。

　　“我们俩？”叶笑托腮盯着他，“那他有趣，还是我更有趣？”

　　宁隐尘失笑，“这算什么问题？”

　　“你回答嘛！”她盯着他不放。

　　他终于屈服，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更有趣。”

　　她高兴得像春花绽放，眉眼弯弯。

　　“你以前从不回答我的。”她轻声说。

　　他怔住。

　　是啊，从前的他冷淡寡情，对她也是有意回避。

　　那时候，他一心为复仇奔忙，甚至来不及顾及自己，更无暇看清她的成长。

　　“你怨我吗？”他低声问。

　　“当然不怨！”她语气认真，“你照顾我那么久，每天见到你，早成了我的习惯。若习惯被打破，我吃饭都不香。”

　　他愣了愣——

　　她确实……最近吃得挺香。

　　“所以，”她犹豫片刻，还是握住他的手，眼神认真的不像在撒娇，“你不要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他看着她，那目光里，有他曾忽视的情意，也有未曾言明的坚定。

　　他没有深想，只是本能地反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拉近。

　　“我答应你。”

　　他低低地许诺，语气不重，却重如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