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纤》竹林和水

14、第 14 章

　　叶笑醒来时，以为床边会是清月端着养命水，静静守候。

　　不曾想，映入眼帘的，却是宁隐尘。

　　前两日她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她坐于百花山巅，他自风中缓缓走来；她在檐下品药，他倚窗凝望；她习练吐纳，他负手而至……
　　这些画面反复浮现，不过是因为醒着的每一刻，她都在想他。

　　“师兄……”她声音仍哑，却比前日好些，听来软糯动人。

　　宁隐尘看着她，唇角轻扬，眼神柔和。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问。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低声道：“昨夜。”话依旧不多，但情意藏不住。

　　“你……过得好不好？”
　　她知道自己身子极虚，言语迟缓，反应也慢了许多，可她偏偏不想让他察觉。

　　她那小心翼翼的神情让他眉心轻蹙。

　　他轻轻将她扶起，靠在自己怀中，环臂搂紧。

　　声音低沉又温柔：“你忘了，我医术极好，你的状况瞒不住我。”

　　叶笑沉默许久，才轻轻点头。

　　是啊，她竟忘了，他怎会看不出来……

　　“师伯说……我要疗养几年，才能痊愈。”她轻声道。其实，师伯原话是：“也许能好。”

　　宁隐尘心头一紧，却又庆幸不已：“笑笑，会好的！你能醒来，我已经感恩了。你忘了的，我慢慢告诉你。你反应慢，我就慢慢说，好不好？”

　　“好……”她轻应，眼皮愈发沉重，终究再度陷入沉眠。

　　“对不起……”他低声喃喃。

　　她的手还紧紧揪着他衣袖——就算再怎么遗忘，她仍记得那种孤单与害怕……
　　他覆上她的手，温柔地握紧，轻缓而坚定——这次，他不会再放开了。

　　宁隐尘早知“林樱雨”是假的，因为他的妹妹，当年明明死在了自己眼前。
　　此事，世间无人知晓。

　　她一现身，他便知敌人布下的，是一个钩魂诱饵。

　　他也曾怀疑平王，为此亲赴岭南探查，而正是那趟旅途，他认识了那个令他头疼不已的男人——唐景轩。

　　那人仿佛对他的情感世界格外好奇。

　　“你的小师妹长什么样？”

　　“你老盯着这个药袋，是她送的吧？”

　　“你喜欢她？”

　　这些看似无聊的问题，却让他第一次真正思考：他……是否喜欢叶笑？

　　他与平王多次通信，平王一口咬定：幕后之人必出自白虎皇子中，甚至怀疑白虎帝本人。

　　平王也曾亲自入宫试探。每每探至真相边缘，线索却又诡异断裂。

　　直到后来，平王否定了自己的猜测——白虎帝并非主谋。厉王因长子之死神伤不已，看不出作伪。

　　当轩辕瑾将确凿证据递到他面前，宁隐尘震惊了——浮出水面的，竟是一个他从未怀疑过的名字：

　　风锦楼。

　　怎会是他？

　　当年那个总跟在他们后头跑、跑几步就哭鼻子的弟弟，当年他才几岁？！若真是他，那风锦琪可是他的亲哥哥啊……他竟下得去手？！

　　那日，在点苍山上，轩辕瑾质问他：

　　“我早提醒过你，你偏偏不信！如今虎啸营已然逼近，你还执迷不悟？”

　　宁隐尘摇头，“我不会与你合作，这是我的底线。”

　　轩辕瑾冷笑：“不合作？你一个落魄皇子，斗得过手握兵权的风锦楼吗？”

　　“能不能斗赢是我的事，”宁隐尘坚定道，“我不会让风锦楼落到你青龙手中。我虽身为白虎皇孙，绝不做叛国之事！”

　　轩辕瑾眸色沉冷，语气森然：“你想与我青龙为敌？”

　　宁隐尘轻轻一笑：“若真如此，当年你就不会放我一马。”

　　他能在青龙活得安稳，轩辕瑾……功不可没。

　　轩辕瑾怒道：“既然如此，你今日何必再来？”

　　“风锦楼应由白虎处置，不必青龙插手。”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占斯，“还有你，此事之后，回定西吧。”

　　“师兄？！”

　　“皇帝迟早怀疑占家，即便你出家为僧也逃不过。转告占将军，殷家阵法若想窥探，日后——战场见！”

　　占斯愣住，随即沉默点头。

　　他明白了——这些年，自己的存在早被看穿。

　　轩辕瑾咬牙：“你早就安排好一切，就等风锦楼咬钩？”

　　“是，我准备很久了。”

　　沉默，凝思。

　　许久，轩辕瑾终道：“好，这一次，我不插手。”

　　他随即撤兵南归。白虎军开入雁南关，竟无人上报，这正好暴露军中内奸。如今正是铲除时机！

　　看来，平王对宁隐尘这位侄子，可真是……倾尽全力。

　　轩辕瑾眸光微沉，嘴角冷勾——老狐狸也有弱点，终究是破绽！

　　白虎国

　　当“秦云十六洲主帅被斩”的消息传入帝都，风锦楼已知——大势已去。

　　按照国制，皇族处决需在白虎祭坛行刑，上拜祖先，下祭苍生。

　　风锦楼跪于祭坛，头顶明晃晃的大刀，他却唇角噙笑，神色张扬。

　　世人常说，当宿敌现身，不必见也能觉察其气息。

　　风锦楼猛地抬头，朝人群中某处望去——

　　一个高大身影，隐于树荫之下……

　　“哈哈哈哈——”他肆意狂笑，扬声喊道：“轩辕瑾！你以为你赢了？！”

　　人群哗然，私语四起。

　　“轩辕瑾不是青龙的南部军主帅吗？怎么可能来白虎？二皇子疯了吧？”

　　风锦楼却大声道：“我送你一份大礼！不信？就看看这礼，要几年才能拆开！哈哈哈——”

　　时辰已到，刀锋落下，血溅祭坛。

　　风锦楼，殒。

　　三年后。

　　青龙大皇子龙湛登基，隔月，昭告天下：

　　南部军主帅轩辕瑾——通敌卖国。

　　轩辕瑾之母，皇长公主，自缢于宫中。

　　朝廷大军挥师南下，攻打雁南关。两军交战，战火连绵，百姓流离失所。

　　翌年，南部军大胜。

　　轩辕瑾自立门户，九龙以南将士纷纷归心。

　　同年六月，轩辕瑾建国号朱雀，定都雁南——一统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