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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 忘川畔故人诉遗悔 非墨紫携手渡黄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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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忘川畔故人诉遗悔 非墨紫携手渡黄泉
墨鸦“定居”在忘川边的第三个年头,黄泉路上罕见地开出了白色的彼岸花。
那日他自然而然地醒来,一睁眼就看见满眼的素白,一望无垠,似新雪似百合,照得这灰蒙蒙的阴曹地府像仙境一般。他惊得愣了,愣了好半天,心里也没啥感慨,只困惑这只会开在天堂的花怎么今日就赏光来了趟地狱。
过了片刻,原因来了。
给弄玉引路的是白无常,往日看起来阴森森的提灯此刻竟然被墨鸦看出几分暖意。小姑娘莲步款款跟在后面,一身精致的衣裳随着步伐轻摆,双颊白里透红,唇瓣绯红可人,一头乌发束得甚是好看,正是墨鸦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打扮。小姑娘静静地走,头微微低着,一句话也不说,看见满世界的曼陀罗华也没张望几下,就连就坐在三生石旁边的墨鸦都没看到。于是墨鸦就愣愣地看着弄玉从孟婆那儿接了碗,用那和生前并无二致的,好似在饮一盏清茶般的动作喝下了忘川水,坦荡荡地跃下了轮回。
那日过后,彼岸花又变回了红色。
事后墨鸦心想,那姑娘确实是值得曼陀罗华在地府开一回的。他从白无常那儿打听到弄玉在他死后不到半个时辰便也去了,只是因为阴曹地府并无时间可言所以才来得晚了些,想必是她当时所中之毒并无解药。不过,她为了让白凤有动力逃出生天不惜撒下这谎,光凭这点墨鸦就是感激她的,心想自家孩子的眼光确实不错,想完了却又觉得胸口一阵阵的闷疼。
……白凤。
不知怎的,自从来了地府,墨鸦也不急着过那奈何桥去饮忘川入轮回,只是在这忘川边消磨着日子。鬼差来劝了几次,他反而更不肯挪窝了,愣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在河边住了下来。
……白凤那小子,长大了没?
又过了几年,他躺不住了,便起身游荡起来。开始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后来他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开始用步子量起忘川河有多长来。最后他数出来,不多不少,有十万步。
……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
再后来他又数起忘川河边的彼岸花来。彼岸花开得密密麻麻像天上的星星,甚是难数,一个不留神就忘了,又得重数。不知道过了多久,墨鸦居然还真的数清楚了。不多不少,有九千万朵。
……轻功有没有长进?
然后他又去数三生石上的字,每个路过的亡魂都会刻上自己的姓氏。本以为从古至今人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自己怕是永远都数不完它,却在数到三十六万四千七百二十一的时候发现自己数完了,这才想起,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名有姓的。既然无姓无氏,那么在这三生石上也留不下字来。
……那小子,到底过得好不好?
韩非来的时候,墨鸦刚刚开始数忘川河里的鬼魂的大业。鬼魂被河水冲得四处乱窜,墨鸦不得不全神贯注地数着,韩非就故意往他背上一拍,他一惊,愣了半天,忘了。
墨鸦气得一把把韩非撂倒在地上,韩非疼得呲牙咧嘴,也反过来把他给撞翻。这人死了之后什么武功内力也是统统不管用了,两个人就这么扭打了半天,直到差点就要滚进忘川河里才不情不愿地停手。两个人躺在彼岸花丛里仰头看天,地府的天是一片诡异的绿雾,没有风却不停翻滚着,让韩非忍不住想是不是从那儿飞上去就可以到达地面,重返人间。
墨鸦斜眼瞟了一眼韩非,看见那绛紫的华丽衣袖下的手臂上爬满了诡异的黑色花纹,又把目光移了回来。
“阴阳家的六魂恐咒?”墨鸦略带调笑地说。虽然他在这河边孤零零地待了这些年,但也不是没有路过的女鬼看他面容俊逸妖艳前来搭讪,倒也不至于连话都不会说了。
“死得够惨啊,九公子殿下。”
“唉……别提了。”
这下墨鸦倒讶异了。照韩非的性子,说什么他总要怼回去几句,这次怎么就那么老实?
韩非眼神放空呆望着天空,脑中回放过自己一生的经历。从幼时天真烂漫与妹妹红莲玩耍,到少时心怀大志到儒家求学,再到学成归来后与卫庄子房紫女创建流沙,然后是被迫使秦效力于嬴政,最后在云阳狱中死于六魂恐咒。
……不知子房可长大了?是不是像自己当年一样,去桑海念书了呢?子房天资聪慧处事圆滑,和荀况老师相处得想必不会差。以他的学识,说不定在小圣贤庄还能当上个师公。当时他小小年纪就生的格外清秀俊逸,现在长大了怕是个让七国女子都为之倾心的美男子了。
……卫庄兄,流沙交到他手上,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那人虽然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韩非生前就总能在他身上觉出几分少年朝气来,比起子房甚至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两个是一样的人,坚守的是一样的信念,卫庄兄想必仍在成就霸业之路上奔波奋斗吧。不知流沙在他经营之下又多了哪些新人?年轻时他便是一副霸气冷峻的模样,长大成人了怕是睥睨天下让人望而生畏了。不知他可与他师哥决出高下了?是否胜了?现在的他是否已经是鬼谷先生了?
……紫女姑娘,即便是在那乱世,想必以她才华也能自保吧。韩国已亡,紫兰轩不知是否还在?若是流沙转战到别处,紫女想必也有办法维持生计运转吧。不知她会开个客栈,抑或是,再在哪处建个风月之地?若是如此,那她的梨花酿,怕不是要名满天下了。
……红莲,那姑娘长大了,不知是个怎样的倾城美人。卫庄兄定能保她安全,就是不知她过得如何?是否已经隐居避世,远离了这乱世纷争?是否已经嫁了个好夫君,有了自己的孩子?是否,是否……
……嬴政……他的霸业,想必成了吧。秦国为一统天下已筹备六世,秦王又胆识过人,灭六国只是时间问题。若他不是韩人,他不是秦人……罢了,这世上并无如果。自己为救韩奋斗至死,于故国已是无怨无悔,唯独对他亏欠许多。他是明主,他却不能倾力辅佐,即便现在想起,他心底也是一片憾恨难耐。不过,盖聂先生身为纵横传人,想必也能倾力辅佐他的霸业,就不劳自己费心了。
这些人……可还安好?
那时彼岸花换季,花落叶生,墨鸦看着满地翡翠似的绿叶欢喜得紧,径自数起这些叶子来。彼时韩非正在应付一个把他看上了的女鬼,硬是要往他手上系根红线签个三世姻缘,说到最后那女鬼竟是被整得涕泪横流,哇的一声就追了上去,吓得韩非拔腿狂奔,一不小心撞上了墨鸦,墨鸦一愣,又忘了。
第二次被韩非那厮整得忘了数,墨鸦觉得不能忍,便一巴掌把那女鬼拍进忘川里,转头又和韩非打了起来,一股子至死方休的气势,完全忘了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
打到一半,待墨鸦已经准备使出牙咬扯头发捏腰大法的时候,两个人被硬生生地拉开,一点也不温柔地摔到地上。
韩非龇牙咧嘴地揉着酸痛的背,一抬头,便惊得愣住了。
紫女的姿态仍是如此妖娆妩媚,不过此刻那张俏丽的脸上写满了嫌弃。
她的样貌和韩非记忆中的一样年轻。
“没大没小的。死了就不用矜持了?”
“紫女姑娘,你……”
……竟然,来得那么早。
紫女来了,忘川钉子户的气氛顿时和睦了许多。想必是之前躺够了,墨鸦总是抱手站着,紫女就和生前一样端端正正跪坐在彼岸花丛中,好像面对的不是两个死人而是紫兰轩里的一桌酒席。韩非索性也顺了自己的心意,把彼岸花丛当成了紫兰轩的软榻,一手撑着下巴斜斜躺着。
“看来我韩非还是不错的嘛,进了阴曹地府还能有心悦的美人相伴,真是做鬼也风流了!”
“你好无聊啊!”紫女嗔怪道,面上却不见怒色,带着一丝宁静如水的微笑。韩非看着那熟悉的脸,忽然就觉得自己还在紫兰轩,空气中弥漫着美酒和熏香的芳馨,只需一侧首便能看到卫庄冷峻的侧颜和子房清秀的面庞,或许弄玉还在一旁为他们抚琴助兴,腰间的火雨玛瑙煜煜生辉。
“呵……是我失礼了。”韩非的目光扫过紫女眼角的蝴蝶纹路,笑得温柔似水,“不单单是美人,是红颜知己。”
“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改不掉这油嘴滑舌的习惯。”紫女调笑,“平常怕是没少和那些个风流女鬼打情骂俏吧?真是的,到哪儿你都能把好好的地方变成紫兰轩。”
“人生本就要过得快活,身在何处又有何干?”韩非手中虚握,却发觉手中并没有握着盛满美酒的青铜酒爵,不禁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可惜我这酒鬼没有美酒相伴。在秦国,事先带去的韩酒早早地就喝完了,害得我只能喝那秦酒。秦酒太烈,不合我胃口,没事儿我就想念紫女姑娘的梨花酿。若是死前能再喝上一口,说不定我就醉得迷迷糊糊晃过奈何桥,投胎到哪个山旮旯去了。”
有时韩非和紫女说话,聊酒,聊琴,聊子房,聊卫庄,聊红莲,聊韩国,不曾提及往事而只是细数着故人故地的每一丝细节,墨鸦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自顾自地数着他的彼岸花叶。有时韩非和墨鸦说话,笑夜幕,笑百鸟,笑罗网,笑云阳狱,笑白凤,不曾说起惨烈结局而只是拿世间冷暖调笑打趣,紫女就在边上听着,望着忘川河水滚滚而逝。
“白凤那小子,小时候看起来挺听话,但只有我知道他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墨鸦带着些许得意地说,好像知道白凤的小秘密是他莫大的骄傲,“七岁那年,他偷偷在城郊的树上养了一窝没了爹娘的小鸟,一天到晚跑去喂食喂水,鸟儿们都把他当亲妈了。他满树林给它们找虫子吃,训练新人的老师还当他是练习轻功,在别的孩子面前表扬了他!当时把那群小娃子给憋屈的,我现在想起来还想笑。”
顿了一会儿,墨鸦又接着说:“还记得我死前那一小段时间,不知怎的那小子就开始偷偷攒钱,后来才知道是拿去给弄玉那小姑娘买琴的。那之后,他每日黄昏都会到雀阁听琴,偶尔我有空闲,也会去陪上个一时半刻。”
……弄玉。
想到那困在雀阁里的姑娘,墨鸦心里又是一阵纠结。他至今仍在思考弄玉来地府的那天为何会开曼陀罗华,那漫天的雪白让他想起白凤肩上随风轻舞的翎羽,一眨眼好像那修长稚嫩的身形就会出现在眼前,背对着他,飘带翻飞,抬头注视着那他早已看不见的天空。那日的曼陀罗华,究竟是白凤对于弄玉的深深牵挂,还是……还是那孩子托弄玉捎来的,对他的牵挂?
死时的了无遗憾,竟然在死后又一次为思念与不舍所占据,可笑至极。
“……弄玉来过了。”
此话一出,韩非和紫女便都齐刷刷地看向他。
“她来的那天,彼岸花开成了白色。”
说完,墨鸦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白凤在流沙。”
这是紫女来到地府后第一次对他说话,开口一句就让他浑身一震。流沙,流沙,鸟儿飞出了夜幕,莫非又陷进了流沙么?脱离夜幕只需奋力振翅直到黎明降临,和若为流沙所困,就连摆动双翼都无法做到。
“你和弄玉走后,那孩子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一天到晚只知道练功练功。”紫女的语气格外平静,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缅怀,“后来也慢慢地好了。那孩子很出色,交给他的任务从没失手过。现在……也不知道怎样了。”
任务……果然,还是陷进了流沙里吗。不知不觉,墨鸦的双肩紧绷起来。
这是开始,往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子房当年便出口论语,韩国灭亡,他若能去桑海,也能保他周全了。小圣贤庄一向不参与世间纷争,若子房能成为儒家弟子,在七国也能有个立足之地。”韩非躺在再次盛放的彼岸花丛里,声音中带着些许温柔些许忧伤,“老师若能有个子房那样的弟子,也不枉他为人师表半生了。可惜我学了一身本领,既没能救韩,也没能扶秦。当真是,令人失望啊。”
“你使秦之后,卫庄又招了许多新人入流沙。后来,又设了一个分部,叫逆流沙。”紫女说道,“虽然没有参与计划,但红莲殿下也与我们一直有保持联络。但在你死后,我就离开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也知之甚少。”
“诶,你……你走了?!”韩非讶异地看着紫女,“这可如何是好!卫庄兄那冷冰冰的性子,虽说是能把人镇住了,可……没有紫女姑娘你从中调和,流沙的新一代,不得吃尽苦头!”
“他可没你那么温柔!要招人,必定也是找些杀伐果断对他胃口的。”紫女笑道,但韩非却听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悲凉,“其实,他没你想得那么绝情。当年你使秦,他明面上对你冷嘲热讽一番,实际上他在你马车后随行了三十里路才折返。那晚他累得早早便睡得沉了,连我到他房里点上安神的熏香都没有醒来。”
韩非听得惊了,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早就察觉,卫庄这人虽然表面上冷酷无情,但实际上是个至性之人,嗔痴恨欲尤甚,只是被他深深埋在心底,不愿露出一丝弱点,唯恐被人利用,满盘皆输。若他当真舍弃了情感,也不会渴望得到器重,不会执着于成就霸业,不会每当‘盖聂’二字在耳边响起便眉心紧锁,目光深邃如无边黑夜。
韩非想起自己那日坐在前往秦国的马车上,望着窗外飞掠的景色,胸中闷痛难忍令他几近咳血。当时卫庄兄便在他不远处紧紧跟随,若他与自己感同身受……韩非忽然觉得自己不值得,他口口声声承诺要将天下九成九收入囊中,一手创立流沙却只能依靠他人保护,最后一事无成便死于异国他乡,他何德何能值得卫庄这等天纵之才为他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
“他也有自己的野心。”仿佛是看穿他心中所想,紫女转头淡淡说道,神色肃穆,“流沙也是他的心血。以此为基底,他定能得偿所愿。”
被紫女这么一说,韩非也释怀了。也是,他既已一败涂地,也无权再决定流沙的去向,那个倾注了多人心血的组织还是交给胜算更大的人掌管才好。他虽未能成大事,但奋斗一生,流沙能有卫庄倾力建设,他也没什么可怨的了。
没什么可怨的了……
没什么可怨……
没什么……
没……
“我们渡黄泉去吧。”
“什么……?”
墨鸦开始数奈何桥头的忘忧草了。
韩非静静地看着墨鸦的背影,身旁是熟睡的紫女。他生前见到紫女睡颜的时候寥寥无几,死后没了人间那些勾心斗角,反倒经常得见,着实是讽刺得很。
墨鸦已经把彼岸花翻来覆去数了几遍,理由是每和韩非打一架就得有几棵花被碾碎,他只得重新再数。数完了这边岸,他便又去数那边岸的,隔着忘川屏息凝神试图把远在对岸的彼岸花数清楚。他视力倒也超乎常人,一顿下来居然也数了个清楚。这不,已经转战忘忧草了。
韩非隐约知道墨鸦为何在地府逗留这些年,但他也一直没明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理由也一样。
……怎么舍得下?
怎么舍得下这一世种种,坦荡地去饮那碗忘川水,忘了那些事,那些人,那些经年累月只增不减的情?
可又正是因为舍不下,才想走。虽说墨鸦日日四处晃荡看似悠闲自在,但韩非也看出来,他近来在奈何桥边徘徊的时间越来越久,遥望着忘川对岸的眼神也愈发深沉。
越是舍不下,越是不想忘;越是舍不下,越是想再见。
于是在一天,三人都游荡得累了,在河边坐下安静地休息的时候,韩非开门见山地说了。
“我们渡黄泉去吧。”
“什么……?”
惊呼是紫女发出的,墨鸦看起来没有吃惊。
转世投胎有两条路,一是饮忘川,二是渡黄泉。饮一碗忘川斩断前世情缘,渡黄泉便有机会再续前缘,故人重逢。
“……忘川凶险异常,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走过去的,一旦陷入其中,不到千年不可挣脱。”紫女似是在劝告他,又似是在担忧他,“况且,河中阴煞鬼气极重,经这一番侵蚀,来世能否记得前世之事也并非定数。若就此魂飞魄散,那一切便都烟消云散了!”
“忘川凶险,我何尝不知。”韩非轻叹,面上却带了笑,“不过如紫女姑娘所见,我与这位墨鸦兄都有未尽之事,若没心满意足,这碗忘川水是决计无法下咽的。”
并不后悔,也并不留恋。
只是,想要的还未能得到,想见的人不知身在何方,是否安好。这颗心放不下来,这前尘也斩不断,既然如此,就追到最后,直至得偿所愿。
墨鸦径自背对着非紫二人躺下,神色平静如水不曾改变。
“何时动身?”他直截了当问道。
韩非望着男人修长背影,嘴角弧度隐约有生前运筹帷幄之势。
“明日。”
说明日,便是明日。
韩非睁眼,就看见墨鸦冷不丁蹲在他旁边直勾勾盯着他的脸,把韩非吓得浑身一颤,旋即眼带笑意。这黑漆漆的人,脸上看着没啥反应,心里恐怕想他家小鸟已经想得疯了。若是韩非再晚醒片刻,墨鸦怕不是就要孤身一人淌水过忘川河了。
坐起身来,才发现紫女也在他身边正襟危坐,俏脸上神情肃穆,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韩非站立,理了理身上华贵的紫衣,对着紫女庄重一揖:“紫女姑娘,就此别过。若有缘,来生再……”
“……说什么呢。”
道别突然被打断,韩非一愣,紫女已经站在他面前。
“我与你同去。”
韩非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紫女说了什么。见她面上神情不变,急忙说道:“此行凶险……”
“亏你还知道此行凶险。”
韩非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我在这河边逗留多年,是为了什么?”
韩非猛地一惊,心神剧震,望着紫女难以置信。
竟然……她在此久留,竟只是为了陪他……
“你自己说的,我是你的红颜知己。”紫女话语不容拒绝,“那么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你的知己。你要渡黄泉,我跟你。来世,我也是你的知己。”
韩非不禁感到眼眶湿润,但不愿在这人面前软弱落泪,便收了心绪,如翩翩公子般轻轻一笑,向面前的女子伸出手去:“可否赏脸?”
紫女一声轻哼,嘴角却带了笑意,纤纤素手放在韩非掌心。
韩非回头,将另一只手伸给墨鸦。不假思索,黑衣男子将他的手掌紧握,攥得韩非有些疼,但却感到无尽的力量自那人指尖传来。
忘川对岸隐隐可见。
三人未曾犹豫,径直踏入滚滚河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