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和M的日常 Season 3》潇潇羽歇

36、第三十三章

　　米律师等待手术这两天我陪着一起住医院，怕他眼睛看不见行动不方便，特地和医院租了张折叠床，在他床边打地铺,24小时待命照顾。

　　失去视力的米律师就像一只容易受惊吓的金毛，一点声响立刻竖起耳朵，开始摇头晃脑。

　　“你是不是在偷吃东西？我闻到培根的味道了！”

　　我偷摸咽下最后一口汉堡，抹了抹嘴，光明正大的扯谎：“我没吃，那是隔壁屋子传来的。”

　　米律师鼻子动动，满脸都是渴望：“隔壁是不是还吃奶酪薯条了？好香啊。”

　　我将他面前的餐盘收走，看着碗里被挑出来的胡萝卜，差点笑出声。

　　哪怕眼睛看不见，米律师依旧可以将蔬菜沙拉里切成丝的胡萝卜全部挑出来。

　　这挑食挑的也是没谁了。

　　“叔你这么挑食可不好，胡萝卜对眼睛好，你现在都这样了还不吃胡萝卜？”

　　米律师愤怒的转过头，对着我身边的台灯振振有词：“要是好吃我肯定吃！生的胡萝卜怎么吃！”

　　手术前一晚，我小心翼翼扶着米律师去浴室洗了个澡。快两米高的米金毛围着毛巾坐在浴室的小板凳上乖乖的等我给他冲头。

　　“叔，你觉得水温合适吗？”

　　米律师点点头，一声不吭。

　　难得见他这么安静，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你在想明天的手术吗？别紧张，医生不都说了，就是一个小手术吗？”

　　米律师淡淡地说：“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不管多小。我这还是眼睛手术，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一辈子都看不到了。可怎么办？那我岂不就成废人了。难不成还要你这么把屎把尿的照顾一辈子？”

　　我将他头上的泡沫冲干净，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如果你真看不见了。我就照顾你一辈子。”

　　米律师垂下眼睛：“如果我永远失明，到时候我会放你走的，我不想变成你身上的累赘，你的债务，你的义务。”

　　我将花洒放到一边，捧起他的脸，认真道：

　　“你想什么呢？这不是什么债务和义务，而是我心甘情愿。无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当年结婚时说过的话，怎么现在全忘了？”

　　说完我拿起毛巾，继续给他擦身体。

　　米律师抬起那对水汪汪的蓝宝石眼珠子，眼眶红彤彤的，露出一个感动的微笑。

　　然后我眼睁睁看着他，对着我旁边的花洒喷头，深情地吻了上去。

　　手术很短暂，也很成功，不到2小时就结束了。医生说如果事后恢复的好，很有希望完全痊愈。

　　米律师住院的最后一天，“欲望都市”群里的几人还携家带口过来探望。

　　小D拿起果篮里的菠萝，暴力徒手掰成两截，将一半递给短暂成了米瞎子的叔，被我拦下。

　　”他最近在吃的药需要忌口，医生说他最近几周不能吃酸性水果。“

　　小D转手将另一半菠萝塞到老板怀里，啃着自己那份嘀嘀咕咕着：“听说老米失明是劳累过度导致的？为了工作把自己忙到失明真心不值得。想当年我为了工作差点给自己弄出心脏病，你说我图什么，最后反应过来自己这么拼，赚的钱都进了别人的口袋。打工人不值得！”

　　米律师叹气道：“我以前连续加班28小时也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可能是年纪上来了，身体不行了。”

　　克劳斯现在转行成心理医生，但过去当急救医生的经验已经刻在骨子里，下意识随手捏起米律师的手腕，给他掐了一分钟表，道：“心跳有点快啊，你是不是最近有点上火？指节也有点浮肿，多注意点自己的身体，情绪波动太大容易高血压。”

　　我给叔切了个苹果，牵着他的手摸到碗边，道：“可不是，为了个案子把自己整瞎了，我真服了你了。你们是没见到当时那场面，差点没给我吓死，我都以为自己要折寿几年。”

　　小D啃着菠萝，满是好奇：“什么案子，说来听听。”

　　米律师把事情经过挑着讲了讲，隐去了大部分保密内容。老板和小D听完后气愤的立刻嚷嚷起来。

　　“屮，这种人居然还要求无罪释放？要点B脸？”

　　“这一家子都有问题，孩子这么小就敢做这种事，等长大了更不得了。你等着吧。不出几年绝对会惹出大事。”

　　米律师淡淡地说：“我现在已经不气了，就是觉得很不公平，死掉的那个学生成绩优秀，勤奋努力，周末也打工补贴家用。这么好的一个人，要是最后连杀害他的凶手无罪释放，这对他的家庭也太残忍了。”

　　当了几十年警察的队长叹了口气：“在我做警察这么多年里，真的见多了这种事。”

　　在一旁静静听了半天的克劳斯开口：“其实米歇尔的心情，我很能理解。在很多年以前，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小D美目一瞪，拉着克劳斯的胳膊开始质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克劳斯笑笑：“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在急救科实习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次突发案件。一名在监狱服刑的犯人被同寝的室友刺伤了腹部，被紧急送来最近的医院抢救。急救科的好几名医生一听他的名字纷纷皱起眉头，据说那人犯了重罪，身上好几条人命。可等人送来的时候，那些医生又全都跑过去，努力抢救那名犯人。”

　　“那名犯人是稀有的熊猫血，当天晚上正好有另一名同血型的患者做手术，医院所有的血库都送过去给那人备用。那名犯人失血过多，也需要输血，负责带我的医生就派我去隔壁手术室要血。”

　　“我很不情愿，可也不敢反驳，只能磨磨蹭蹭地去。等我到了隔壁手术室才知道另一名患者正在做肿瘤移除手术，很容易大出血，非常需要这些备用血袋。最后我空手回来，主刀医生见我没要到血，又叫我去外面的等候室问有没有同血型的人愿意捐血。可能当时年轻气盛，这次我立刻拒绝了。并且振振有词说的，我不想救治这个杀人犯，这么珍贵的血给他用简直浪费。”

　　老板听的津津有味：“然后呢？那人最后怎么样？”

　　克劳斯露出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表情，继续讲：“之后我就被主刀医生大骂，被他赶出去了手术室。没看到手术的全程。不过听说他们最后还是要到了血，那名犯人的手术很成功，已经脱离了危险。但隔壁手术室做肿瘤移除的那位患者却大出血最终不治身亡。”

　　克劳斯看向米律师，道：“我在手术室里顶撞主刀医生，还被辅导员叫去谈话。所以你的心情我真的很能理解。当时我气的脑子都炸了：为什么这么坏的人，死有余辜，却还要花这么多精力和资源去救他，让他死了难道不是更好？然后我的辅导员说，医生这个职业就是救死扶伤，无论被救治的人是好是坏，他都有被救治的权利。也许他确实该死，可在手术室里，他就是个需要被治疗的人，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品行就剥落他生还的希望。”

　　克劳斯叹了口气：“在我当急救医生那五年里，我救过不少坏人，甚至还因为给一名重罪患者抢救而被人泼猪血，他们说我是黑心医生，明明是白衣天使，却愿意救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可他们哪里知道，在病床之上，对医生来说根本没有好人和坏人之分。只要躺在上面，在我眼里，他就只是一个人，一条等待被救治的生命而已。”

　　克劳斯的故事讲完，整个病房都安静了。米律师听完沉默不语，只是在他临走前感激的和克劳斯握了握手。

　　隔天出院后，米律师一直按照医生的要求做视力恢复训练，一周后去复查拆线，视力已经恢复了90%，医生允许他重新开始工作。

　　视力恢复后，米律师申请复职，还主动申请重回原本案子的职位。

　　那场青少年霸凌谋杀案轰轰烈烈的打了两个多月，最终米律师的律所以微弱的优势险胜，被控告谋杀的少年无罪释放，只需要参加社会服务120小时。

　　胜诉后，少年的父母热情的和两位律师握手，笑脸盈盈的说着晚上要带少年去高级餐厅庆祝。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离开，米歇尔不自觉转头望去另一边，被害人的父母拥抱在一起泪流满面，哭的泣不成声。

　　回到事务所，迈克把米律师叫去办公室单独谈话，他开了一瓶上好的威士忌，倒了满满两杯子，将其中一杯递给米律师。

　　米律师先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已经想明白了。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迈克笑了笑，道：“我跟你讲个故事，是我刚毕业第三年接收的案子，为一名20岁的大学生辩护。他被控告谋杀自己的亲生母亲，那也是我第一个谋杀辩护。”

　　“自接手案件第一天起，我就无条件相信那名少年，可能因为我们年纪相近，况且我也幼年丧母，使得我们二人很有共鸣。我想尽办法搜集证据为他辩护无罪，不停的上诉。就在案子快要结束的紧要关头，我找到了一项铁证。”

　　“足以证明凶手确实就是那名少年。他雇用了一名有精神病史的反社会高中生，让那人抢劫自己的家，借机杀掉自己的母亲。”

　　“最终判决的前一晚我坐在办公室直到黎明，内心挣扎很久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继续为他辩护，最终，我们胜诉，少年无罪释放。”

　　“律师和客户之间的所有对话有保密条约，即便我知道自己的当事人就是凶手，我也没有权力说出这个真相。一旦说出，我的律师执照也要被吊销了。”

　　米歇尔问他：“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迈克将酒杯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他一年半前去世了，突发心脏病。”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我曾经也这样。我们带着美好的梦想进入校园，以为毕业后可以变成正义的使者，伸张正义，为弱者主持公道。可事实永远都是这么残酷，事务所也需要盈利，大家都要吃饭，这个案子带给事务所上百万的收入，足以支撑到年底。为了事务所里数十人的薪水，我没法拒绝。”

　　米律师淡淡的点点头：“我能理解，这是你的事务所，你要为大局为重。这次是我不够敬业，情绪太激动了。”

　　迈克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等有一天你拥有了自己的事务所，你就懂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米律师将案子的经过和结果和我讲了。

　　我听的也是一肚子气：“没有赔偿，没有任何惩罚，这对受害者的家庭也太不公平了。”

　　米律师拍拍我炸毛的头，劝解道：“我已经想通了，那名少年确实做错了事，可他的家庭，他的资本赋予了他第二次的机会，这是他的权利，我无法剥夺。”

　　晚上睡觉前，米律师抱着我小声道：“你知道这次案子的佣金多少吗？”

　　我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的问：“多少啊？”

　　“我虽然只当次席律师，都分到了八万，据说首席律师拿到了25万。”

　　“八万？！这么多？”

　　好家伙，米律师这一场案子快赶上我小半年工资了。

　　米律师继续说：“我和迈克说过了，以后我愿意继续接犯罪的辩护案子。但总有一天，我会开一间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这样我就有权利选择案件和当事人，可以定义我自己想要的公平。”

　　我已经困得有点失神了，随口嘀咕了两句：“好啊，那我们就一起努力，多攒钱，等攒够了一起开一间事务所。“

　　米律师亲亲我的脸：“等我开了事务所，就把你高薪请过来当财务总管，专门负责算钱管账。怎么样？”

　　“好啊好啊，我没意见。我最喜欢算钱了。”

　　困成狗的我原以为那就是一句米律师随口立下的flag，却没想到在不远的将来，米律师居然真的开了间事务所，还聘请我做高级财务主管，主要任务只有一个，专门负责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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