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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无为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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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笆。
“伯母?”
“龙窟明明没有密宝,荀如为何去?”妇人问着对面的红衣女子。
这里是天下知名的陵笆之地,陵人之手,夺阎王手下命。
妇人身着常衣,却难掩雍容之像。所以她并不寻常,而事实上,她就是段荀如的母亲,毒圣颜师。
颜师当年纵横江湖,虽不是无人能敌,知毒却是无数。
后来嫁入段氏,因此誓约此生不再用毒。可谁知,段荀如刚出生不过月余便遭了毒手。下毒之人无影踪,所下之毒更是巧妙,她用尽此生所学,却只能延缓爱子的寿命。
女子道:“荀如说想再试试。”
“怎么可能,那个傻孩子就是倔强。如果安心呆在陵笆,我说不定可以研制出解药才是。”
“你若找得到,当初为何同段凛攸闹翻。”段荀如倚靠着门栏说道。
两人回望门口的男子,那表情却不知是喜是忧。
“那至少比你在江湖上瞎找有希望。”妇人对答道。
“我有分寸的,你别担心我。”男子往里屋看了看,堆着两扁担的礼物,“段凛攸又命人送东西来?”
妇人没有说话,只只略微点了点头。
“你回去吧。”
“去哪里?”颜师皱着眉头不确信得问道。
“离开陵笆,回段氏。”
妇人又不确信得瞅了智者许久,男子却是神色泰然。
颜师一字一顿,她说:“我当初离开了,就绝不会去。”
“……”
“你没听清楚我的话么?”妇人看着智者,正色道。
闻言,段荀如不自觉的微微一笑:“知道了。”
他看着妇人,仿佛在说“谢谢”,转身,便离开了木屋。
“伯母?”
颜师叹了口气:“你去看他吧。”
“……”
秦雁迟疑了一会儿,跑出了房门。
外面天气晴朗,妇人的心情却愈发的沉了,荀如,你真的要同段荀如闹翻到要先过问我的地步?他到底是你的父亲啊……
“荀如?”
秦雁试探得唤着身前的男子。
沉静之中,一个球滚到了段荀如的脚边,那个扁竹编织成的,绿里带黄。段荀如拾起竹球,一个小孩正朝这里跑来,陵笆很安宁,陵人之术闻名于天下,却无人敢扰这里。
“谢谢哥哥。”男孩伸出自己的右手向段荀如讨回竹球,远处,他还有两个伙伴在等着。
白裳人将球抛给了他远处的同伴,男孩有些懊恼地撅起嘴看着男子,男子只只一笑:“有时候东西近在眼前却不一定能得到。”
男孩没有听进去,跑到远处还朝男子扮了个鬼脸。
“……”
段荀如转身道:“小孩子不懂,你应该明白吧。”
秦雁看着段荀如,“秦雁,龙隐于云潜于海都还是龙。是龙,我就分得清。”
女子的表情忽然变了,说是变得慌张,不如更为高傲,更为严肃。
段荀如看着,冷冷地道:“回去问问段凛攸,龙子睚眦的第二个代价是什么?”
“然后呢?”
“我就自由了。”
“可是他会让你羽翼丰满,翱翔江湖吗?”秦雁冷冷得道。
“他阻止得了吗?”
段荀如轻轻地说,却仿佛昂着头,气势非凡。
秦雁不禁点了点头。
远处几个孩子正在兴高采烈地玩耍着。
“段荀如,有一点你错了。”秦雁忽然道:“我是真的喜欢你。”
段荀如看着秦雁,柔笑道:“可惜对于秦雁来说,一个段荀如抵不上你心中的那个理想不是?”
秦雁摇了摇头:“这是因为在段荀如的心里没有秦雁。”
“这世上会有不把爱情放第一位的女人,却不会有不想把爱情放第一位的女人。”
北岭的山很高峻,就如同沈岳鳞在江湖上的地位,武林盟主如今坐在正堂的座椅上,虎座龙身,这般威武。
“父亲。”
沈岳鳞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沈亦衫,他像是倦怠的猛虎,却仍旧掩藏不住霸气。
“秘笈呢?”
男子摇了摇,本打算解释,却被沈岳鳞打断:“那在谁那里?”
“不知道。我们进龙窟时,秘药与秘笈都没有。”
“哦?”沈岳鳞说道:“秘药给了三若,秘笈不是让段凛攸夺了去。”
“可能。”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杀段荀如?”沈岳鳞说。
“父亲没有吩咐,亦衫不敢妄自行动。何况没了秘药,段荀如杀与不杀都碍不到我们。反而留他的性命,可能有助我们对付段凛攸。”
“你倒细心。”沈岳鳞看了看青衫男子,“下去吧。”
“是。”
青衫男子刚踏出正堂,后头的声音忽然想起,“亦衫啊,你不要忘记这些年,你的武功,韬略,可都是我一手教的……”
男子只只轻轻地答道,“是。”
一抹青墨色的身影愈来愈远。
“盟主?”
沈岳鳞只是轻轻地说道:“人老了,若是无辰他们两个也有亦衫的雄心就好了,偏偏都是无争的个性……”
“去把三若叫来。”
“是。”
嬴三若这个棋子,他放了多年,现在终于可以启动了。
沈氏三兄弟,沈无辰为首,沈化方次之,沈亦衫最少。其中沈亦衫则是当年风荆叶嫁入沈家的继子,这是一个共识的秘密,沈亦衫的父亲是如今行踪成谜的南门少主沈闻的儿子。
当年的风荆叶美于江湖,且心高气傲。
沈闻,沈岳鳞,段凛攸都为之倾心,可偏偏美人只有一个,一心只爱沈闻。风氏与南门定亲亦成为一时的佳话。后来南门,风氏灭门,那只有两夜,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江湖上的人恍悟过来时,沈闻行踪成谜,风荆叶业已为沈岳鳞的夫人。
初夏的日落很晚,待人疲惫的时候,满山的晕黄。
木亭里的男子抬起头,看着远方的落日,清澈的眼睛里有无尽的不舍,或许这里还在轻轻地念道着李义山的名言。
恍然回顾,只留下满天的余晖。红光映折在池塘上,鱼儿仿佛醉了般,在水面上浮游。
来者的步伐轻稳而气匀,男子一笑:“什么时候回来的?”
“人家说脚步会说话,倒是真的。”沈亦衫温和地说道。
“见到赵清零了?”
“是个厉害的人物,可偏偏你把我的底细都泄漏了。赢不了。”男子叹了口气,进入木亭。
接过化方的茶饮了一口,“清零玄初齐名于世,却不知陈玄初如何?”
化方闻言一笑:“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两人安静了下来。亭据池畔,荷花映池,鱼游叶下。
“那段荀如呢?”良久,沈化方冒出一言。
“你对他感兴趣?”
“天下第一智者,谁不想识。”
“他认识的人中,只有两种,为他所用,或为他所敌。你要做哪种?”
“那你呢?”
“我?”沈亦衫抬起头,看着沈化方,倒有些迷惑了。
沈化方瞧着,微微一笑:“到底他对于你是特别的,还是你对于他特别呢?”
“为什么这么说。”
“我虽然从未见过他,却很清楚地知道,段荀如这辈子该是全败给你了。”沈化方拾起茶杯:“他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把自己的心输了,不是吗?”
“……”
“但亦衫你却不是这样的……”沈化方道:“没有谁会忘记嬴三若的……”
沈化方看着远处红檐黄瓦的房屋,表情忽然哀愁起来。
沈化方记得很清楚,那个天下第一美女嬴三若站在他们眼前时,亦衫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明白了,眼前的女子就是亦衫在仙境中遇见的仙女,就是他思念多年的人儿。
可是父亲却带着深意的笑容将她嫁给了无辰。
那个女子的笑容很好看,还有一点毒。沈无辰爱上了她,不置可否的。
无辰化方从不起争执,只有那一次,而那一次便也足够了……沈无辰那般哀愁,他还能说什么呢?他说的那么恳切,他说他这辈子可以什么都不要,唯有嬴三若,他不想放弃。
那我呢?
沈无辰究竟是人,化方怎么会不明白那个黯淡的眼神,多年的兄弟情谊的确抵不上一个尤物。
“父亲,您找我?”紫衣女子道。
高座之上的沈岳鳞点了点头,“龙窟秘笈到底在哪里?”
“三若不知。”
“三若啊,你从赢家离开至今数年了,我沈岳鳞哪像一个不会看人的人啊……”
语意已到,嬴三若慌忙答道:“三若不敢,三若确实不知。”
“是吗?”沈岳鳞看着底下的嬴三若,顿了顿:“那就算了吧,龙窟秘笈我也不强求,在谁手上都是一样。但是,沈亦衫留不得了……”
“父亲,亦衫好歹也是您的儿子,您怎么……”
“你明知故问啊,他是沈闻的种,留了那么久是给荆叶的面子。可如今他不能为我所用,自当除去。”
“……”
“我也不想啊,可是不除不行。这是为了无辰啊……”沈岳鳞叹了一口气,似惋惜道。
女子的脸色有一些灰暗,声音轻且缓:“容三若考虑几日……”
“可以。”沈岳鳞道:“但三若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夫君可是无辰。”
“是。三若明白。”
紫衣女子离开了正堂。
石径小路是精心打造成的,嬴三若走进轩阁,满院子的桃树,黄昏的桃花恼人羞,佳人走览群树下。只是这一方幽静掩不过心头的烦恼。
嬴三若的眉头紧蹙,树下弥漫桃花的清香和桃瓣的嫣红,看着,女子忽然笑了。
初涉江湖,她便遇见了沈亦衫,那个男子身着青衫布缕,笑起来有一种高傲,却总是那么温柔。那场幻境,总带着温和的色彩。那个男子抚着琴,他说,嬴三若,我喜欢你。这世上又有多少女子会拒绝他呢?
嬴三若知道自己爱上了他,但是是风荆叶打破了这一层迷境,那个女人握着她的手,一字一顿,分外清楚。他们是兄妹,都是风荆叶的种。
于是这个世界就崩溃了,嬴三若逃得很仓皇,甚至不敢面对那个男子。嬴三若心里绞得很痛,所以她顺从了风荆叶,逃到了无辰身边,选择报复。
这世界便更加的支离破碎……
女子想着,心却更痛了。
除去沈亦衫?
嬴三若忽然笑了,这辈子没有人可以动沈亦衫一根头发。可是,到底该怎么做……
女子仰望着天,亦衫,我们若离开了北岭,离开了风荆叶的诡计,生活会改变么?
金黄的晚霞慢慢消退,黑色慢慢伸长自己的区域。
思索着,女子把心一横。
几净的眸子里杀意骤现。
初夏的长昼终于下去。
明亮的月牙高挂。
嬴三若推开房门,屋内的男子很安静,白纸黑墨,这男子出身武林世家,却只喜欢琴棋书画。女子忆起他很哀愁的模样,他说,他知道她不爱他,但他很爱她。
“回来了。”男子刚刚完成画卷,抬起头,就望见了心头之人。
“恩。”女子走近男子,那是一幅月下桃园,墨黑色的桃瓣,浅墨色的月亮。
“我知道你回来了,就特地画给你的。”沈无辰静静地说道,带着一丝丝不显露的关切。
女子凝视着这一幅画卷,桃树满园。当初她初嫁无辰,无辰知他喜桃,便种了无尽的桃树,桃花春映,浅淡深远,可惜沈无辰究竟是不知,为何她爱上了那满园的桃树。
女子想着,忽然笑了,分不清真切假意,却是倾国倾城。
外头的月亮忽然被黑云遮了羞,让人看不清这夏日的夜晚幽径,只剩下不知名的阴暗在隐隐蛰动。
男子疑惑地看着女子的魅笑,还没恍悟,小腹便是一刺。
这伤口来得突然,却让他肝肠寸断。
“你要杀我?”男子不支地向后倒退:“为什么!为什么!”沈无辰从不大叫,这一次却声嘶力竭。
“我也不想……”嬴三若摇掉自己的不忍:“为了亦衫,我必须杀掉你。”
“沈亦衫?又是他……”男子苦笑,“我做了那么多,原来也不及他的千分之一。”
“……”
“嬴三若,你可知,我为你什么都放弃了,可是到头来,我还是没有得到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怎么可以!”
嬴三若没有回答,又举起了自己的银丝剑,这一次瞄准的是心脏,玉手快而准,这剑一下,沈无辰胸中鲜血涌出,男子看着自己的胸膛,眼眸中闪现悲伤,绝望……望着女子,笑容显现,是对自己的讥笑,对嬴三若的苦笑?
那一个眼神,让女子无言地心疼……
她终究是下了手,无关情仇爱恨,只是因为那个男子……
沈无辰倒在地上,嘴角的血渍微微上扬,他为何人而笑再也无从而知,嬴三若没有确定他的生死,只只掷下了一把火,这一屋的书画,一屋的记忆终究是比不上那一场仙境美梦。女子握紧银丝剑,无辰你是我错误的起点,所以我要回归,只有杀了你……
女子的心下一横,一个起身,离开了火光之地。
“谁?”
“我。”嬴三若推门而进,幽幽地望着里屋的沈亦衫。
一袭风尘,紫衣女子神色不稳。沈亦衫心下一叹:“出了何事?”
“你愿意带我走么?”话语脱口而出。
晚风而过,带着火星的气息,对面火光冲天,男子心神忽得不宁:“无辰的房子着火了?”
“我放的,我还杀了他。”简短两句交代了事情前末。
“为了我?”
这句话刚掷下,四周便立刻变得不安宁起来。
空寂之中,有声音忽起“嬴三若在这里……”群堆火把便朝这里而来。沈亦衫出了屋子,带头的便是沈化方。
月光朦胧的庭院之下,初夏晚风温煦鼓动远处的火势,火把之下,沈化方看着对面的两人,那场景覆盖了夏日的燥热。那佳人手里的银丝剑,上面还残留着血的痕迹。
“是你杀了他?”
“是。”这一字倏得让沈化方握紧了利剑。长弘自出剑鞘,攻向了嬴三若的左耳边,女子刚躲过剑鞘,这边化方踏地而上,一鼓作气,长弘薄剑如数把细剑而来,如天地顿生骤变,眼花缭乱之中,女子挥舞银丝剑,游若柔丝,圈住来剑,化方依势而去,两人纠缠对剑,难分高下。
只有站在旁边的沈亦衫清楚这形势的发展。
嬴三若的银丝剑愈是不敌。空漏之余,沈化方的长弘剑刺上女子的胸膛,剑尖未入体内,被女子的银丝剑勉强挑开。喘息之中,女子跃离一丈远。嬴三若的银铃自腰际解下,“叮叮咚咚,叮咚叮咚,叮咚咚”富有节奏的铃铛声在斗战中想起,女子左手一放,铃把上的三枚铃铛便朝沈化方而来。男子身后是一群家仆,他若避开了这些铃铛,身后便死伤惨重。
男子心下一念,左手握住剑柄将一枚铃铛打上了天空,“砰……”空中的铃铛犹如烟花,扎破了天空的宁静。
右手长弘剑又引游着一枚铃铛,男子勉强望向前方,最后一枚铃铛迎面而来。
事不过三,嬴三若的三若便是“美貌,银丝剑,银铃”
就像预料似的,当第三枚铃铛空中飞来时,碰上了长弘剑上另一枚,相互引爆,沈化方周围硝烟顿起,生死未卜。
烟雾渐渐消散,就当北岭家仆都为化方而焦心时,一把长弘薄剑横空而出,一式便欲夺佳人的性命。
但到底是上天眷恋了美人,青光冷剑巧挑过沈化方的袖腕出,长弘薄剑立即落地。
男子看着青衫人,到底没有说话。
“对不起。”沈亦衫拉起女子的手,一跃而去,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只有沈化方的叫喊声还在游荡,为什么……
天空如血雨沐浴过般的宁静。
远处那个静寂的男子让众人都慌了神,这可如何是好……
威武的声音顿起:“传我的命令,沈亦衫于嬴三若狼狈为奸,深夜重伤北岭数名高手,逃离庄中。凡江湖中人擒杀两人,我沈岳鳞亲自道谢。但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家仆回头看着刚至的武林盟主,慌忙应道。
沈岳鳞看着前面颓废的沈化方,忽然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为什么你杀不了嬴三若吗?”
那个身影没有回应,“因为你太心软了。”
“化方,我早就说过,沈亦衫留不得。”
又是无言的对话。
“起来吧,那个人,你要见见。”
男子低着头,握着自己的长弘薄剑,如丧考妣。
“他怎么样?”
“放心吧,有我在,沈无辰死不了。”这声音自信更有一丝轻浮之味。
但沈岳鳞却像放下担子般得舒了口气,“你要得东西,我一定会给你得。”
“那就好。我先走了。”男子出了外屋,清澈的眸子忽然闪烁过寒光。
望着男子离开的身影,中年男子笑道:“我儿子看来不赖吧。”
沈岳鳞看着对方,道:“却不一定为你所用,不是?”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再聪明的人都拥有弱点,他也一样。”
“以此挟人,倒不失段凛攸的风范。”沈岳鳞若有讥讽。
段凛攸只一笑而过,沉稳之色,更胜智者。
这天空的一方阴霾,更加地深了。
青年男子看着木亭里的沈化方,忽然一笑。
“其实,沈家三兄弟中,你的武功是最好的吧。”
沈化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
“你在生气,还是伤心?”男子又问。
“你呢?”
“我?”男子缓缓地道:“只是有些寂寞罢了。”
“寂寞?”
“因为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就如同,沈亦衫的心永远不会是我期盼的那样……”
沈化方看着男子:“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男子一笑,“第一次见面我就料到了……”
清风欲渡,明月难留。佳人回眸一笑,天地争纷何消?
那是江湖的一个传奇,月圆之夜,清月阁中来了一个佳人,白衣如雪,其人如玉,满阁粉黛无颜色。她只有一个字,澟。
清月阁进驻了一位佳人,堪比嬴三若,这一消息到底是传遍了整个江湖。一夜之间,清月阁比那准备新事的北岭更热闹了几分。
女子卖艺不卖身,江湖上人人为博她一面而掷千金。
“你真不卖身,为何来这清月阁?”那一日,一位江湖侠士喝醉了酒,嗤笑道:“本大爷就是不信!”
当众人都以为事端会起时,那女子忽然笑了:“壮士说得不错。若壮士真不甘心,一个月之后可再来清月阁,壮士若赢了比赛,奴家自当奉上。”
未尝一笑的仙境之人忽然如开了的莲花,不着淤泥。
众人到底是惊呆了。
江湖的谣言又纷起,一月之后,清月阁……
而一月之后的北岭,沈无辰迎娶嬴三若。
那一日的北岭,张灯结彩,江湖上的名望贵族都沾上了光。江湖第一美女,武林盟主,这头衔到底也是光彩了多。
而那日的清月阁,却更是热闹非凡。
女子揭下自己的面纱,站在台上。看着底下急欲比赛的男子们,忽然笑了,百花皆折。
“大家都是侠士,不能比文的。奴家在清月阁藏了20粒珍珠,众侠士只要找到一颗,便是过了第一关。”
下头的声音冒上来:“清月阁何处都能找么?”
“是的。那么,一炷香之后,奴家在这里恭迎诸位侠士。”
那是秋日的夜晚,风还不至寒,却掩盖了血腥。
江湖美人,何人不惹风波?更何况特意设了个局……
一炷香还未烧完,二十颗珍珠便已经齐聚。
那些未夺到珍珠又幸存的侠士,站在底下,看着台上的三人,虬髯汉,白面书生,还有一位青衫男子。
这女子是奇,当虬髯汉六颗珍珠交至她手时,女子赞道:“不愧是中原第一大刀――霸天。”
而那白面书生则是飞天狐狸,冷昙之。
唯有那位青衫男子让女子一愣,道:“劳烦沈公子了。”
这一句冒出,大半的人倒打了个问号,这沈公子是谁?
女子将二十颗珍珠摆在桌上,言:“这第二关更是简单。就是猜猜珍珠中,哪一颗是奴家的。依照回来的顺序,霸天先生先开始。”
“等一下,若霸天一下子就猜出来呢?”
“那奴家自当奉上。”
冷昙之忽道:“那若第一轮都没答出来呢?”
“那便继续猜。”女子道:“请问还有疑问吗?”
虬髯大汉听着,道:“等一下,我是第一个回来,又第一个猜,那不公平,飞天狐狸,阅尽天下奇珍玉器,自当识得姑娘的宝物。”众人听着,怎么会不明白这道理,二十粒珍珠中猜出一粒有多困难,谁愿意当着第一个怨大头,帮对手增加嬴回美人归的几率。
女子听了,又是一笑:“若冷公子同意,奴家无异言。”
众人将注意力移到了冷昙之身上,飞天狐狸,白面书生,倒是不衬。
沈亦衫看了看霸天和冷昙之。
他本来对这江湖美女是未感兴趣的,只是今日三若出嫁,他郁闷无法失,便来参加了所谓比赛。
可是这女子却愈发引起了他的兴趣。女子的确美貌,嬴三若是魅,她便该是仙,然而这里面究竟还有深意,那一身白裳之下,遮住的沈亦衫倒想探明。
一眼识破他的身份,女子之智不在他下。
纤纤身影让沈亦衫忽然一笑,笑得英气,笑得潇洒。
“这里面没有你的珍珠。”冷昙之道。
“哦?”女子饶有兴致。
“三七成数,十珠莲心,这里只有二十颗,姑娘的那颗自当在别处。”三七成数,十珠莲心,江湖盛名的玉器,藏匿于陵笆,今日却在这里现身,众人大惊。
“冷公子究竟是推理,没实物,恕奴家不能心服。”女子道。
“姑娘莫不是要冷某当众搜你的身吧……”
澟听着到底是一笑,“公子笑言,奴家只想知道在何处。”女子坐于靠椅之上,双手握于胸前,语气柔弱,却显得不容拒绝。
冷昙之看着女子,沉寂了下来。
“那霸先生呢?”
霸天道:“自然在手中。”女子双手成团,似手中有物。
“哦?”
“不,也可能在姑娘的怀中。”霸天又道。
“究竟在何处?”
女子的笑忽然有一些诡异,不辨真假。
“在这里。”沈亦衫答道,指着桌上的二十颗珍珠。
这一言,众人又惊。
这位不知名的沈公子,青衫蓝缕,腰着布袋,众人忽然为自己的猜想一惊,沈亦衫……
沈亦衫将桌上的剔透之珠,三三成列,刚好七数,二十一颗,刚好。
“姑娘将珍珠置于桌上时,巧妙的将自己手上的那一颗也藏匿于此。”
“……”
“众人血争,每一颗都有血腥之气,只有这一颗,还带着姑娘的香气。”沈亦衫笑道。
女子笑若灿花,“奴家服了。”
“这是怎么回事!”霸天的眸子似乎冒出了怒火,中原第一刀,虬髯大汉就是最耐不住小计的人,“你耍我!”
“奴家不敢。”女子低头道。
“还有你这小子,说什么珍珠不在桌上,什么意思?”霸天一把抓起冷昙之的衣服,狠狠道。
清月阁风流之地,虽不清雅,倒也闲静。
沈亦衫看着霸天抓着飞天狐狸的领口,眉头略皱,到底是不愿在这里起干戈,拉过女子,抱着她便一跃上了二楼。
二楼之上,看不清冷昙之的表情,但男子他只只一伸手,一式封喉。武器尚未看清楚,那霸天便已倒地,飞天狐狸冷昙之整了整衣口,踏风如常,径自离去。
“飞天狐狸,下次再领教楼上二位的高招。”
房间之内,灯烛未燃,沈亦衫左手用力抓住了女子的脖子。
“沈公子这样是何意味?”
“你不知道吗?”
“奴家摆擂想来并没有惹怒北岭沈家和沈公子半分才是啊。”
沈亦衫皱眉:“为何引我前来?”
“公子笑言,奴家只是一个风尘女子,有何能耐引沈公子前来呢。”
“因为你不是一个风尘女子,不是吗。”
沈亦衫忽然左手抬起女子的后脑勺,便吻了下去。女子忽然惊愕了许久,推开男子,表情出奇地难看。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沈亦衫冷冷地问道。
女子一笑,声音忽然变了:“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段荀如的。”
“除了你,我想不出有谁能从陵笆拿出十珠莲心。”
“是吗?”黑暗中,段荀如道:“你也只懂得用这种方法逼我现身么。”
“论狡辩,我可敌不过智者。”
“……”
段荀如撕下人皮面具,“你想怎么样?”男子似乎有些微愠,不知如何纾解。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沈亦衫看着男子,声音忽然变轻了。
轻轻地,丝毫不想触碰段荀如有些不知所以的情绪,“这个计谋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么?”
智者微微仰起头,看着沈亦衫的脸,“不是……”
男子的声音却更柔了下来,仿佛还带着笑意:“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段荀如眉头紧皱,缓缓退了几步。
“你忘了,从一开始,你就全输给我了。”黑暗中,男子慢慢地道:“今天,我的确有些累。”
沈亦衫抱住了段荀如,很紧,密不透风。
“或许三若嫁给无辰我会伤心,但是,我并没有那么爱她。”
段荀如愣了许久。
“我知道……”
他回抱着沈亦衫,男子难得的温柔,让智者全然无措。
智者笑着,他一直都知道,嬴三若没有那么重要。但是恨也是要感情的,这一点,沈亦衫却并不明白……
郊外的森林,篝火明夜。
“你为什么救我?”女子道。
“你死不了,我也并不想与你为敌。”
“你在生我的气?”嬴三若看着沈亦衫道。
沈亦衫只是摇了摇头,看着佳人泫然欲泣,轻轻道:“你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会嫁给无辰,我很清楚。我也知道沈岳鳞叫你杀我。”
嬴三若惊奇地看着沈亦衫,“我已经早不是以前那个刚出茅庐的沈亦衫了。”
嬴三若缓缓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并不是兄妹。”
“我并不是风荆叶的种,却是她儿子的替身。”
沈亦衫挑动着木薪,语气很轻。
女子表情有些失望:“即使如此你却也不肯原谅我吗?”
忽然眼泪禁不住落了下来,嬴三若却没有感觉,仍旧带着强笑。
梨花带雨的美人,如何使人不心软,沈亦衫叹了口气:“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沈亦衫了。”
闻言,女子用力扯住了青衫男子的衣袖:“可是,我还是喜欢你。”
沈亦衫皱着眉,本来欲言的话忽然咽回了喉咙。
男子很清楚嬴三若的价值,却并不清楚是谁挑出了他情感的脉络,对于嬴三若他竟有些许的不忍。
鸡鸣外欲曙,这一片深山老林有着同无为谷一样的气息,不同的是,沈亦衫拨开那一绸白雾,一屋一人的惬意涌现。
今日清晨,他们一到雁门镇,尹韶便早早地在桌旁饮茶等着。
“这里是哪里?”嬴三若问着尹韶。
“往前走就知道了。”
那篱笆围住了很大的地方,屋子的门前有一个很大的九宫图,“听说九宫之中只有两格是安全的,格子会不断移动,所以要进屋子就要看运气。当然也可以使用轻功,只是屋前刚好平坦,无着力点,任你轻功再好也过不去。”
沈亦衫忽问:“里面的是沈闻?”
“是。”
“怎么找到的?”
“我不知道”尹韶道,“是他找到的。”
闻言,沈亦衫皱着眉静静沉思。
尹韶对这茅屋大叫:“尹韶在这里拜见沈先生。”
这山间宁静寂然,唯有尹韶的声音在回荡。
“在下带得两位故人,沈先生想必也念了很久了。”
又是良久。
一声从屋内想起,沉稳而沧桑:“凡尘之事隔于屋外,九宫之图绝于世间,阁下请回吧。”
“一入江湖,万般离愁不可脱,沈先生如今身存人在,只是隐居了山中,如何言此?”
“我居于此,只念这天地山川。躯体早抛,唯念恋自然。”
“只要心头有念,人皆存。”尹韶道:“沈先生此言,倒真像躲尘世而善己身。”
屋中人忽而一叹:“尹少侠为凡事所扰,如何知我之意……”
“是我沈亦衫相见你,无关江湖。”沈亦衫忽然道:“我若进得来,你便要解决我的所有疑问。”
老人闻言,又是一叹,更长更深:“是荆叶的错,你们若进得来,这便是天意……”
“既是如是,我先走了。”尹韶道。
沈亦衫看了看尹韶,若有言语,却又止住了。
“他说,该来的时候就会出现……”
嬴三若看着尹韶消失的痕迹,问:“你们说得那个人是谁?”
“段荀如……”
紫衣女子大惊。
他们看着走近篱笆之旁,那巨大的九宫图现于眼前。三三成格,九九之数。
“这是沈家门阵?”嬴三若忽道。
“怎么了?”
“我会走……”女子说:“风荆叶告诉过我窍门。”
“此处近土木,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所以九宫为水火金相,火,司南,金,司西;水,司北。三水二金一火。”嬴三若说:“而茅舍所在为北。”
沈亦衫听完,便朝前去。
“亦衫?”
青衫男子忽笑:“不会有事的。”
只有找到了沈闻,那一切才能全明白。只是段荀如如何找到,以前明明对段荀如的行为了如指掌,现在却疑惑了……
屋内的老人,只是中年,却早已白发灰鬓。一本书握于左手,两个时辰恍然而过,他纹丝未动。
房门忽然打开,灰尘纷纷而下。
“你们到底是进来了。”老人终于转身,门旁的男子青衫蓝缕,气宇轩昂,紫衣女子,美如鬼魅,抿着薄唇,还有一丝风荆叶的气息。
“进里屋吧。”
两人闻言,跟着老人的步子走进了屋内。正面对着的台几上摆着两个灵位,沈门三代少主沈闻,沈门三代少主夫人风荆叶……
嬴三若看着,不禁问道:“为什么……”女子抬起眼,对上了沈闻的眸子,手里的拳头握紧了。她早已过了依赖父母的年纪,可这一次却愈发的苍凉,眼前的父亲早已不是父亲,而那早逝的母亲早就扔下她的亲情。
嬴三若那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是响,就那么轻易地掩盖了她不幸的事实。
沈闻说:“三若,过来……”
怔忡间,女子被老人轻轻牵引自其眼前。
老人忽然一笑:“没想到油尽灯苦的时候,还能见我的女儿一面。”
女子那般惊讶,但终究仇恨占了上风,她皱着眉甩开了老人的手,这让老人到底是失望了。
“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老人看着女子,说得恳切。
女子忽然愣住了,眉尖更紧了。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我并不恨你,但是父亲对我来说并没有存在感。”
“我知道,小时候你一定受了很多苦。”老人道:“所以,至少让我现在补偿你。”
“这里虽然很简陋,但我希望它是你的家。”
“……”
沈闻笑得格外慈祥。
“嬴三若的哥哥是谁?”沈亦衫忽然道。
一声,惊散了难聚的父女之情。沈亦衫望了望女子,又盯着沈闻问道。
“你若知道了,想如何?”
“你到底是担心你儿子。”
沈闻摇了摇头:“我担心你。”
“我?”沈亦衫嗤笑一声。
“你们两个都不会有事,但你现在却得罪了沈岳鳞,你若还想找他,只会缺少帮手罢了。”
“你倒详尽江湖之事?”这一句都是嘲讽。
沈闻看着男子,又叹了一口气:“罢了,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吧。当年荆叶生下一男一女,三若早早交给了赢家抚养,而男孩一直带在身边。据荆叶说,当年你家遭了土匪洗劫,荆叶发现时,只有你还活着,所以便将你带在了身边。后来她在无为谷遇见了我,将男孩交给了我,只留你在身边。”
沈闻说:“当时我失忆了,遗忘了过去的一切。荆叶说她到底是不忍让我重回那个深仇血恨的江湖,所以只把孩子和一封信交给了我。等到恢复记忆时,荆叶早就去世了……”
老人又叹了一口气,他说得坚定:“不过,那时就算我恢复了记忆,我也不会阻止荆叶的……”
“灭南门和风氏的是沈岳鳞?”沈亦衫忽然皱眉。
“不是。”老人说:“或许你们不相信,凶手是一个孩子,一个武功高强,无法比拟的孩子。”
“孩子?!”两人俱是大惊。
“我只知道那个孩子是沈岳鳞带来的,却不知他的身份。”老人说:“他的身影快得惊人,加上我们的轻心,两夜之间,风氏与南门便在江湖上消失了。”
老人说得轻描淡写,就像那是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场凶案。
“说了这么多,你儿子到底是谁?”
“我会让你知道的。”老人道,将左手的秘笈交给了沈亦衫。
凌风虚空?!
步伐如风,剑术如空,这就是当年南门名于武林的武功。
“为什么?”
“南门的剑术,你该得到的。等你学会里面的武功,我便会告诉你他的名字。”
“你以为我会拒绝么?”
老人摇了摇头,“亦衫,这里没有人不希望你好。”
山中无甲子,岁月不知数。
当沈亦衫从凌风虚空中醒悟过来是,早有数月。
山中的生活究竟是简单朴素,一日三餐,勤于习武,如此这般。
我要走了。沈亦衫那日对嬴三若和沈闻说道。
“为什么?”嬴三若惊讶地放下手中的筷子。
男子看着女子,轻叹一声:“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的。”老人闻言,轻轻点了头:“也是。如今你的凌风虚空也正步入佳境,不需要我的点拨了。我告诉你他的名字吧。”
老人站了起来,转过身,欲言。
一个声音打破了宁静。
“老爷子,我来看你了。”男子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转眼便已立于门外。
白裳男子咧着嘴带着爽朗的笑声。三人看着未邀而至的客人,倒有些惊诧。
整了整衣裳:“我来说吧。”看着沈亦衫的眼睛,一字一顿:“是陈玄初。”
陈玄初?!
沈亦衫闻此,却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你早知道了吧。”白裳男子轻笑。
“当我知道他是在无为谷长大时,便推测出来了。”沈亦衫握起青光冷剑,“那我先走了。”
“你要去无为谷?”嬴三若有所担忧的问道,握住了男子的右手。
“……”
看着男子坚定的表情,女子道:“我也去。”沈亦衫看着女子,沉默良久。
“段公子,可否答应老身一件事。”沈闻道:“同他们一起去无为谷。”
“在下不会习武,又有疾病。老爷子何以见得在下帮得上忙。”
“现在要对付他们的不仅仅是沈岳鳞,对吗?”
段荀如闻言:“老爷子果然是洞悉一切,的确现在段氏与北岭联手。”
沈闻点了点头:“而现在段公子已经离开段家了吧。”
段荀如一笑:“所以老爷子以为我会帮助他们吧。”
沈闻点了点头。
白裳男子又掸了掸衣服的下摆,又瞅了一眼沈亦衫。
“我帮。只要老爷子记得我那日和你说得话就可以了。”男子转身,离开了茅屋。
晚上的繁星点缀,黑夜中的雁门镇相较早上的热闹,格外的安静。
夏风弥漫的夜晚,一个黑影掠过鸿门客栈。
清晨的味道,段荀如打开窗门,太阳未升,街市上的人们早就忙开了。
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简单单,丝毫不受这江湖之气的影响。
白裳男子自楼梯而下,却看见掌柜拿着一张卡片急急忙忙跑向自己,接过卡片还未浏览,便问:“什么东西?”
桌旁的尹韶饮着茶,“是飞天狐狸的预告函。”
“冷昙之?”段荀如一个皱眉,“他要什么?”看了看这张卡片,简洁一句“取回五年前该得之物,飞天狐狸拜上”而收信人是,段荀如?!
“啧”白裳男子不满意地抱怨了一句。
“沈公子,嬴小姐。”随着掌柜的叫唤,两人顺眼望上,青衫身影,亭亭佳人。段荀如将卡片收进自己腰际,随即中止了自己的谈话。
“等会儿就走。”这话是白裳公子背对两人说得。
没想沈亦衫却冒出一言:“飞天狐狸的事怎么办?”
段荀如转身,看见沈亦衫手中的卡片,同样简简几字,只是收信人不同罢了。这下,智者到底是明白了冷昙之的目的。
“原来他是冲我来的。”智者一笑,“要不然,你们两个先走。今晚我要在这里会会他。”
沈亦衫还未回答,嬴三若便已抢答道:“好。”
看着紫衣女子,男子倒笑得更开了:“不过你们倒不要忘了,沈岳鳞追得紧啊。”
“这点你放心。”
嬴三若拉着沈亦衫快步离开了鸿门客栈。
看着离去的两人:“你不让他们帮你?”
段荀如笑了笑:“我并不想嬴三若知道太多啊。”
尹韶点了点头:“冷昙之到底要什么?”
“或许是云转玉凤瓶……”
“云转玉凤瓶?”尹韶看着段荀如。
智者皱着眉,“我不明白,冷昙之应该早死了,这卡片到底怎么回事?”
那日天气晴朗,风清云淡。
“公子,你要的云转玉凤瓶。”森林中,一个妙龄女子道。
佳人对面的男子青衫蓝缕,黑发布巾。男子刚想接过器物,一个黑影掠过,转眼,女子手中已是空空如也。
“谁?”女子警觉道。
男子倒是一笑:“飞天狐狸,轻功果然名不虚传。”
“沈公子谬赞了。”
顺着声音而去,白脸书生站于枝头,左手持一蒲扇。
“云转玉凤瓶,虽是珍贵,但在下却不贪求。”
“哦?”
“龙窟密宝,在下也不奢求。但龙子睚眦,不知沈公子愿不愿交与在下。”
“睚眦?”
沈亦衫依旧没有动静,看着上头的冷昙之。
“听说龙子睚眦身上有一秘笈,修炼了便可傲视天下,冷某也想瞧瞧。”
“沈某要说没有呢?”
“冷某知道,沈公子身上没有。但是段公子身上有。”冷昙之说:“以沈公子同他的关系,自当取得到。要不然,这云转玉凤瓶倒是……”
冷昙之掂了掂云转玉凤瓶,补充道:“在下听说,里面似乎有风荆叶的遗书啊。”
沈亦衫闻言,一皱眉。
两人就如此僵持着,许久,忽然冷昙之道:“你一道的姑娘呢?”
“在你后面。”
刚转头,一把利剑已经刺上了冷昙之的背。
“我倒是小瞧了你。”半空中,冷昙之说道。
女子夺过云转玉凤瓶,稳稳落至地上,而白面书生则捂着伤口,半蹲着。“你到底是谁。”
女子冷冷的声音:“去问地下的阎罗王吧。”
利剑毫不留情的刺上冷昙之的心脏,转过身,表情依旧没有改变。
“晏白盎。”沈亦衫忽然说道,“女子狠起心来倒甚于男子。”
“……”
沈亦衫掏出瓶中的书信,浏览大概,眉头又是一皱。轻轻折叠好,塞进瓶中,还给女子,“把它交给段荀如。”
“……”
“这把玄铁小剑是凭证。”
女子接过信物。
望着女子的身影,沈亦衫忽然问:“你为什么在迎来客栈?”
女子冷冷地看了一眼男子:“不行吗?”
未及道别,女子便一个轻点,远离了树林。男子望着,又是一叹,江湖豪杰多,若想如沈岳鳞一样一统江湖,真的需要时日。
接过云转玉凤瓶,白裳男子看了一眼来人,笑道:“姑娘如此俏丽,做暗流可惜了。”
“……”
“玄铁小剑?”段荀如又是一笑:“我以为姑娘是迎来客栈的人,没想到同沈亦衫却有关系,可惜了……”
晏白盎忽然有一点微怒。
“要不姑娘就呆在段氏吧,段某会照顾你的。”段荀如这痞子笑倒真惹了晏白盎。
“段公子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晏白盎不理身后之人,一施轻功,便摆脱他的纠缠。
“晏白盎?竟然在嬴三若手下。”
段荀如看着手上的玄铁小剑,脸回正色。“沈亦衫,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轻轻握着手上的器物,如获至宝。
这个寄贺卡来的人,知道他段荀如有另一个身份,也知道冷昙之已死,却并不认为他段荀如知道这件事。段荀如想着,却迷惑了。这江湖上不应该有具备这两个条件的人啊……
夜。
雁门镇冷清的街上,有黑影在闪动。
“你找我何事?”白裳男子问道。
树影下的人影“呵呵”一笑:“段公子的人皮面具虽好,本人也是不错啊。”
“两张卡片,莫不是就为了五年前的那场戏?”
“澟姑娘美名动天下,没想却在那一日消失无踪,更令在下没想到的是,澟姑娘竟然是一位男子。”
“如何?”
“段公子怎么不知道在下的心意,云转玉凤瓶那是小意思,我要的比那个大。”冷昙之一笑:“龙子睚眦!”
段荀如轻笑:“你到底是谁?”
“……”
“我该是错了,你怎么会泄漏自己的底呢。”
黑暗处,一直莫名的“长蛇”悄然蛰动。
“阁下想见见这龙子睚眦中的武功么?”
阴影下的人仿佛笑了,带着不明的意味。
“那就多谢智者了。”
话未完,左手已出手,却被智者挡去。右手蜿蜒“长蛇”恰时直挥而上,男子仿佛出乎意料,长鞭擦身而过。
不过须臾,“段公子武功不凡啊。”
段荀如一笑:“轻视的人总危险些的。”
“看来这情势在下是逃不了了?”
“你说呢?”
话音刚落,智者忽然警觉,皱着眉头,利剑已经架上了脖子。
“轻视的人总是危险些的,不是吗?”
段荀如皱着眉。
“你错估了我……”
那人仿佛带着轻蔑的笑容,“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所以该走了。”
他左手掂量着龙子睚眦,眨眼之间,已然失踪。不知道是天太黑还是对方的身影太快,段荀如看着竟分不清来去踪影。
他是低估了这男子,他的计谋武功远甚于冷昙之。因为段荀如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这男子的意图。但他却不知道龙子睚眦中的武功早已被毁,他段荀如的东西,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得到。
密林之中,紫衣女子独身对抗蒙面黑衣人。
银丝剑游若柔丝,贯穿身体。可是面对眼前的黑衣人,却毫无效果,黑衣人步伐矫健,女子似刺伤其身,却有巧妙闪过,这体如柔丝,倒是破了女子的银丝剑法,然后趁着女子破绽处,猛然一刺,人家说以柔克刚,没想关键处,以刚克柔倒也有成效。女子仓皇挡去来剑,却无法挡去剑气之意,数招之后,已受内伤。
“你是谁?”女子用剑定住身形,问道。
黑衣人虽力量明显占优,却不愿取女子性命,几次危机之时,都犹豫不决,使女子尚能生还。
“……”黑衣人倒是没有回答。
看着气喘吁吁的嬴三若,黑衣人眉头一皱,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心狠,眨眼之间,便朝心脏刺去。
一道白光忽然闪过,黑衣人躲闪开空中的暗器,几个翻腾,离女子五步之外。
“无名银针?”嬴三若刚想回头确认来人身份,青光冷剑已经架上了黑衣人的脖子。
段荀如看着,笑:“你看得倒仔细,在我用完暗器才出剑。”
“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么得手?”沈亦衫道。
嬴三若道:“沈岳鳞手下没有这种武功路数的,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望了一眼段荀如,若有深意。
忽然霹雳弹四起,硝烟之中,一个身影掠过,带走了黑衣人。
硝烟渐渐弥散。
“人走了。”沈亦衫道。
嬴三若看着黑影人远去的痕迹,心里带着莫名的触动:“那个人是谁?”
段荀如闻言,忽然讥笑:“枉费你们做了几年夫妻,你竟认不出他。”
“北岭沈家三兄弟,武功互异,却都足以傲视江湖。”
段荀如抬起头,看着嬴三若。
“不可能!”女子皱眉,不甚确定,语气却格外强烈:“无辰已经死了!”
“你不知道死了得人也可以复活么?”
闻言,女子惊异地抬起头看着段荀如。
“我救了他,就在你杀他的那晚。”
“为什么?!”
嬴三若大惊,“你为什么这么做!”
女子出奇的愤怒,腰隙的银丝剑不住的颤动。
段荀如冷然,看着女子:“你就这么想他死么?”
女子听着,竟说不出来。
不,她并不想沈无辰死,嬴三若知道自己是喜欢沈无辰的,所以她才会杀了那个男子,才会如此慌张。可是无辰还活着,嬴三若忽然又觉得自己迷失了刚找到的方向。
她看着段荀如,那一种心慌让她不知所措。
银丝剑出鞘,一剑便刺向了智者。嬴三若无由地相信,她恨这个人,段荀如这个人,会阻碍自己的前进方向。
然而智者并没有动,就在银丝剑尖划破衣裳的那一霎那,沈亦衫出手挡住了利剑。
段荀如却瞧得很清楚,沈亦衫刚才迟疑了,那一瞬间,他仿佛在质疑着什么。
段荀如忽然笑了:“沈亦衫,你莫不是那个‘冷昙之’?”
青衫人听着眉头微皱,段荀如的嗅觉有时候灵敏的可怕。
“当今江湖知道我有龙子睚眦的人少之又少,没有人会怀疑我会不会武功,只有你。得到睚眦也不确认,因为你知道那一定是假的,而你需要的只是,段荀如到底会不会武功,不是吗?”
嬴三若听着,惊奇地看着沈亦衫,他的城府有那么深吗?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会发现,倒没想到会那么快。段荀如,你比我想象得可怕。”
“还有呢?”
“我若问你,你一定不会说。所以我只能试探你。”沈亦衫说道,“总有一日,你会想杀了我的。”
“但我不能死。”沈亦衫说道。
段荀如听着,眉头忽然皱了,沈亦衫一直都比自己看得清楚。
他段荀如永远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却要一直呆在沈亦衫的身边,有谁不会疯?
段荀如又笑了笑:“走吧,无为谷快到了。”
沈亦衫看着段荀如的背影,嘴角的笑意彷佛感染到了白影上,说不清的意味。
当得到与付出达不到平衡时,这世界终究会崩溃的。明知道前途,又为什么继续,段荀如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所谓的笨蛋吗?
紫衣女子看着两人,左手忽然握紧。沈亦衫,为什么离自己那么遥远,难道命运里永远不可能有续集吗?她不甘心,心里漫溢着不甘的情绪。
迷雾森林的尽头是一片茫然,白皑皑的弥漫于眼前,你却握不住。这里就是迷境的另一端,分不清真实。
蓝衣男子的衣色被白雾稀释,若隐若现。
“陈玄初?”先开口的是沈亦衫。
蓝衣男子彷佛迟疑了一会儿,“跟我来吧。”
无为谷向来是江湖的一大传奇,没有人能够进入其中。
三人在陈玄初的带领下,走出了迷雾,“无为谷”青色三字便显现于眼前。
那个庞大的石头旁,站着闻天漪与赵清零。
六人目目相望,先开口的是闻天漪。
女子笑了笑:“你到底是来了。”
沈亦衫闻言:“而且我全部都明白了,包括赵清零当初的条件。”
“你做得到么?”
“我只恨风荆叶。”
沈亦衫轻轻地答道。
“为什么?”
赵清零看着眼前的男子,仿佛一眼便贯穿了他的心思,“就因为她让你做了玄初的替身。”
沈亦衫没有说话。
段荀如却忽然开口了:“又或许有些恨并不单纯,不是吗?”
沈亦衫闻言,看着段荀如,但智者并没有看他。
“入谷吧。”陈玄初说道。
众人都依言进去。
无为谷很漂亮,就像陶渊明希望的世外之境。
满山的绿意,脚踏上的是软软的厚草甸,偶有几多小花点缀,颜色格外鲜明。再往前走,几间木屋恰到好处地嵌在了这一片土地上,屋旁有一块百花丛,粉蝶飞舞,怡然自乐。
这里又是一场美梦的根源。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陈玄初问道。
“同我一起参加北岭论战。”
“你要当武林盟主。”
沈亦衫看了一眼蓝衣人:“可以这么说,却又不止如此。”
“什么意思?”
沈亦衫刚要开口,却被一阵踏步声打扰。六人转身望去,沈无辰和沈化方带着一帮人马立于谷内。
“沈亦衫,你要夺盟主之位?”沈无辰看着男子,问道。
男子看着他,面无表情。
“还是你要杀父亲?”沈无辰的语气带着质疑,彷佛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疑问。
但沈亦衫的回答立刻打破了男子美好的幻想。
“他从来都不是我的父亲。”
男子倏然握紧了剑鞘,“你竟为了嬴三若说出这么话!”
沈亦衫依旧是默然:“无辰,你向来都太天真了。”
“你!”
沈无辰生气了,带着一些恼怒,如果是别人此刻早就出手了。但他没有,对方到底是自己多年的弟弟,沈无辰这个人,有时太过于仁慈。
沈化方忽然开口:“亦衫,回去吧。”
“你是知我的,也是明白沈岳鳞的。”
“所以我今天才来找你,不要与北岭为敌,你一直都在恪守这个底线。为什么现在却变了?”沈化方道:“为了嬴三若,值得吗?”
“值得。”
沈亦衫答得很干脆,完全出乎了嬴三若与沈化方的意料。
“至少我现在能得到无为谷的帮助,就多亏了她。”
沈亦衫自始至终都明白,那晚是一个意外,但他若没有就这个女子,沈闻和无为谷是不会那么甘愿地帮自己的。所以救她,不是选择,是必须。
但这一切沈化方并不知道,他皱着眉,摇了摇头:“那你是不准备同我们回去了?”
“是。”
男子忽然笑了:“天下第一美人的魅力,我倒第二次领教了。”
段荀如看着沈化方,难得的皱眉。智者忽然发现,眼前的男子用笑容在湮没自己的伤口。沈无辰和沈亦衫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沈化方是逼到绝境了,而且是被他这辈子最重视的兄弟……
长弘薄剑忽然出鞘,沈化方道:“看来在这里不起干戈不行了。”
男子带着笑意:“或许父亲真的说得不错,亦衫,你留不得。”踏步而上,这速度决不似当初沈家堡一役,沈化方把自己的武功解数都使了出来。
但迎上男子的却是陈玄初。
蓝衣男子,青黄竹剑挡去剑攻,立于男子身前,“化方,对不起了。这是我欠他的。”
“我倒真想不到我们两个也有过招的时候。”
“化方,我希望你好。”
“是吗?”沈化方忽然笑得不知所以,这天下有真正关心他沈化方的人吗?
笑意中,长弘薄剑,长虹贯底,气势如虹。
沈无辰看着沈亦衫:“你真的那么爱三若么?”
这男子说着话,却紧握着剑鞘。他无奈地明白这一切,嬴三若并不爱他。
沈亦衫看着男子坚定的眼眸,轻轻说道:“无辰,你不懂。”
“你不懂化方,也不懂我。
“但是我却明白嬴三若,她喜欢你。”
“可是她却杀了你。”沈亦衫淡然地挑开了伤口,“你却依旧叫化方陪你找她。”
“那又怎么样?”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然后后悔的。”
“……”
男子冷淡的语调:“你会明白为何我不爱她,却依旧救她。这世界本来就不是爱与不爱那么简单。”
这一句沈无辰没有明白,却清楚的知道了眼前的男子并不爱自己心头之人。
“你不爱她?!”
那男子带着震惊与不确定,情绪不静。
转眼温和的语气突变,“那为什么救她!”
沈无辰看着镇静的男子,仿佛如一头咆哮的猛虎。
“你不爱她,为什么在那日救了她!”
沈无辰的愤怒完全没有熏染到沈亦衫,这男子从一开始就带着冷气。
远处的嬴三若默默地看着,那个男子冷然如是。女子忽然看到了,那冷酷不仅仅是表面,还在内心。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沈亦衫变成如此?
她想着,忽然站立不稳了。
段荀如的话忽然飘荡到了耳边,他说:“沈亦衫从一开始就不曾喜欢过你。”
女子忽然警觉,瞪大了眼睛回望这个男子。
“你不会懂得,有时,恨也是需要感情得……”
男子的话语很淡,嬴三若根本听不清意味。但女子不甘心的情绪却浮现了出来,她并不想承认,对于沈亦衫,现在做一切都为时已晚。
愤怒中,沈无辰早就拔出了空蝉明剑,那一挥一勾一拨,犹如青蝉鸣叫,意犹未尽却干净不余。但无辰并不知道沈亦衫学会了“凌风虚空”。男子步伐如风,空蝉明剑虽然犀利,却伤不了对方半分。就在这时,空蝉明剑剑锋忽改,宛若蟒蛇,挥出如铁剑至刚至阳,尽头出却犹如柔丝缠绵万分。
沈亦衫见这形势,青光冷剑忽然出鞘,飞上高空,空蝉明剑也紧追而上。所谓剑术如空,无中蕴含千妙奇招,无人可挡。
他们二人,难解难分,又是数招。
沈无辰和沈化方带来的是北岭的十五铁军。铁军如钢,江湖盛名。
铁侍卫拔出了钢剑,十五人便朝赵清零和闻天漪而去。
赵清零忽得皱眉,这铁军直属沈岳鳞,看来也是不听沈化方得命令。白衣人一跃而起,如风,如针,如魅。踏上铁军的铠甲,“你们真要在无为谷开杀?”
“清零玄初,铁军们真要领教领教了。”为首的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
风自飘零,引风自用。风唳剑自袖中出鞘,一夫独挡数人剑势。当年的赵清零,一招风自飘零惊绝于江湖,人人谓之剑仙。这几人何足患?
倒是铁军个个不敌剑气,他们虽身着铠甲,但赵清零内力所施,铠甲如何御。
这边的沈无辰看见如此情况,空蝉明剑一式挡开沈亦衫,一跃便朝赵清零的背后而去。
闻天漪瞧这势,一把水纹剑横空而出,挡去空蝉剑的攻击。
“沈公子如此行事倒是不对。”
沈无辰冷笑,空蝉明剑绕人三寰,取人性命。闻天漪水纹剑,柔如微波荡漾,急如巨浪滔天,三招三式,难分高下。忽然,空蝉明剑裂成两剑,沈无辰真气注入,剑如青蝉,直扑眼前。闻天漪知自己躲不得,身后便是赵清零的背。
白衣男子现如今正全力化解铁军的防守阵势,如果外部再来一击,必输无疑。
闻天漪勉强接下,沈无辰却更用力而上。空蝉明剑眼见就要刺伤自己的胸膛。又是预料之外,沈无辰忽然口吐鲜血,捂住自己的腹部,不断后退。
无为之剑,人无意,剑自动。竹剑对上沈化方的长弘薄剑,剑光,剑花,如晴空烟花,耀眼而闪烁。两人对式数招,身形,步伐,快如疾风,巧如飞燕,难分高下。
沈化方瞧见沈无辰的败势,高手之争,就瞧着注意力的集中。沈化方心绪分散,长弘薄剑虽挡去竹剑,却受了陈玄初的一掌。
男子一跃离开斗争处,扶住了沈无辰。
“第二次了……”沈无辰看着嬴三若,说道,“我为了你,你却又是如此,三若,你让我拿你如何?”
沈无辰又是吐血,大口的鲜血滴落上小草,滑落,浸在了泥土里。
女子看着,后退数步,手上的银丝剑也掉落在地,那嘴巴张张合合,彷佛要说些什么,却又出不了口。
沈无辰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但还是笑着。
女子皱着眉,看着男子不改得面容,低声缓缓道:“无辰……我……”
“你现在说什么还有用么……”
无辰的笑容没有变,语气却不禁硬了:“为什么你永远都不懂的放弃呢?”
“我……”
嬴三若看着受伤的男子,伤口还在不住的流血。一阵冷风吹过,她忽然觉得这一切都颠倒了。无辰的眼神很好看,清澈至底,女子忽然觉得自己放了天下第一大的错误。
忽然,男子不断地咳嗽,嘴里的鲜血不住的外溢。
沈化方担忧道:“还好吧?”
男子的笑容带着血痕,空蝉明剑稳稳地扎在了地上,沈无辰倚着,彷佛那是天地间唯一的支柱。
“我没事。”
“我知道。”
沈无辰抬起头看着多年的弟弟。
化方的表情难以形容的哀愁:“我想我错了。”
“无辰?”
“你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亦衫……”化方道:“嬴三若,有那么好吗?”
沈无辰看着那个男子,忽然间发现,一个嬴三若便让化方四周的兄弟都离散了……
“对不起。”无辰忽然间说。
“这有用吗?”
沈化方转过头,他开始理解那个人的话了,无辰是他沈化方从来没有握住过珍宝,他这辈子也不配。
沈化方又带上了笑容,却是说不清的勉强。
“我该是希望你死了,可是这样我却真的一无所有了。”
“所以你一定要活着,这是你欠我的。”
无辰笑了,他心目中的弟弟,永远有着最广博的胸怀,坚忍到让人心疼。沈无辰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永远只疼爱自己,而化方只能悄悄得躲在角落。
那么安静的男子永远需要自己的手去牵引,他知道,自己是化方唯一的幸福。
但作为哥哥的自己却为嬴三若放弃了这一切。沈无辰知道自己做对了任何事,却唯独对不起眼前的男子。
“你会原谅我么?”无辰看着男子。
沈化方还来不及回答,空蝉明剑上的手忽然支撑不住,沈无辰倒在了草地上。
男子忽然觉得害怕,跪在地上,他说:“无辰,你怎么了?”
但沈无辰却只是带着笑容,他大口的喘着气:“原……谅……我。”
化方来不及细想,只是不住地点头。
“还有,不……不……要……怪……怪三若。”男子忽然嘴角抽搐,鲜血又从嘴角溢了出来,
沈化方看着,愈发害怕,他喊着:“无辰?”
“无辰?无辰!”
沈化方呼叫着,但那苍白的脸庞只是带着笑容。
“无辰!无辰!无辰!……”
沈化方呼喊着男子,却没有回应。
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彻底地崩溃了……
他抱着沈无辰,渐渐地,啜泣声止息了。
长弘薄剑忽然跃起,沈化方抬起头,看见了嬴三若,他恨她!
那仇恨沾满了鲜血,无为谷草木清新,此刻却是血腥漫溢。
长弘薄剑忽然鲜红透底,沈化方其势不可挡,快剑更甚于开头,不出三招,嬴三若已然下风。此刻,陈玄初忽然出手。
轻巧竹剑巧妙挑过,数次躲闪,化方心急,刚毅挡去竹剑,没想前端反弹,反倒击退了长弘薄剑的进攻。
“化方,这么邪的剑法,你如何学会得?”陈玄初忽然说道。
但是沈化方此刻早已化身成了复仇的修罗。
一阵击退,寒气更胜。
上前对招数次,长弘薄剑忽然一削,竹剑立刻成了两半,蓝衣男子不受制力,后退数步。化方一剑又上,趁男子恍惚间,夺命一式便近在眼前。陈玄初两手施力,咫尺空气犹如利剑,与长弘薄剑一上一下,不可开交。
陈玄初一剑挡开沈化方,男子看着,又笑:“你帮她么?”
“我在帮你。”
“是吗?”沈化方看着:“你们永远都在逼我。”
那表情比决绝更甚!
沈化方全身一定,马力全开,寒气紧随真气而来。一柄真气剑随长弘薄剑成型,惊天长剑一斩而下,陈玄初的断剑在四周绕圈,眨眼之间,便成了巨大的球体。
两个真气相抗衡,一瞬间,天色巨变,轰闪雷鸣。白光忽现,陈玄初勉强挡开惊天长剑,嘴中早已满是鲜血。
沈化方这招刚毕,又是一招。半空中,地上的长弘薄剑紧随而上,他如同剑的主人,万把无名剑飞至天空,汇聚一体。沈化方一笑,笑得血气,转眼之间,剑阵朝众人而去。孰能不知,这剑剑夺命。
天漪清零,运起真气,以气防剑,犹有尽期。
何不以攻代守。沈亦衫心下一念,南门凌风虚空,步伐如风,剑术如空。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沈亦衫跃离真气球,如风之步迎上化方,空剑几式,两人相较不下。
就在这时,沈化方背后,段荀如寒铁银链业已出手。化方察觉,侧身躲过,右手一剑刺向了沈亦衫。没想青衫男子的身影已失。
男子想一脚揣下了化方手中的长弘薄剑,沈化方硬是翻身躲避,与沈亦衫在空中又是数招恶斗。
“你要大开杀戒?”沈亦衫道。
“那又如何?”
“沈化方,你不是这样的人。”
“哈哈!”男子忽然大笑:“沈亦衫,你不知道,我已经疯了!”
那笑容里掺杂着多少血泪,他沈化方这次就要血染无为谷,让这天下陪他一起恸哭。
心下一念,跳离几丈之外。
长弘薄剑忽然势如数万把剑,嫣红的剑身便朝沈亦衫而来。思索处,沈亦衫左手致命小剑已出,力于剑尖,锋利非常,冲破数万之剑,横空而出,一击便刺中了男子的肩胛。
而这边,数万剑阵不可绝,迎着沈亦衫而来。就在这时,嬴三若忽然挡在了沈亦衫的身前,沈化方看着,忽然笑了。
但是他到底想不到,段荀如寒铁银链又出。他只用了一招,剑阵却已消失。
“段荀如!”沈化方叫道,口中流出了鲜血。
他不明白,这个男子为什么救她,却也惊诧于男子的武功。
“不要再打了。”段荀如收起铁链,淡淡地说着走近了沈无辰,“我帮你救他。”
“你能救?”
“只要没有死透,就没有我段荀如救不起来的人。”段荀如道:“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医术高超的闻天漪,不是吗?”
闻天漪闻言,笑了:“你能救他,却现在才说?”
段荀如道:“因为我要确信一件事。”
“什么事?”沈化方问道。
“你就是当年灭风氏和南门的小孩吧。”说着,段荀如给昏死得沈无辰喂下了药。
沈化方没有否认。
众人看着俱是大惊。谁也不知道,沈化方竟是如此之人。这个安静的男子,遮掩不住的太多,让人不明所以。
“为什么?”沈亦衫问道。
沈化方抬起头,想了许久,开口的语气竟有些决绝:“我要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众人看着又惊了。
只有段荀如抬起头,男子带着淡淡的语气:“我记得那个时候你的母亲刚死吧。”
“那又怎么样?”
段荀如低着头:“我没想到,你与我这么像……”
“但你还是痛恨杀人的。沈化方,‘温文尔雅’你到底不是伪装的。”
沈化方忽然看着智者,这个男子是明白自己的?
段荀如抬起头,没有理男子的表情:“我需要一间干净的房间。”
“去我的屋子吧。”赵清零说道。
是夜。
大战之后的夜晚总是格外的寂静。
黑色至深,几颗明星璀璨,份外好看。
沈化方一直守在屋外,当段荀如出来的时候,那个男子顶着苍白的脸庞,不知有多虚弱。
“这样你也会倒下的。”段荀如叹了口气。
“他怎么样?”
“没死。”
“我想进去。”
段荀如看着,点了点头。那仓促的身影让智者忽然道:“你明白寂寞么?”
男子忽然停了下来。
“里面的人,你是永远也得不到的。”
“所以应该放弃么?”沈化方转过头:“但是你也没有放弃,不是吗?”
“你不是我,你有很长的人生。时间永远可以清除一切,而选择也不止一个,不是吗?”
段荀如看着沈化方,那个身影沉默了许久,依旧走进了房间。
段荀如忽然笑了笑,他何时那么关心别人了。但沈化方的确让他感到怜惜,彷佛遇见了另一个自己。他看着天空,“你一直在这里?”
黑暗中,闻天漪点了点头。
“担心他?”
闻天漪依旧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
“我不想无为谷与沈化方为敌。”
“因为沈化方并不简单?”
“对。”闻天漪道:“这个男子从来就不仅仅是沈化方。”
“但化方却也就是化方。”
闻天漪忽然道:“因为有些事不是你愿意舍弃就会消失的。”
白裳男子忽然笑了:“是啊……”
女子看着他略带寂寞的表情,不禁问道:“为什么你会救嬴三若?”
段荀如看着她,“是我的话,她早就死了。我看得出来,你的武功远在她之上。”
段荀如似乎有些吃惊,然后又笑了:“我并不想任何人为他而死。”
“我不懂?”
“什么事情多了就会变得理所当然。没有人会愿意为了沈亦衫牺牲自己的,我要让他明白。”
闻天漪忽然笑了:“你是要让沈亦衫明白,他这辈子就只有你会为了他牺牲自己,让他永远记得你么?”
段荀如又笑了。
“你不知道你在走化方的老路么?”
“沈亦衫并不爱嬴三若。”
“但他懂得爱吗?”闻天漪说道。
段荀如笑着摇了摇头,走开了,带走了周遭静寂的空气。
闻天漪看着,他这样悲哀么?女子问自己,她从来没有想过,段荀如竟是这样一个人……
段荀如慢慢地走到谷口边,晚风吹拂过,吹得群草“沙沙”作响。
凉爽的空气,开阔的夜空,本来寂寞弥漫的心腔忽然变得空虚,段荀如发现,这样却更寂寞了。他的身旁自选择沈亦衫起边胶粘着这一层难以撕毁的薄膜,这已经快让他透不过气来。
“为什么在这里?”
声音从身后传来,没有转身,段荀如已经清楚来人。
“我快死了。”
段荀如忽然说。
“我知道。”沈亦衫闻言忽然皱眉。
“可惜,你却不懂。”
“你要我怎么懂?”
“烟云阁的酒,文李山庄的书,我都还没有领教。”
“我陪你去。”
段荀如忽然笑了:“沈亦衫,你答应得太过干脆了。”
他转身看着沈亦衫:“你说过,我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这并不是你想要的。”
段荀如闻言,笑了笑:“是啊。”
他看着男子的侧脸,明明有着阳光的柔和,却刚毅非常,把眸子隐藏得坚韧无比。
“我若只想我们两个去呢?”
“那就我们两个。”沈亦衫看着段荀如,仿佛见了男子漫溢的寂寞,表情竟有些柔和。
段荀如又笑了,男子回答得太快,倒让智者不知道如何回应了。
“你这样,倒让我惊讶了。”
智者抬起头,男子轻易的舍弃了嬴三若,却让自己更寂寞了。他段荀如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呢?既然只是要继续活下去,为什么还要寻求更多呢?
段荀如想得出神,根本望不见男子似乎有些动容。
沈亦衫忽然道:“起来”,声音宛如黑暗中的帝王。但他段荀如却不是帝王的臣仆,智者拉住男子的手,反而让他蹲了下来。
男子表情似乎有些微愠,段荀如却笑了。蓦然,沈亦衫的左手抓住智者的后脑勺,双唇便吻了上去。
智者带着一丝的诧异,却转瞬即逝。他紧紧抱住了眼前的男子。算了,从龙窟开始他便放弃了思考。想着,段荀如又再次沦陷了下去。
这是漫长的黑夜,还带着许多的不堪与痛恨。
那个巨石后面,嬴三若第一次发现黑夜早已无法遮蔽她的仇恨。
“白盎,我要回去。”
黑影点了点头。
女子扎起自己乌黑的秀发,红唇一抿。她放弃了无辰,却得不到亦衫。嬴三若知道,她在恼怒自己得不到沈亦衫,所以她嫉妒段荀如。那么,就对不起了。
段荀如,我这辈子恨定你了!
两个身影掠长空而逝。
嬴三若,不仅是江湖第一美女,还是那迎来客栈的当家,掌控天下“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