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乐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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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楼梯上摔下去其实是很危险的，保不齐脖子就摔断了。不是所有人面对未知的存在都会有勇气去面对并推理出其出现的原因。处于自我保护等因素，很多人会选择对其视而不见并对自己进行催眠，即反复告诫自己之前所经历之事皆为偶然而成之幻象，比如我。
那时我十七岁，我在姐姐已经去世三年之后再次见到了林叙。那是母亲朋友的芭蕾舞班，这位女士有一个特别的坚持，就是她上课时会找学生来弹奏练习曲——这其实是一种双赢的策略，这样做会让她的舞蹈班更受欢迎，而弹钢琴的学生也能挣一点零花钱。对于我来说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我不必再在曾经属于姐姐的练琴上练琴。那天我又看见了他，过了三年我已经几乎跟他一样高了。我没有跟他打招呼，因为他一直在跟其他人说话，我觉得他大概认不出我了。他的样子并没有改变很多，依旧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我在控制自己不要总看他，以免弹错太多。你们看，这是我第一次看芭蕾舞班上课，我认识的人只有林叙，而我又不能直勾勾的盯着那些姑娘们。
之后事情开始于休息课间时间，当我被一些来上课的女孩子们围着问东问西的时候我顺便翻了翻剩下的乐谱。我发现其中有一张明显泛黄并且纸张很脆，我把它抽出来，发现这张乐谱是手写的。“啊呀，这个芭蕾舞班莫非已经开了十几二十年么？”我直接问她们。“嗯，其实十年应该是有了的，毕竟王女士的班还是挺有名的。而且她还经常找你这种好看的小哥哥过来弹练习曲。”女孩子们回答着，并咯咯咯的笑个不停。我揉揉额角，又看了下那张乐谱，是肖邦的波兰舞曲啊。
“你们之前也用肖邦的英雄波兰舞曲当练习曲么？这曲子弹下来大概会直接累趴我。”我开口问。本来吵闹的教室里突然安静了。年龄小的女孩子没都摇头表示从来没有，之后有几个师姐过来告诉我，这首曲子在这栋楼属于禁弹曲目，因为跟一些灵异传说相关。这回所有人都兴奋了，开始讨论关于这栋红砖楼的传说。由于舞蹈班是租用F大学的练习室，而这些学生中只有几位学姐是F大的学生，所以多数人都不知道细节，只听人提过在红砖楼内不要弹这首曲目，否则会看见一些灵异的东西。我看见林叙在看我，我朝他微笑。我看见他微皱眉，食指近指关节点着下巴。我知道，这是他在试图回忆什么的时候的动作。这时王女士走进舞蹈教室，宣布休息时间结束。
当时的我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怎的，我潜意识里始终认为就算演奏了这首也无所谓，毕竟留言只是捕风捉影。这种老建筑里存在奇怪的传言更是正常不过了——毕竟这栋红砖楼整个都是一种上了年纪的感觉，就像是它实木的墙线和暗红色的木质地板和丝绒窗帘，包括我现在弹的钢琴的音色，更别提这栋楼后边连着的常年锁起来的旧剧院了。下半场的课程中我稍有些精神不集中，大概是有些累了。当课程结束之后，我自告奋勇要留下锁门顺便再练会儿琴。王女士走的时候特意提醒我所有练习室需要在九点钟锁门。我点头答应，距离九点还有二十分钟，一切都来得及。像所有的放学时间一样，教室里有点乱，很多人互相道别，不过很快我就听到了隔壁的一间更衣室锁门的声音。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头顶日光灯的电流音变得尤其刺耳，夜风轻轻吹动窗帘，我恍惚间听见了窗外杨树叶摩擦发出的声音。其实我很怕这种声音，之前这种声音经常出现在我夏季与死亡相关的诡异梦中。我发现我的乐谱架上正是那首波兰舞曲，在处于放空状态下，我的手几乎不受控制的开始弹琴。说实话，这首曲子我之前曾经练习过。但是可能是我对节奏的掌控有限，在中间部分我的左手和弦的节奏总会失控。不过那天，奇迹般地，我非常顺畅的完成了那首曲目。当我弹奏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我注意到身后地板的声响。有人走过来了。是林叙，他已经还完了衣服，大概因为刚冲过澡，他的头发还有些湿。
“你好，好久不见。”他说，“马上九点了，咱们一起走吧。”
看来他是终于想起来我了。我拿起乐谱，合上了键盘。起身示意他我还需要去放乐谱。“你怎么这么迅速？”
“毕竟，学舞蹈的男生比较少，公用浴室不用排队。”
我穿上了外套，跟他一起下楼。我们很默契的没有提我的姐姐和我刚刚演奏的曲子。
这间芭蕾舞练习室都在四楼的最里边，这栋老建筑并没有经过太多改建，所以并没有电梯，并且走廊里也没有开灯，只有微光从两侧教室门上的玻璃透出。我们相对沉默着走过那些练习室，周围太安静了，这让我们的脚步声尤其突出。这时我听见了身后有声音，就像是有人在走廊的地板上转圈时的舞步声。莫非，还有人没走么？这时我还听见了有人在弹奏那首波兰舞曲，但是那声音让人分不出它传来的方向。
“你听见了么？”我问林叙。
“什么？”林叙反问，借着从教室门上玻璃透出的月光，我只看见他一脸疑惑。
“不，没什么。”我已经一身冷汗。我跟林叙一起向前走着，我听见那个跳舞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钢琴声越来越清晰。走廊开始变的奇怪，木质地板新了很多，墙线变成了一种带雕花的精致款式，粉刷的墙面变成了鸢尾花样的壁纸，但这一切又像是隔着一层薄雾，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水墙。这些奇怪的景象貌似在波动。我听见一个低沉又男女莫辨的声音在我耳边说着什么。那是一种我无法区分的语言，并非英语和俄语，也不是任何的东亚语系语言。那种吟诵的节奏让我想起了教堂里的弥撒和我偶尔目睹的一次驱魔仪式里神父所吟诵的经文。我不受控制颤抖，几乎要本能的回头。回头吧，回头就可以看到这些异象的来源，当未知暴露在眼前的时候恐惧也将被消除。
不，不，这不是我的想法。看到有些东西就像是打开地狱之门，一旦你目睹它们，这个现实世界将变得可怕，处处鬼怪横行。我停住脚步，头疼的厉害，几乎要站不稳。我觉脖子后的寒毛道理，我觉得我的肌肉在收缩，马上就要回头了。
只是有人突然抓住了我的手，那只手微凉，但是让人安心。那是一个活人，是我的同伴。走廊里的异像突然消失了，一切又固定了下来。
我打了个哆嗦，看到林叙一脸关切的望着我，“我们快走”，他说。
我们几乎是冲下楼的。我听见身后跳舞的声音如影随形，但是抓着同伴的手让我感到安心。当我们冲到门房还钥匙的时候，门卫大爷看看脸色惨白的我，欲言又止。我心中一震，果然是有什么吧，这栋楼。
我和林叙要离开的时候，大爷叫住我们，“同学，在这栋楼里还是不要弹波兰舞曲了，你不是第一个遇上的。”
但是，我遇上的是什么呢？
对于这一点我一直很好奇，之后我也问过在L大上学的师姐们，不过她们也只是知道演奏那首乐曲之后会看见奇怪的东西和听见有人在走廊里跳舞的声音，而其他的就没有人知道了。之后我再次去那间练习室的时候，当我拿出那一打乐谱，我发现那张泛黄的手写乐谱消失了。之后我不死心的跟王女士和上次围在我身边的姑娘们确认过，她们都没有注意过那张奇怪的手写乐谱。放乐谱的抽屉是带锁的，当时王女士直接把钥匙扔给了我。所以，这也就是说那张乐谱凭空消失了。至于当天晚上的情况，我也问过林叙，他说，他当时只是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后来发现我状态不对就直接拉起我跑了。
之后，我没再在那栋楼里遇到过诡异的事情，但是因为那次经历我总会避免最后一个离开。对于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我会有好奇，但是我又会故意去避免真正的去看见那些未知。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一旦你确认在日常生活的世界里存在那些令你恐惧的不可名状的事物，原本平凡的世界就不复存在了——在你眼里，它将处处充满那些你曾目睹过的身影，在黑暗中对你虎视眈眈。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乐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