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暗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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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溪边洗好师兄摘回的野菜，华城转回昨日两人暂时落脚的地方。
一缕青烟徐徐上升，飘向树顶之上，又渐渐消散于空。
魏无争蹲在锅旁，注视着滚着烟气的铁锅，她低垂着眼，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从他所处的方位看去时，炊烟却柔化了她五官棱角带着的那一分冷情，产生一丝近似温柔的错觉。
坐在满是烟火气息的炊烟前，认真烹调眼前的粗陋的饭食，如每一户农家日常所做的那般，显得容易接近极了。师兄仿佛因着这充满生活气息的举动染上几分人情味儿，可华城心里明白，那些虚幻的错觉，都是假象。
人人皆感怀天空之皓月，赋予它无限的情感，而月呢，看似有情的撒下它的月华，抚慰着望月人心中的不平，可事实上，它只是无情的给予所有人同样的华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万物却总不自量力，觉得自己独得天地宽待。
“师兄，菜洗好了。”华城走上前，将竹制的盛皿放在魏无争身边的石块上。
“嗯。你去一旁休息，一会儿就好。”
热好的干粮散发出杂粮本身的特殊香气，配以简单的野菜粥，不算多可口，摆在面前放入口中之际，却有一种农家的恬静安然。
两人都不是话多之人，素来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训导，安静地用过早食，他随着魏无争一起在溪边清洗用具。她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日常上再没什么不便，但华城还是下意识揽下些活计，让她能少劳累一些。
秋日的水微凉，却并不刺骨。华城掬了水，一点点认真清理着木碗，却听魏无争冷不丁小声问他：“阿城，你注意到了吗？”
华城心中一跳，手上清洗的动作停了下来，用指腹摩挲着木碗的边缘，他试探着问：“师兄是指？”
“我希望只是错觉。”她叹了口气，盯着溪中模糊的倒影，缓缓道来。“自出青阳城后，我偶尔会察觉被一股视线盯着。最初我以为是错觉，就没你提起，一次两次还能解释，但次数一多，我实在不能再说是巧合。窥伺之人并未露出半点杀气，只是远远跟着，不知道究竟作何考量。”
“就是这般，才令人揪心胆寒。”他接道。
“没错。”魏无争拧起眉，叹了口气，“我原想，他们许是要杀人，可我并未惹什么仇家，也没无意撞破什么秘密。”
“一开始，我以为他们跟的是我。”沉默地听完师兄的述说，华城将手中的木碗放下，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题，“我想，或许是我在武林大会上碍了一些人的眼。”
“可是，后来我否定了这个观点。他们并没有杀人之意，若要动手，早该趁师兄伤势未见好前下手，拖到现在，实在不像是要杀人。更何况，”他无意识地拨弄着手指，“和师兄一样，我也未曾察觉到丝毫杀气。”
将手覆上自己的伤处，魏无争喃喃道：“若是求财，就更说不通了。我们一路上并未露财于外，要去寻的并非珍贵之物，只是适合造剑的木料而已。江湖上使木剑的剑客本就不多，我也未将此事说与他人，不可能因此一直跟着我们。既非杀人，也非求财，那么，为什么要盯准我们呢？”
“放宽心，说不定他并非是要跟着我们，对我们做些什么。”华城苍白无力地说着安慰的话，希望能让她少焦心一些。
魏无争点头，目光注视着他，“希望如此。”
“只能平日里再谨慎些罢，安心，我们不会出事的。”
不论如何，生活依然要继续。收拾好带着的物品后，他们继续踏上了旅程。
秋日和羁旅凑在一起，似乎总能引起人无垠无际的愁思和疲累感。事实上，夏日的酷热更加难耐，无论是人还是马匹，都无法忍受烈日下的长期奔走。倒是秋风渐起后，天气一天天转凉，他们的脚程也渐渐快了起来。
午时将至，他们的脚步开始慢下来，华城跟在魏无争身后，驱着马慢悠悠地向前走着。
初秋的白日分外宜人，骑马行在野外，仿佛阴郁的夏日里，漫步在微风徐徐、满眼绿意的林荫间一般，让人从心底觉得心旷神怡。
草木渐渐褪色，个别早凋的树木，枝冠已经全然发黄，这种黄并不显眼，干枯而黯淡，像一身暮气的花甲老人。
华城知道，如果他们再往南走，将至旅程终点时，这股暮气便会慢慢褪去。那里的树木一年四季皆着一身绿裳，永不因冬天的到来而凋零。
少时华城在华山时读过很多杂书，他还记得，书上这样写极南之地：那里一年四季皆无北风侵袭，入目处处是葱绿与生机。
不知这次能不能见一见极南的冬日，专心想着自己的心事，他脑中突然跳出这个想法。
如果路上拖得久，或许可能吧。
华城抬眸看着前方，师兄骑在马上，脊背挺得笔直，正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暗处窥伺之人一事拖久了，平白惹人烦恼，华城本就不指望师兄发现不了，可直白的提出来，还是让他有些头疼。
以师兄的性子，能以一己之力解决的，就绝不会向他透露半点。那人盯着的目光越来越直白露骨，想必师兄也是被逼急了，怕他出事，也摸不准幕后之人的底细，才明明白白的把此事当面与他挑明。
今夜又是宿于野外。
西面的天空，火烧似的晚霞铺了很远很远，绚丽而璀璨的霞光如画一般。映照在树叶上的斜阳暖黄，将本就起了枯意的木叶染上更深一层光晕，与远天的霞光相互辉映，合成极宏大的画卷。
用过晚饭，师兄坐在草地上，抬眼静静观着红霞。
华城陪着默默坐了一会儿，然后直起身子，拍去衣上的浮土和枯叶，微笑道：“今日晚霞这样好，我想四处走走，好好观一观周围的景致，师兄，你也想去吗？”
魏无争默默注视着他，一言不发，眸光平静而深邃，像是能洞悉他最本真的想法。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他几乎要费尽精力，才能维持住脸上柔和的笑意。
隔了一会儿，她回道：“难得你想去赏景，我就不去了，别败了你的兴致。”她仰头对他说，仍盘腿坐着，没有一丝想起身的意思，“路上小心，任何时候都不要丢了警惕之心。”
“我晓得。师兄一人也要多加小心。”临走前，他答。
视线中，华城的背影越缩越小，变成远处画中的一点深棕。
眼见他的身影再难轻易找寻，魏无争收回视线，双手垫在脑后向后一仰，整个人躺倒在地上。
天边的红霞依然绚烂，只是她已没了赏景的心思。
“华城……”闭上眼睛，她困扰地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暗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