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往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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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莱戈拉斯回到王宫，就听说大王和王后又去林地牧场里了，随后碰上忠于职守的守卫队长罗达斯特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同他一道路过的尽职尽责的王宫总管加里安被抢了台词，顿了顿说：“回来得早也挺好。”
“我不是早传过信了嘛？”莱戈拉斯道。
罗达斯特笑道：“还是想当面跟你说这句，怎么不在外头待久一点呢？”
“到底是回家舒服。”莱戈拉斯也笑，“嘿，你们这是要去哪呢？”
“这不正巡逻嘛。”
莱戈拉斯睨他，巡逻也能刚好巡到去酒窖的必经之路上？
倒是加里安先开口：“你这是要去酒窖啊？”
“顺路顺路，一起。”莱戈拉斯笑道，“不过光喝酒多没意思，我去坎达索尔那找点吃的。”
“那我们一会儿拿了酒去找你们。多温尼安小产量口味清淡的，一定得配火腿奶酪片儿。”罗达斯特笑道。
加里安赶忙加上一句：“我要炸鸡块，只撒盐和胡椒，其他辛辣的调味料都不要加。”
“嗨呀，我都清楚。”莱戈拉斯道。
到了厨房，坎达索尔听了要求，笑问：“怎么这时候想起来喝酒了？”
“谁知道呢。”
“还好都是能现做的，不然就是给我出难题了。诶，你要来点啥？”
“也不好意思太麻烦你，弄点浆果啊、烤坚果什么的都行。”
坎达索尔睨他一眼：“得了，都是无肉不欢的，别提什么浆果坚果的，刚好有块白卤牛肉，可以吧？”
“那就太好了。”莱戈拉斯乐呵呵地坐下等吃。
等两老精取了酒来，坎达索尔已将小菜备好了，炸鸡热腾腾地香，火腿奶酪鲜红淡黄，卤牛肉切片整整齐齐码了一盘。罗达斯特给众人斟上酒，坐下准备开喝时说了句：“在坎达索尔身边就是有口福啊。”
“我看你多半是喜欢她吧？”加里安笑道，“平时就一直夸一直夸，没事儿还往这儿跑，一呆就半天。”
坎达索尔摇摇头：“他只不过是想把我夸高兴了好让我继续给他开小灶呗。”
“你倒看得挺透彻，但我可不是为了讨好你，你的厨艺确实好呀。”罗达斯特戳了块炸鸡啃着。
“信你信你。”坎达索尔失笑。
罗达斯特忙道：“真的！当年在多瑞亚斯我吃的那叫个惨啊。想象一下全家都只会白水加盐炖，野火撒盐烤，烧个菜跟打架一样，添上伊薇奈欧还不得了，整个一前线行军水平。”
“Nana烧菜技术有那么差？”莱戈拉斯问。
罗达斯特像是才反应过来，笑容欢欢收住：“那时候嘛……现在她好些了。”加里安就坐他边上，见状拍了拍他的肩头：“没事的。”
“想想她至今为止最擅长的也就是大乱炖，我有点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了。”莱戈拉斯道。
罗达斯特抿了口酒，嘴角微翘，笑得很苦：“伊……王后啊，原来是我父母的好友。”
莱戈拉斯又是好奇又是惊讶地盯着对方，他原以为对方会顺着自己的话回避这个话题，没料到罗达斯特竟主动谈起往事。
“我知道你早就想问了，不如爽快点说出来。”罗达斯特道。
“王后和我adar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加入狩猎队，后来又一起加入边境守卫队，并在那里认识了我naneth。他们彼此兴味相投，哪怕我父母结婚后也不曾减少往来。在我出生后她来得更勤，并且热衷于……”他露出了一个颇有些无奈的微笑，“逗我玩儿。”
“啊，她还致力于把我培养成‘强弓’贝烈格的崇拜者，因为她自己非常景仰这位多瑞亚斯最强的弓箭手和狩猎者，也一直想被调到北方边境去作他的下属。——还好她后来没达成所愿。
她有时拿木头或者品质不高的宝石做小东西送我，也不精于此道，基本上就是拿手上削一会儿能看出大体轮廓就算成品。等我十几岁对此完全没兴趣了，她花了几个月亲手打造了一副弓箭送我，带我进森林里爬树、打猎、到处玩儿。我adar笑她：‘快两百岁的精了赶紧去谈个恋爱结个婚自己生崽，别抢我儿子。’她大概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想反驳回去。这时候我naneth就说起他们小队里什么什么好小伙儿要介绍给王后，王后被吓得落荒而逃。我父母在后头大笑。”
罗达斯特似乎平静多了，眼睛里亮闪闪地淌出笑意来。
“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时已经有心上人了——就是大王啦。不过当时大王比我大不了几岁，和我一样是个半大孩子，王后完全不敢开口。说来好笑，大王出生没两月王后就爱上他了。”
莱戈拉斯这回是真吃惊，追问：“具体是怎么样的？”
“不要急啊，听我缓缓道来。”罗达斯特挂着笑喝口酒吃块肉，想了想才慢悠悠地开说，“得说老国王，也就是欧洛斐尔大人，他是出生在西迁路上的老精，在辛葛王失踪期间，作为辛葛王的亲族一同留了下来。他一直非常喜欢森林里和平宁静的生活，这也是为什么之后大部分精灵都往西瑞安河口跑而他一路往东一头扎进大绿林的原因。
所以呢，哪怕明霓国斯修建得再明丽光辉，他还是愿意住在森林里。而王后家和我们家都是第一次大战逃过去的南多精灵的后代，基本都在瑞吉安森林里抱团住。也就是说，其实欧洛斐尔大人和我们住得不算太远，但彼此之间没啥亲缘关系，也不是特别熟悉，因而没什么往来。
那天，欧洛斐尔大人在住处附近的林子里给刚出生不久的大王办宴会，呼啦啦请了好多人，装饰得灯火通明，据我naneth说连辛葛王和美丽安王后都去了。而王后当时也有个附近亲戚家的小孩要办宴会，请她去帮忙。接下来的事恐怕你也能猜出来了。王后跑错地方了，她连礼服都没换就穿着守卫的灰制服闯到那个辉煌盛大的宴会里去了。
这多显眼哪，估计才一两个月大的大王立马就注意到她，跑到她面前去，他俩就看对眼儿了。”
“王后对这件事是相当难为情，原因大概是，她作为一个成年精灵，莫名其妙在本来就已经够窘迫的时刻爱上了一位还没她大腿高的小精灵，而且不是单纯觉得小孩很可爱的那种爱，是想和他结婚生子的感情，可对方本身还是个小孩子。所以她打了个照面就跑，还一直压着不敢和人提。”罗达斯特显然诚心在取笑她，“你们听了自己记着就好，不要让她知道我把这事儿泄露出去啦。”
莱戈拉斯对这样的爱情不太能理解，但有个想法突然从他心底里冒出来：莫非nana小孩控的属性就是被他ada激发出来的？确实有趣得很。
“王后从宴会上逃跑后立刻回了守卫队，长时间地待在边境避开欧洛斐尔大人他们。大王长大后一直在找她，然而她实在没啥特点，外貌并不出色，和其他森林里爱玩儿爱闹特能打的精没两样，又不知晓名号，同大王的亲族也并无交集，大王便始终没有找到她。”
“骤火之战以后，奥克军队大举南下，王后和我父母都随军出征阻截奥克。”
“我adar亡于此役，我nana重伤而归。”罗达斯特快速说完这句后笑了笑，“王后倒运气不错，一点事儿没有。”
“我nana没多久也去世了，王后便开始照管我。”
“又过去十多年，就发生了很有名的露西恩公主与凡人贝伦的事，都清楚我这就不讲了。只道露西恩公主逃离多瑞亚斯后，辛葛王派卫队外出搜寻，王后也包括其中。而我当时刚进守卫队没多久，分派到的任务是继续驻守。不幸的是，王后所在的小队遭遇一队奥克，全军覆没，未能返回。”罗达斯特略顿了顿，“我们都以为她死了，我亲自向王后的父亲报了丧，大家都伤心了好一阵子。这时候大王终于打听到她的身份找过来，我们不得不告诉他这糟糕的消息。”
“王后一定碰上什么奇遇了吧？不然就这小时候见了一面长大后找到了人却死了也是个悲剧啊。”坎达索尔插话。
“我后面会讲，嗯……我最后与重新见到她之间隔了四十年，这期间发生过挺多事儿，大部分围绕着图林展开，你们在别处听过这些故事，我也不在此重复了，而且我和图林没见过几面，所了解的也都是传闻。”
“不过因着王后的死亡，我得以和大王结交。”罗达斯特皱着脸苦笑起来，“但他当年是那种，仗着比你大几岁就疯狂端长辈的范儿照顾你的精。我估摸着是由于王后当过我的监护人，他自比王后的伴侣，要和王后同级，就拿我当孩子看，简直麻烦透顶。我不知道是交了个朋友还是给自己找了个爹。咳，这话也不要跟大王说啊。”
莱戈拉斯想着父母的过往，忍不住笑。
加里安也笑：“可怜啊，听得我都要心疼你了。”
“不敢不敢。”罗达斯特摆摆手。
莱戈拉斯想想，加里安也算是个命运悲惨的精灵，据说亲人全死光了，只剩下加洛多芙这个重孙女，但同他不怎么亲密，他倒也不在意，当总管当得乐呵呵的。
“大王那时就已经是年轻贵族中名气很响的一位了，如果不是因为想了解王后的生平，恐怕根本不会同我亲近，除非我也有他那样的功绩。不论如何，抱着以后跟他混的想法，我进入王宫卫队成为他的同僚。
大王和欧洛斐尔大人分歧其实挺大的，他告诉我他进王宫卫队的一大原因是能住明霓国斯，但欧洛斐尔大人不喜欢，认为里面随处可见‘那群炸毛矮子的手艺’，并且觉得精灵住在林荫与星光之下才是最好的选择。此外还有很多对于人事的意见不同，欧洛斐尔大人在灾事发生后，越发坚定‘其他种族的到来才导致了多瑞亚斯的覆灭’的观点，无论诺多、伊甸人、瑙格人，都是引发灾祸的挑事者，如果精灵只过自给自足的生活，不参与外界战争，就不会招致覆毁。他还很怀念精灵被维拉接引前的生活，尽管未曾亲身经历过。
说实在话，那时大部分辛达精灵都是这么想的。辛葛王在地下的作坊中被觊觎精灵宝钻的矮人杀害，虽然我们成功追回了镶嵌着宝钻的瑙格拉弥尔，但漏网的矮人散布谎言，鼓动族人前来抢夺。可不就是诺多和矮人造的孽？”罗达斯特说到此处，垂下眼，叹息一声，“无数前辈战死在明霓国斯中，连我们的队长玛布隆也……像我这样资历又浅又没啥经验的能活下来只能说是运气好。这种打群架，真的是一片混乱，哪怕你技艺超群，背后不知道哪个小兵给你飞一斧子也得玩儿完，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根本观察不过来。”
加里安道：“这就是个战斗意识的问题，如果想刻意避开，是绝对没法全避开的，永远有盲点，暗箭永远会从你看不到的地方射过来，第一次避开一般靠的是运气，运气不好的新手就受伤或者死了，但只要没死，有了经验，会越来越不容易死。”
“莱戈拉斯，你可别被吓着了啊。战场上是很容易死，然而死了也就是曼督斯再见，没什么的。”罗达斯特笑道，“况且你年纪轻轻技术已经不错啦，近来也没啥战事发生，不必担心。”
“你看我像担心的样子吗？”莱戈拉斯笑道，又往嘴里塞了块肉。
“不错不错，那我继续讲了。
美丽安王后离去后，环带消失，多瑞亚斯一片萧条。而这时候，我们以为早已死去的伊薇奈欧，回来了。不过我们谁也没能第一时间获知这个消息。她几乎未作休整就再次加入守卫队，开始迎击涌进失去迷咒保护的多瑞亚斯的奥克，同时还要掩护居住在森林中的精灵撤回明霓国斯。大王和我那时则分派到接应任务，在撤离结束后也投身前线。虽然这时候回想起来我们应该有很多机会碰到，且作为后续增援部队，我们保卫的区域和原来守卫队负责的防线有所重叠，但非常奇妙地，我们就是没遇到。
直至新王贝伦与露西恩公主之子迪奥继位，重整边防，清点精口时，我们才从幸存者名单上找到她的名字。
起先我们以为是誊抄的人弄混了，特地前去查证，结果她真的活着。虽然整得跟个人类一样脏兮兮的，头发也剪短了。她对她过去四十年的经历绝口不提，只说是因为流窜的奥克和恶狼阻隔，迟迟没能返回，敌人将攻击重点转向多瑞亚斯，她才找到机会突围回来。
然后他俩陷入热恋，想趁时局稳定赶紧订婚，但似乎伊薇奈欧与欧洛斐尔大人会面时惹出了不快，欧洛斐尔大人就没同意，他俩婚事便搁置下来。王后的父亲阿加尔斯为此和欧洛斐尔大人大吵一架，结果两边关系更差了，婚期也就无限延长，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大王和王后本人倒一点儿也不着急，反正来日方长，还有大王的母亲加尔芙从旁协助，早晚有一天能令欧洛斐尔大人改观，不愁结不了婚。”
“然而他们一拖就拖到第三纪元才正式结婚。”加里安补充。
“那时候哪想得到？费诺里安传信来要宝钻大家也是士气高涨，根本不带怕的。结果、结果呢……”罗达斯特摇摇头，“只是一场无可避免的劫难。多瑞亚斯守军的中坚力量在先前与矮人的对阵中消耗大半，间隔太短新的士兵还未成长起来，费诺里安的军队又是常年在与魔苟斯斗争前线历练的，怎么能不输？可输得这样惨烈也是无人能料……都是宝钻惹出来的祸事啊。
不谈这个，多瑞亚斯覆灭后，欧洛斐尔大人立刻召起了一帮和他想法相同的精灵，打算向东返回被维拉招引前居住的森林，而不是像其他贵族一样前往西瑞安海港寻求庇护。我本来就父母双亡，这回亲戚也基本死光了，只能跟着大王混。王后也差不多，一家子除了她的姨妈洛琳蒂尔医官都死得干干净净，剩下来也没多少认识的精，往哪走没个方向，还是就随着欧洛斐尔大人来大绿林。
当时欧洛斐尔大人先走一步，大王却因为要找王后一起走多留了一阵，王后则带了一帮同样茫然失措的妇孺出来，我们后来又和另外一群路上耽搁了的欧洛斐尔大人的下属同行。途径埃斯托拉德的时候，我们的队伍被南面来的一队奥克冲散了，队尾压阵的王后随后便不知去向，大王和我都认为她凶多吉少，带着悲恸来到欧西瑞安德与欧洛斐尔大人会合。”
加里安没等他说完就插了句：“王后这倒霉程度和幸运程度，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最后她还是又全然无恙地回来了吧？”
罗达斯特摇头：“欧洛斐尔大人没打算在欧西瑞安德停留多久，精凑得差不多了就准备开拔。就在出发前一天的晚上，嗬，王后来了——满身是伤。”
“够惨的。”坎达索尔道。
“还好，看着可怕，没伤及根本，具体伤哪儿记不得了，只知道洛琳蒂尔夫人给她处理完了第二天就已经能跟着我们一起走了。之后也活蹦乱跳的没啥事。”
大家都没说话，点点头听他往下说。
“一进埃利阿多，大家都放松了，贝烈瑞安德的战火把我们烧得都快忘记和平日子啦。虽然在埃瑞德路因周边能碰上稀散的奥克，但无法对我们造成威胁。再深入进去，除了偶尔能见到人类以外，就只有森林与恩特为伴。我们不再仓皇赶路，行进速度一下子慢下来，遇见景致不错的地方欧洛斐尔大人还会宣布住一段时间再走。
这么走走停停，我们花了百八十年才到达大绿林。
同南多精灵的几个部族首领会面后，欧洛斐尔大人就决定遵循他们的生活方式，自己划块地，也不称王称霸什么的，最多也当个头领，和他们平起平坐。遇到大的围猎行动叫上一起，平时没事儿大家各管各地生活，狩猎采集盖房子，完全自给自足。我们学南多语，学他们饮食，力图和他们打成一片。
噢，这么一说想起来，老加里安当初还是个首领呢。”罗达斯特拿手肘戳戳加里安的手臂。
“得亏你记性好。”加里安道，“我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现在过得是真舒服，就节庆期间理理事儿，其他时候吃喝玩乐该睡睡该闹闹的，哪像从前，要带他们狩猎，碰到纠纷还要亲自出面调解，像什么隔壁的过来多打了只兔子，这边的追只鹿惊飞了那边的鸟儿，麻烦得很。”
“这些事的确常有。”罗达斯特大笑。
莱戈拉斯追问：“后来祖父怎么又称王了呢？”
“主要是凯勒博恩大人和阿姆狄尔大人来了。阿姆狄尔大人领着一群辛达和诺多精，在罗瑞南德称王。南多精这边都是分群散居，碰到问题交涉起来就太琐碎了，便推举欧洛斐尔大人为王。起初他们主要想解决外交问题，不用亲自出面和不熟悉的精交流，推个对方原来就认识的王起来多方便。不久他们觉得有个大王帮他们规划过得更舒心——就像老加里安这样，操心的事都可以交给国王来做，就真心实意地奉欧洛斐尔大人为王啦。
欧洛斐尔大人称王后的第一个决策也未遭反对，那就是北迁，避开愈来愈壮大的墨瑞亚矮人和那帮子林顿来的精灵。后来随着埃瑞吉安的兴起，矮人与精灵的来往愈繁，欧洛斐尔大人又北迁了两次，最后才在埃敏杜伊尔附近定居下来。
我们过了长达两千多年的平静生活。但大王和王后怕是忘掉结婚这回事或者懒得结了，反正大家都默认他们在一起，提不提结婚好像也无所谓。欧洛斐尔大人虽然不再反对可他们不提出结婚他也不想主动提这事儿，于是继续——拖着。大王呢，在大绿林没什么紧要职责的时候，就和王后去埃利阿多逛，一出去就是短则几个月长则十几年不回，有时候他们也会带我或者阿萨米尔，尼奈欧是不爱跑的。嗯……阿萨米尔和尼奈欧是他们从明霓国斯救出来的两只小精。
噢，还得提下埃尔隆德大人，我第一次见他就是被大王和王后拖去佛林顿埃尔隆德家，吃海鲜。
我是不懂海鲜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味道那么重，形状那么奇怪，口感那么不像肉，怎么能入口啊！反正他俩吃得很欢，还跟我说最好吃的做法还是海边捞上来立马煮了吃，简单调味就好。好像他们和埃尔隆德大人认识就是在钓鱼还是网鱼的时候吧。”
“啥？？大王还会钓鱼？”坎达索尔惊叫。
“似乎是埃尔隆德大人出海钓鱼，然后碰上这俩直接进海里捉鱼的……”
坎达索尔大笑。“……是给钓起来了吗？”
“不要把这么丢脸的场面套在大王身上啊，没有哪个精灵有这么蠢的啊！虽然埃尔隆德大人后来的确责怪过他们，说这么捉鱼不行，他们是运气好，还没出什么事，但万一碰上有毒刺的鱼就麻烦了。”
坎达索尔仍笑。
罗达斯特对此无奈摇头，呷口酒慢慢地接着说：“后来嘛，因为墨瑞亚秘银的发掘，一群诺多跑去迷雾山脉脚下建立了埃瑞吉安，和矮人的贸易那是做得风生水起。他们中领头的就是费艾诺的孙子凯勒布林博，最喜欢跟个叫纳维的矮人工匠勾勾搭搭的，风声都传到大绿林来了。可能是看不过他们相处和谐，麻烦自己找上了门。那时候邪黑塔巴拉督尔恐怕已经竖立起来，可无人发现广受赞誉的安那塔就是它的主人。”
“都是造孽啊！”他很突兀地感叹了一句，而后将酒杯一放，对着老加里安喊起来，“你说他们干啥不好，非要打戒指，打戒指也就算了，非要相信一个不知底细光长得好看又巧言善辩的家伙，这帮诺多同矮人混久了脑子也被浆糊填了吧。想想就来气，要是他们最初就像埃尔隆德大人他们那样充满警惕，哪能有后面一大串儿事，咱大绿林也不用被卷进去了。”
加里安忙宽慰道：“咱不烦啊，都过去了。”
罗达斯特瞧了瞧加里安，低声一叹：“也是。”
沉默随着低落的情绪渐渐扩散，没有哪个密林精回忆起那场惨烈的牺牲不心痛的，大绿林从来没有伤得那么重过，大绿林从来没有被那么多的悲伤和怨愤充满过。
“至高王吉尔-加拉德集结最后联盟的时候，大绿林能够在平原作战的常备军只有五千左右。欧洛斐尔大人决定参战后才重新整编训练了六万步兵加七百骑兵。因骑兵优先配制武器装备，加之大部分都是轻骑兵，所以还整得像模像样的，步兵却是有些一件制式武器都没，只带着自己造的弓啊甲啊上战场。所以虽然看着是精数众多的一支军队，实际上没有林顿幽谷的军队能打。
关键的关键是，联盟大军会合后，约定冲锋分批次。大绿林的条件摆在那里，本来没安排头一个冲的。但是，不知道哪个不靠谱的精把别家的冲锋号听岔了，直接冲出去，然后整个小队跟着走了，其他小队发现也糊里糊涂地四散冲击。军心已乱，为了避免士气进一步下滑到无可挽救的地步，欧洛斐尔大人也不得不带领主力部队提前冲锋。加之冲锋有先后，原本计划好的阵型也乱了，”罗达斯特说得痛心，拿奶酪在桌上摆起来，“按照原先的打算，同样也是一般冲锋的原则，欧洛斐尔大人所在中军重骑兵首先发起进攻，集中兵力打开口子，后续部队则分两面包围，待中军取得优势后，两翼再依次发起冲锋，这是相当稳妥的阵型。然而被打乱之后，‘以点击面’的优势就不存在了，只能咬着牙拼了命地硬打、死打，哪边打光才算完。
王后当时坐镇右翼，属于最晚发现变化，也是最被动的一支，我们刚和敌人接触就陷入苦战。欧洛斐尔大人的骑兵冲锋不久之后也失去其锋芒，被敌军拖住，攻势粘滞。伤亡最惨重的是最先混乱的左翼，几乎完全被敌人打烂了，被分割成小队各个击破。
到后面真的都打累了，甚至顾不上去注意死伤，因为一不小心自己就死了。直至林顿那边的军队开始追击溃逃的敌人，精疲力尽的我们才意识到，我们可能打赢了。
就这第一战，大绿林军队少了一半，还没算上那些重伤没死的，比如王后。”
莱戈拉斯一听急了：“她怎么了？”
“离死就差一口气，洛琳蒂尔夫人认为我们能在她还有意识的时候告别很幸运。她右肩被那兹古尔划伤，所幸不是正面遭遇，而是被意外波及；另外多处穿刺伤和骨折，肺捅穿了，多个脏器不同程度受损，心脏和脾脏倒没伤到，却被断骨抵着，险之又险；至于皮外伤那就更多。刚从战场上把她搬下去就是个血人，整个儿都快散架了，还想跟我们说话，一开口嗓子里噗噜噗噜涌血，喷泉一样，一边呼吸一边呛一边溅血出来。
大王几乎要崩溃，他在重骑兵队里，死他边上的都是从小就认识的亲友，欧洛斐尔大人就在他十呎之外倒下，王后是和他最亲密的人中唯一还剩口气儿的。他本就是在一片孤独与血泪中继承了王位，如果王后那时死在他面前，我估计他肯定立马撒手不干领军回国，并且很长时间都难以重新振作起来。”
“可王后活下来了。”罗达斯特苦笑。
“她生命力太旺盛啦。大战结束后埃尔隆德大人来瞧她都说快不行了的，就算能活下去不西渡也差不多是个废精了，后遗症会一直折磨她，直到她得到彻底的治愈。可她就是撑着活下来了，稍清醒些就拉着洛琳蒂尔夫人说她不想死也不想西渡。这么重的伤势光凭洛琳蒂尔夫人救不了，最后还是埃尔隆德大人帮忙。埃尔隆德大人的确是个好精啊，他自己是要带兵打仗的，驻地离得也不近，却为这吃海鲜吃出来的友情两头跑。
尽管王后最初见到了大绿林军队的慌乱无措，但因为她在大战结束前就撤下了前线，后来又多处于昏迷中，所以对战况并不完全了解。或者是，她意识不清醒，将期盼大绿林军队大胜的幻觉融进了现实之中，她以为大绿林的损失还在可接受范围内。总之，一次大王和我商量着要不要撤军，王后醒了，挣扎着反驳，不同意大军离开战场，她认为在没有获得最终胜利的情况下，所有的牺牲都毫无意义。这时候明明止损才是最重要的啊！大王被她气得心力憔悴，也不敢直截了当地同她争论，鉴于躺病床上的这位一激动就容易飙血，而且有时说话逻辑混乱、前言不搭后语。
埃尔隆德大人听说了，表示我们撤不撤都行，反正索隆已经被堵在邪黑塔巴拉督尔里了，未来是拼消耗的持久战，再怎么耗他底下的军队也耗不过精灵和努门诺尔人去。然而、然而大王竟然被王后说服了！他宣布要留下来，参与围困巴拉督尔的战役。各统帅都清楚，大绿林的战力并不能给正面战场带来多大助益，便将我们安排在靠近埃瑞德砾苏伊的侧翼，大王也明白，于是带领我们主攻侦查和反偷袭方面。
不久，索隆发现我们装备和战术配合不行，是盟军的一个薄弱点，随即具有针对性地猛打一阵，如果他成功破防，就能从侧面切入盟军背后缓解被围困的压力。多次猛攻令我们损失惨重，而意识到大绿林的军队已难以为继，大王就和盟军各统帅商讨之后撤军。这回王后怎么反对也没用，本来就躺着毫无反抗之力，一拖就拖走了。”
“王后在养伤过程中逐步了解了战事全况，也许有那兹古尔所造成的后遗症在其中作祟，她陷入了非常深切的自责中，她将大绿林军队后来的伤亡归因于自己，觉得是她未经深思的意见影响了大王的决定进而促使大绿林军队损失了更多。
我告诉她，没有人怪罪她，我们心甘情愿地奉行大王的任何旨意，并理解要付出的代价。
王后没有听进去，她康复后就独自游离在外，拒绝所有人的示好和帮助，没人能和她深入地进行交谈，哪怕是她曾经最亲近的长辈洛琳蒂尔，她回避一切，把自己隔绝在只有她一个人待着的森林里，像放逐一个罪犯。大王派我暗中跟着保护王后，有时候也会把我调开自己陪着她。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发呆和漫无目的地游走，除了必要的狩猎进食，她几乎什么也不做，丢了魂一样。
战后很长一段时间，大王过得同样艰难。人前，他必须做个坚定的国王，是整个受损的大绿林的支柱。可私下里他经常被噩梦惊醒、压低嗓音恸哭，洛琳蒂尔夫人啦、老加里安啦、我啦都劝慰过他，效用不大。我们都晓得他最需要的是亲人中唯一幸存的王后的陪伴，王后却是那种状态……”
“他们互相折磨什么呢？”坎达索尔也叹了一声，“分明两个都受到战争的伤害，要相互陪伴照顾，怎么都那么犟呢？大王也是，干啥不跟王后讲开了？”
加里安和罗达斯特都摇头不语，莱戈拉斯道：“自尊问题，谁愿意向别人示弱呢？”
“男精啊！这帮子男精啊！”坎达索尔反应过来，瞪了对面两人一眼，“真的是，都是夫妻了还拉不下脸？跟亲密的人袒露自己的弱点才更能拉近关系啊。莱戈拉斯别学他们啊，以后谈恋爱了一定要坦坦荡荡，面对爱人不要扯啥面子问题，有矛盾讲开了就好，有困难也要直接说，喜欢就表白，爱她就不要怂赶紧上。”
“咳，好。”莱戈拉斯点头。
“对了，后来咋发展的？我看大王王后现在还挺好的嘛。”坎达索尔追问。
“啊，这个啊……可能为了填补负罪感吧，王后去幽谷住了一阵子，找埃瑞斯托学习测绘，而后花了几十年时间绘制了最详尽精细的大绿林地图，在幽谷完成了最终的修改整合工作。过一阵她状态好了就带着地图重新回到大王身边，没多久他们就正式结婚了。”罗达斯特大概是没多少心思继续讲了，有些敷衍了事的意思，“结婚后王后提出要造王宫，地点她早就定好了，带大王来看过、同他讲过她的构想，具体实施主要还是大王领人干活儿。不过王后请来帮忙的墨瑞亚矮人给大王轰走了，后来去幽谷请的曾经在刚多林干过的建筑师也因为和大王一言不合吵了几句负气离开。所以，整个王宫都是带点辛达风格的纯密林手艺。”
“咱密林的工匠也是不错的，对吧？”
面对基本上没怎么出过密林的老加里安，莱戈拉斯只能说：“是呀。”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往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