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在撩你吗》白云无尽

3、午饭

　　洛涟以前来过二中，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当时他刚单方面认识了魏闻风，他想真真正正地认识他，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我叫洛涟。不过两人不同校，彼此所在的学校距离远，回家也不同方向，根本没有偶遇继而顺其自然认识，并且产生交集的可能。
　　山不就我我就山，没有缘分就制造缘分。洛涟强迫好友陆涯假装放学之后去二中找他的“狐朋狗友”，然后自己也颠颠地跟着去。由于公交车太慢，他俩都是从校门口直接打车过去的，洛涟把车费都包了。
　　两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子，就这么在人家中学校门口傻站着，洛涟长相出色，陆涯长得也不赖，于是狠狠吸引了一波来自女同学们的目光，甚至还有女生毫不怯场地上来问要联系方式。
　　但是连着一个星期洛涟都没有见到魏闻风的影子，不管他来得早还是来得晚，一次都没有碰到过他，倒是二中好些女生开始眼熟他们了，并且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两人的消息，一见到就忍不住上来逗他们。吓得洛涟滚回家之后再也不敢踏足二中的地界。
　　洛涟提着装着食盒的书包站在二中校门口，他抬头看了一下那高高在上的牌匾，然后被头顶的太阳光闪到了眼睛。
　　“……”洛涟用力地闭了闭眼睛，甩了两下头，缓解那种被阳光晃到的眩晕感。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地震动起来，洛涟赶紧拿出来看，魏闻风回消息了：【准备打球。我让同学出去带你进来球场吧。】
　　洛涟没异议，在输入框输入“好的”，然而这两个字还没有发出去，魏闻风又发消息过来了：【还是我出去接你好了。】
　　洛涟：“……”这突如其来的小开心是怎么回事？顺势就把“好的”发了过去。
　　洛涟以为魏闻风不再回了，正准备退出聊天界面，谁知那边又回了，没多废话，就两个字：【等我。】
　　洛涟就乖乖等着。没过多久，一道高高的身影出现在了正对着校门口的校园主干道上，他身高腿长，走着速度也不慢，几步就出了校门。
　　魏闻风一身白色的球衣，长手长腿，身材健朗匀称，将球衣穿得格外好看。他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洛涟怀疑他是不是跑着出来了，但他一点都没喘，气息平稳正常，大概是走得太快导致发型乱了。
　　魏闻风左右看了看洛涟，挑眉：“我的午饭呢。”
　　洛涟把书包提起来，往食盒的地方拍了一下，书包下面响起了沉闷的响声，“书包里，我可不想提着食盒一路过来接受注目礼。”
　　魏闻风忍俊不禁，轻按了一下洛涟的脑袋，在洛涟因为这出乎意料的小动作而条件反射地睁大了眼睛看他的时候，接过洛涟的书包，轻轻松松往肩上一挎，率先迈步返回，“走吧。”
　　洛涟茫然地摸了摸自己脑袋上被魏闻风按过的地方，一会儿后忍不住傻笑着跟了上去。
　　魏闻风带着洛涟穿过一条条校道，一路上遇到很多午间休息、娱乐的同学，几乎没有人过来跟魏闻风打招呼，不过他们对魏闻风身边跟着的洛涟似乎有点好奇，不少人偷偷错眼瞧着洛涟，仿佛看见了什么稀奇物种走进了他们的校园。
　　洛涟自然察觉到这些或打量或好奇的目光了，说不上恶意或者善意，但是就是让人不太舒服。
　　早先说了洛涟性格比较内向，一路接受陌生人的目光洗礼，他尴尬得不行，直想自己的脸捂住或者直接把头埋到领口里。
　　魏闻风不经意间瞥了洛涟一眼，微蹙眉，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什么，转头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被扫到的同学纷纷把目光都收了回去，装作若无其事但多多少少透露出些尴尬地和同伴聊天。
　　魏闻风一拉洛涟的手臂，带着他变换方向，拐入一条僻静的小道。这条小路两边都是建筑，路边夹道两排浓荫的树，没有安置椅子之类可供休息的设施，所以这里安安静静的，除了刚进来的他们两人之外，一个外人都没有。
　　洛涟发现了环境的变化，那种被人注视的不适感和压力终于消失了，加之入眼景色一片生机盎然，心情陡然轻松了不少。
　　洛涟打量着周遭的环境。魏闻风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状态变好了，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松一口气，也打量起这已经很熟悉的环境，走路的步子慢了下来，变得微微轻快了些。
　　走出这条小道，再穿过一片园子，就是足球场和篮球场了，足球场数层台阶之上有一道长亭，亭内许多学生或看场上男生打球或聊天或看书，人多且热闹。
　　魏闻风没去那里，而是又拐入另一条校道，在浓密的树荫下寻了处石桌石椅。
　　洛涟从包里把一个食盒拿出来，放到魏闻风面前，然后又拿出来一个，放在自己面前。
　　魏闻风见了，用一种逗人的语气道：“连自己的那份都准备好了，早就打算跟我一起吃午餐了吧？”
　　“啊，没有啊……”洛涟当然是打着跟魏闻风一起吃饭的目的来了，不过这话可不能说，连承认都不能承认。洛涟借着打开盒子的动作打掩护，都不敢去看他，“……我只是懒得再跑一趟。”
　　魏闻风弯着眼睛笑了笑，没再说话。
　　洛涟买了和魏闻风一样的菜，色泽鲜艳，油润而不腻，香气四溢，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洛涟的吃相斯斯文文，咀嚼的动作很小且从容不迫，配上那张白得将近透明的清秀小脸，简直是赏心悦目。魏闻风吃着自己的，目光不时不动声色地溜到洛涟身上，很快又收回，若无其事地继续吃。
　　进餐到一半，魏闻风快吃完了，洛涟的那份还剩下一半，两人的菜都是一样的，不挑食的魏闻风把每一种食材都光顾了，但是洛涟就不一样了，他那份菜里胡萝卜丁就没动过，他还把它们全都拨到餐盘角落里，整整齐齐地堆成一座小山。
　　魏闻风：“不爱吃胡萝卜？”
　　洛涟抬起头，没马上回答，而是继续慢条斯理地把嘴里的东西都咽干净了，才回道：“从小就不爱，总觉得胡萝卜有种怪怪的味道。”
　　魏闻风抬下巴点了点餐盘里另外盛放的白菜丝：“也不喜欢白菜？”
　　洛涟摇头：“不喜欢。”
　　魏闻风：“挑食啊？”没等洛涟回答，他挑了一下眉，自顾自道，“难怪那么瘦呢。”
　　这话说得洛涟有点脸红，他是知道自己的弱鸡体质的，身材就更没有了，整个就是单薄的一张纸。
　　他少被同学调侃过“瘦”“单薄”“体弱”之类的。但作为一个高中男生，不管是拥有这样的身材还是被人直白地说出来，都挺伤面子的。
　　如今，他又被人说“瘦”了，这个人还是魏闻风。
　　洛涟羞愧地狡辩：“不吃白菜和胡萝卜和我瘦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哪里就很瘦了。”说完最后一句，他都想自己抽自己嘴巴子。睁着眼睛说什么大瞎话！丢脸了丢脸了。
　　魏闻风反问：“挑食和你‘瘦没关系？”他笑了一下，很快转变话头，“不过，你现在这样也很好。”
　　洛涟眨眨眼，“是吗……”
　　“嗯，但是——”他拖长了调子，忽然间就正经起来，“挑食可不是个好习惯。”魏闻风用筷子夹起一些白菜丝，靠近了洛涟，他的双眼看着洛涟，仿佛在哄小孩子似的，轻生道，“尝一口？味道不错的。”
　　洛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的脸，脑子里轰的一声，火山就炸开了，他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光耳边听到他那把略带磁性的嗓音了，情不自禁地红着脸张口吃掉了送到嘴边的东西。
　　吃讨厌的白菜算什么？魏闻风给夹的就算是树叶他也能吞下去！
　　魏闻风心满意足，笑眯眯地又给他夹了胡萝卜丁送到他嘴边。
　　洛涟咽了一下口水，下意识地看了看魏闻风，见他一脸的笑意，内心挣扎的小人瞬间就缴械投降，乖乖地含住了那几块胡萝卜丁。
　　……

　　直到回到学校，洛涟仿佛还能感觉到自己嘴里留下来的胡萝卜、白菜的口感和味道，真的是，一言难尽……不过随之而来的记忆就是魏闻风一口一口地给他喂东西的场景。洛涟沉浸在回忆中，一边脸红到滴血，一边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陆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他的不对劲，等人坐上了位置，马上凑过去八卦道：“怎么样怎么样，看你这样子，难道……你俩确定关系了？”
　　这话把洛涟的魂给唤回来了。他一看到陆涯的脸就迅速从刚才那种一脸春意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你想什么呢……哪有这么快？”
　　“哪有这么快？”陆涯咀嚼这句话，惊讶，“你们又有什么进展了？你现在有把握了？”
　　“把握倒不算，”洛涟没这么大嘴巴把刚才的事都事无巨细地告诉旁人，于是直接把陆涯的第一个问题忽略了过去，“我一点也不确定能不能成。”
　　只是关系变好了一点，真要想再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那可难如登天，洛涟心想。
　　课间的时候，洛涟发现自己的手机有新消息的提醒，拿出来看，居然是魏闻风发过来的。
　　内容就一张图片。
　　寂静的林荫小道，阳光遍洒，天空被浓密交错的枝叶遮掩，石板路上光影斑驳。一抹高挑纤瘦的身影背对镜头独行，身上是深浅不一却错落有致的光斑。
　　画面很清晰，明亮却不刺目的光，浅淡却不失形的影，浓重却不强势的绿，组合形成一幅初夏的景。仿佛一伸手，就可以看到交错的光与影摇曳在手背上，那些摇缀的一大片绿茵，犹如泼出来的色彩，浓重鲜活得仿佛要溢出来。人在其中，如在画中。
　　洛涟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张照片。上面的人就是他自己，这周围的景，他不久前还和魏闻风走过。倒不是他觉得照片上的自己多么帅，以至于他难以移开自己的目光。
　　他看着这张照片，想象着他在这里行走的时候，魏闻风就在他身后拿着他的手机悄悄地为他拍了这一幕。
　　这感觉很奇妙，好像在那一瞬间，他和魏闻风之间就突然有了什么心灵上的联系。他心里有点胀，慢慢地溢开一丝丝的甜味。

　　58路公交在二中站停靠。洛涟的目光追随着站牌下的高个儿男生，直到他上了车，目光投向自己，并露出笑容向自己走过来。
　　车上人很多，要在人堆中移动是很艰难的，就算魏闻风个子高，也难以一下子排除这么多阻力走到洛涟身边。但他还是一步一步慢慢挪过来，看他走得真的艰难，洛涟都不忍心了，于是自己主动向他走过去以便于两人汇合。
　　两人面对面站着，由于人堆的挤压而不断被迫向对方靠得更近。洛涟的额头差点撞到魏闻鼻子，幸好他反应很快的侧了一下头，才变成撞到脸颊上。
　　他们的身体也几乎贴在一起，随着车行的摇晃而一次又一次地产生摩擦、碰撞，偶尔胯骨还会撞到一起。
　　洛涟尴尬得想打个洞钻到公交车底下。而且由于两人身高的差距，这样的姿势看上去更像是高个子的把稍矮的紧紧抱在怀里了。
　　魏闻风比他高出一截，他呼吸的气息一下一下地抚在洛涟额边。洛涟的脸红得一塌糊涂，感觉自己身上都冒出热气了。他也没敢抬头去和魏闻风说话，因为脸贴着脸说话那也太搞笑了。
　　车子过了好几站，下车的人多了，车里的空间才空余出来。洛涟渐渐退开，与魏闻风拉开了距离。他这才敢抬头说话：“刚刚又撞到你了，不好意思啊，太挤了。”
　　魏闻风却没马上回应，他微微低头，盯着洛涟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抬手手背放在洛涟脸上，道：“你脸怎么又红又热的？”
　　“啊、啊？”洛涟触电似的往后一缩，躲开了魏闻风的手，“人太多，热的吧。”
　　魏闻风不置可否，笑笑看着他目光躲闪的样子。片刻后他将一样一直提在手上的小袋子递给洛涟，“给你的。”
　　洛涟接过来，袋子里面是一个方形的蛋糕盒。洛涟爱吃甜品，之前他跟魏闻风聊到过。
　　魏闻风：“你喜欢的慕芝林，今天午餐的谢礼。”
　　原本洛涟都快害羞了，以为魏闻风是因为他喜欢所以特意买来送给自己的，没想到是谢礼。洛涟心里的小麻雀顿时就没那么雀跃了，“其实不用的……不过谢谢。”
　　魏闻风很敏感地发现了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想再说点什么，不过这时候到站了，魏闻风该下车了。
　　不方便再多说什么，魏闻风抬手呼噜了一下洛涟脑袋上的毛，转身就下车了。洛涟转头看他下车，一边笑着自己顺好头发。
　　晚上十点。
　　洛涟此时已经洗完澡，边擦头发边从浴室里出来，忽然，他浑身一哆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洛涟也没在意，到床头柜拿起亮起来的手机，□□上有消息来了。
　　魏闻风：【今天的午饭在哪儿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