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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木雅情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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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一处圣地,或者是因为美好,或者是因为悲伤,但都被自己以最柔软又最坚硬的心围裹起来。就像美丽贝壳守候着洁白的珍珠,但谁知道那颗珍珠因为什么存在,又因为什么割舍。
我独自坐在木椅上,看满池枯萎的荷叶杆,隔壁是长长的芦苇荡。风吹在脸上,寒冷又亲切。我喜欢这样的安静,安静到好像整个人都消失在世界尽头。闭着眼,却能感受到光的感觉,是白天。
“你又来这里。”
我缓缓睁开眼,一池枯水。“有事吗?”
来人从身后走到我身旁,又坐下。我在想,是要站起来潇洒地转身。还是一个凌厉的眼神让他离我远点。
正在我缓慢思考中,孙泽却先开口了。“以前,你不开心总会到这来坐坐。”顿了顿,他苦涩一笑说:“我还总不开心,你不开心不说不闹却只会跟这些没温度的东西待在一起。”这苦涩的笑混着微微凉意的风吹进我的眼里。我想离开,却又听他说:“那天,我喝了酒,我以为她是你......”我转头看着他,也许是这突然的举动反而吓到了他,孙泽微微张嘴,却终究没再说下去。
然后身边的人猛地站了起来,我抬头望着他,好似那时他举着相机跟我说:“亭子,看我。”我们是怎么走到这地步的,熟悉的陌生人还是陌生的熟悉人。微微叹气,终究还是不忍。“我希望你快乐。”我仰头看着孙泽微红的眼睛,说道“那时候我不喜欢你皱眉头,现在也不喜欢你垂头丧气。摄影展上还没展出你的作品,主席台上还没等到你颁奖,你还有很多事没做。”孙泽笑了,“这一年来,你看见我不是躲就是好似没看见。”他上前轻轻拥住我,像孩子一样半跪靠在我肩旁,“今天,你好不容易和我讲话了,不无视我了。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却更痛了。”温热落在肩上,我抬手想像以往一样拍拍他的背脊,却停在了半空。“你是彻底要和我划清界限了,是吗?亭子。”颤抖着的嗓音离我这么近,又这么远。手还是放了下来,我说:“是啊,你知道我的。从来薄情又无情。既然和央宗在一起,就应该丢掉过去。你……一直都只是怀念和未曾得到而已”
“你们在做什么?”刺耳又含杂着愤恨的声音传来。孙泽慌忙退开,站了起来。我转头,一群人站在不远处的木桥上。真是一幅好风景,我想看风景,却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说不定,还是抓奸的好景色。我默然站起来,准备离开,而离开必然经过那条木桥。孙泽拉住我“你留在这,我会去解释。”我拂开衣袖上的手,说:“我从来不想夹在你们之间,也不想夹在任何人之间。”缓缓走过他,风吹落一旁的枯叶,一地尘埃。桥上一群人交头接耳,我默然走过,虽有闲言碎语,大家却都不想惹事都纷纷让开了路。除了眼前这个满面愤恨的女人,央宗。我好像看到了那时她满脸泪痕地缩在孙泽怀里,连看我一眼也是满满惧意。什么让一个女孩变成女人,什么让一个女人变成女孩。不过,都是以爱为名的占有和孤独。“你难道不需要解释一下吗?”央宗说。我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孙泽,又看了看她。“因为我爱他。”我的声音带着风过,以及在场的抽气声。央宗惊异地看着我,张着嘴,孙泽也该是这样。“你说什么?”央宗不可置信地问。我微微一笑,“那个时候,我也是这样问你“央宗,你要解释一下吗”,你说“因为我爱他””,我转身指着孙泽,这个比我高许多的男生如今却好像变小了。我终于也什么都不剩了。他的眼里闪过不相信,惊异,也许还有些喜悦不过现在只有窘迫。“我问‘阿泽,你呢?’,你......你什么都没说。”“你现在是要跟我们算陈年旧账,转移视线吗?现在是你在勾引别人男朋友。”身后的央宗猛地冲到我面前,狠狠地拍落我的手。“央宗,你别胡说。我们根本什么都没做。”孙泽拉住央宗。人群开始纷扰起来。“没做什么,我明明看见你们抱在一起。”央宗像个疯子一样向我扑来,我没来得及闪躲,被撞到栏杆外。下面是荷花池,满是泥沼。我苦涩一笑,今天又要成笑谈了。耳边传过孙泽着急的呼喊,人们的尖叫声以及慌乱的脚步。正在我以为要和泥地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却被一双手紧紧拉住。心脏像是停止跳动了,好久我听见耳边有人着急地喊着我的名字。我稳住心神,看见秦楚正担忧地看着我,葛思洪,子瑾还有叶嘉她们都来了。“我没事。”叶嘉和小慧站在我身旁,“真的没事,有没有撞到哪?你差点就掉到荷池了,知道吗?”小慧紧张地检查着我的手臂,叶嘉也问:“我都听到碰的一声,有没有哪疼,刚是撞到腰了吧。”我笑着说:“真的没事。”未及防,叶嘉狠狠地拍了我的腰,“啊!”“鬼没事,绝对撞到了!”叶嘉狠狠地说,“益西央宗,你是想撞死人吗?”央宗说:“谁让她不要脸,勾引别人男朋友。”“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好吗?勾引,我们需要勾引谁男朋友,倒是某些人耍尽手段,把别人的男朋友勾走了还在这里贼喊捉贼。”叶嘉讽刺地说。孙泽脸色很不好,央宗也变了脸色。我拉了拉叶嘉,想让她别说了。叶嘉却恨铁不成钢般拂开我的手,“她都这么欺负人了,何必给她留脸面。”叶嘉走到中间说:“别的院不知道,难道我们财税和金融不知道吗?谁不知道宣传部金童玉女“水泽木兰”,要不是半路出来个什么金不金,玉不玉的东西,人家还好好的呢?”闲言碎语多了起来,今天的,去年的,全都又成了馒头的蘸酱。我看着被孙泽紧紧握在手里的央宗,是阻止又何尝不是保护。就像当年,当年被推出去的是我,今天站在一旁的还是我。“那是她自己和孙泽没缘分,何必怨天尤人。”央宗从来都是理的掌握者。我走上前,叶嘉还想和她理论却被我拦了下来。“你又想息事宁人。”叶嘉不甘心地看着我,我说:“不是,只是不能让你总做护花使者。”叶嘉还没明白过来,就被小慧拉了回去。“让寝室长自己处理,相信她。”我顿了顿说:“第一,如果我要和你争,那一年前就该争或者应该从一年前就开始争。第二,今天对我是偶遇,至于你的男朋友,我不知道。第三......益西,你想要的不一定就是别人稀罕的。最后,你看到的应该由你男朋友自己说给你听,或者你硬要撕扯,可以去调监控。”我指着荷花池前的电子眼,“看看是我学做九尾狐还是你这只白狐自己哭穷。”
话落,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我转身向叶嘉她们走去,准备离开这个观光区。叶嘉兴奋地拉着我,大有一番终于看见我咬人的长成感。刚迈步,却听见身后冰冷的话:“木雅家的人就是不一样,一样下贱。”“央宗!”我站住身,觉得浑身冰凉,又似乎有一团火从心底最深处翻滚。笑容从我脸上绽放,我转身盯着那抹红色“你说什么?”小慧紧张地握住我微微颤抖的手,“寝室长。”我离开小慧向央宗走去,风从耳边刮过。“你说什么?”央宗向孙泽靠了靠,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亭子,央宗只是一时口不择言。你不要放在心上。”有了孙泽做后盾,央宗嘲讽般看着我说:“我说,木雅家的人都一般贱。”孙泽急忙呵斥央宗,让她不要胡说。小慧,秦楚一行人都围了过来。“央宗,你能不能积点口德。口口声声贱不贱,你不觉得你很贱吗?”是葛思洪还是谁的声音,我已经分不太清了,只看见一团乱。那抹一直让我很讨厌的红色越来越红,她挣脱开孙泽。“我有说错吗?木雅家的女人哪个不是下贱的自甘堕落,木雅康珠不是下贱会被打断腿逐回锅庄吗?”
啪。
所有人都静默在原地,我走近央宗。看着她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和嫉恨,“木雅婷,你竟然敢打我。”
啪。
啪。
央宗摔倒在地上,双颊红肿,流着血。这还是我们长这么大,第一次看高贵的雪莲花摔进泥土。有什么东西从手心流过,又麻又痛。我走向前,却被一个人拉住。我以为是护花使者孙泽,但孙泽正在不远处惊恐地看着我。为何这样看我,因为我打了她?
央宗拂过脸上的血,站起来。葛思洪和秦楚忽然都站在了我前面。右手微微被扯起,原来拉住我的是秦楚。孙泽似乎也是惊魂未定地急忙拉住了央宗。“木雅婷!沐亭!你个疯子!你竟敢打我!你连木雅都不敢姓的贱人。我是葛尔家的大小姐!你个下贱的汉人胚子竟然敢打我!我要杀了你。”虽然葛思洪和秦楚都挡在我前面,我却依稀能看见那个披头散发不断扑过来的女人。我听见自己冰冷不带有一丁点感情的声音“好啊,葛尔锅庄的表小姐益西央宗,你记住刚才你说的每一句话。在场的所有汉人都作证。木雅家的人都下贱,我木雅婷,下贱的汉人胚子,你葛尔锅庄的大小姐要杀了我。”混乱的场地里,风夹杂着我清楚的字符落入每个人耳朵里。那个张牙舞爪的人也突然安静了下来。我上前,秦楚握着我的手。“放心,我不打她。”我冷漠地说。“你流血了。”我转头看秦楚,没听懂他的话。脑子也没给我思考的机会,我挺直背脊,一步一步走到央宗面前,也许我的眼神太过冰冷,她倚靠在孙泽怀里像朵凋败的花,可惜不会是雪莲。“沐亭”孙泽犹豫地开口。“益西央宗你听好了。我,沐亭,不姓木雅,你也不姓葛尔。但我木雅婷是上了木雅锅庄宗谱的,是堂堂的木雅家二小姐。你益西家不过是葛尔锅庄的差巴,却敢在这里侮辱木雅锅庄还有庄主。今天你葛尔家要对我木雅锅庄宣战,明日我木雅家一定来而不往非礼也。”
很多年以后,我站在木雅城郭,看着一望无际的冰雪,想起今日一样冰冷的我。再如火的岩浆在这漫无边际的冰天雪地里也只会被掩埋地不剩尘埃,那便是雪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