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以前很好骗》暝夜鎏光

6、第六章

　　苏家，在京都也只是一户普通人家，但在京城，再小的官员，也有自己的交际网，苏红儿安静的坐在夫人方氏的梳妆台前，看着眼前打磨光滑的铜镜，里面有自己模糊的容颜，她眨了眨含笑的眸子，唇角扬起甜美的笑容，娇小可爱，生机勃勃。
　　曾经，她就是这样让南阳王无可自拔的对她宠爱，可是，她知道，南阳王看她的神情，明明就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比不过那个深居简出，正眼都不看一眼自己丈夫的女人，她的手指按在台子上，有些泛白，如果是因为地位，她也可以做到。
　　她抿了抿自己的唇，新染的口脂均匀的分布在她的唇上，让她的唇色更加娇艳。她轻轻的握着方氏递过来的手，仪态万千的站起身，步伐沉稳，俨然贵气十足。
　　方氏满意的笑了，在她看来，记在自己名下的孩子，表现越出色，连衬得她脸上也有光，这是圈子里不变的定律。
　　在官宦人家的圈子里，地位和能力是选媳妇儿的标准，而每个人家的夫人们心里都有一幅自己关系网里的交往图，一一筛选过后才能抉择出最优异的人选。苏红儿深知自己如今的局势，她身份已有，能力自然不会差。
　　但她要做的，不是在这群夫人面前抬高自己，她要抬高自己父亲的地位，抬高苏家的地位，这样，她才有机会去争那个于她而言，高高在上的王妃之位。
　　所以她很安分的跟在方氏身旁，扮演一个机智聪慧的贴心小棉袄。不出太大的风头，却也不落人后。
　　苏红儿坐在方氏身边，虽然她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可是记名女儿这事情，请的大多是有分量的长辈和有身份的人来参加，故而，她们反而坐的位置是最低的一个角落。
　　方氏地位不低，即便嫁入苏家，可她安宁王府小姐的身份却不会因此断了，要知道，她当初在闺阁中也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因而今日来的人，不仅有与苏家交好的几家官员，与安宁王府交好的几位夫人竟也来了。
　　苏红儿看了一眼上面坐着的南阳王妃，她知道，这位是未来南阳王的母亲，但她心里并没有讨好的念头，盖因前世，她在此人手里吃了不小的亏。王妃正统，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在这位王妃心里看来，除了正妻，其他的人不过都是下人，因此前世无论她再怎么得宠都越不过那个一无所出的正妃，还处处得忍受这位的刁难。不过，她也应该感谢这位王妃，若非她的刁难，她又怎么会有今天的自己。
　　她熟悉这位的脾性，只要对症下药，讨好她，还是很容易的。而她也不急于一时，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过低，表现的再优异，也没办法入这位的眼，唯利是图南阳王妃，自然是要让她看到比公主殿下还要大的诱惑才行。
　　当年她极力让自己儿子娶了公主殿下，无非是看中了太子殿下储君羽翼渐丰，皇帝也看好太子。她没想过与太子殿下对抗，但若是让兄妹不和睦，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的。
　　苏红儿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
　　在座的夫人，看了一眼她的仪态，心里默默的赞许了几分。在她们看来，这般姿态就算是装出来的，也就够了。
　　“殿下，我们为何来这里？”展书有些疑惑的看着太子殿下，对方立在车水马龙的苏府大门不远处，目光如炬，安静的看着门前的行人。作为太子陪读，他有权知道太子一举一动的意味。
　　“探子回报，苏家有位姑娘，近日很是怪异。”风冀阳看着身边的人，眼里有几分讥笑。
　　展书有些困惑，太子近年虽然权势越发大，可还不至于京都官员家眷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里，如今国泰民安，没必要对人心抓这么牢。
　　风冀阳拍了拍自家伴读的肩，声音里掺杂着几分怒意：“这位姑娘，把手伸到了我的太子府。”
　　他是年过十四才封的太子，所以在京城里头还有个府邸，本来是建来给他当皇子府的，但是后来封了太子入住东宫，那处府邸皇帝也一并赏赐给了他，作为他与幕僚相议的地方。谁曾想，苏家竟然有探子混入，而更让他吃惊的是，这探子，还是一位姑娘派出的。真当他去太子府是寻花问柳的。
　　晨光划破夜空，昭示了新一天的到来，国公府邸，小公主早早的起了床。
　　风霁月站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跪着的如意，摸了摸上衣的小袋子，取出自己的小荷包，摸出一块糖，塞进自己嘴里。
　　如意知道，这是殿下开心的时候。公主殿下的喜怒哀乐很多时候其实都是公诸于世的，作为她身边的人，如意知道的很详尽。但是她不明白，即将面对国公夫人的责骂，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酝酿下感情，假装很忧伤，免得被看出来吗？
　　风霁月想着脑海里那双幽蓝色的眸子，唇角扬起的幅度越来越大，就是看到门口通报的丫鬟皱眉示意，她也没有忍住。
　　国公夫人来的时候，就看着小公主咬着自己搜罗来的小点心，毫无顾忌的坐在棠园大门的台阶上，看着台阶下跪着的如意。
　　“夜儿，你在做什么！”国公夫人面色凝重的看着风霁月，任谁看到自己教养过的孩子突然变得礼仪不周了都会愤怒，更何况这还是与国公府荣辱一身的公主殿下，在她看来对方从前虽然利用她，但是却是证明了小公主聪慧伶俐的为人处事，可如今这个模样，倒是让她有些失望了。
　　“舅母，夜儿看到海棠花开了，很开心。”风霁月抬头看着国公夫人，眉眼里神情飞扬，任谁看来，是个看到新奇东西就喜不自禁的孩子。
　　海棠花是皇后最喜爱的花卉。
　　国公夫人看着又拿了一颗糕点赛进唇里，看上去天真可爱的风霁月，突然有一种无力感在心头涌动。如意是公主殿下的贴身宫女，伺候了她很多年，还是皇后所赐，这样的身份，若是常人，早早就替她求情了。可是小公主一反往常在她面前讨好卖乖的模样，只字不提那个宫女，对其一脸的不以为然，竟然还用皇后来压她。
　　“你昨日喝那么多酒，这是一个闺阁女子该做的事吗？”她自是不敢对如意下手，最多惩罚一下，走走形式，全了自己国公夫人的威严。
　　“舅母，”小公主终于咀嚼完口里的东西，站起身可怜兮兮的拉着国公夫人的衣角，只是前一刻她姿态高傲，显得如今这般模样太没诚意了，“宫里近日有那么多事，你可千万别再让母后知道这事了。”
　　国公夫人愣了片刻，抬手如往常一般抚摸小公主的小脑袋，发间的金饰被打磨的光滑，摸起来很舒服，可她的心底一片冰凉。
　　她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同，这位小公主，终于开始露出自己的锋芒，向她展示一个天阑国公主身后的巨大力量。从前风霁月犯了错，都会在字句里对她尊称一声“您”。
　　她有些迟疑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下的如意，莫非，她触了逆鳞，以至于小公主已经不想在伪装自己，所以处处用皇后来压迫自己？
　　风霁月看了一眼国公夫人的脸，张了张唇，干脆的闭上不再开口。自己只是想提醒她一下宫里有事情发生，让她别把自己醉酒的事情告诉母后，不过，她好像有什么误会？
　　误会就误会吧，反正她也不期望这个多疑的舅母能有什么好的反应，风霁月对如意招了招手，将自己吃完了糕点的小荷包递给了她，吩咐她替自己装满，毕竟她事情还没有做完，不能亲自去。
　　如意应声离开。
　　国公夫人看了一眼，没有开口制止，她在心底默默盘算，以后对如意，大抵要宽容几分了。
　　“舅母，您明天是要入宫见母后吗？”皇后娘娘每月见娘家人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国公府老夫人早已仙逝，故而如今入宫的都是国公夫人。风霁月来国公府要做的事情，便是制止国公夫人明天进宫的事情。
　　“往日都是如此，明日夜儿要一同去吗？还是说，夜儿想要再在宫外玩几日？”国公夫人这时候再意识不到风霁月话里的意思，她也就不配在这个位置上安稳做了那么多年了，她拉着风霁月的手，缓步向房里走去，身后的下人知趣的停在门外，只余下几位贴身的跟着进去伺候。
　　“明日母后宫里有事，舅母便不进宫了吧？”风霁月看了一眼国公夫人身边的两个人，两人看了一眼国公夫人，见对方没有反对都退了出去。
　　“替娘娘分忧，是国公府的分内之事。”国公夫人点了点头，正事上，她绝不含糊。
　　“我今日还要去宫里问皇后娘娘的行程？”每日入宫时，都要遣人先入宫询问一番。
　　“对，见一面母后也会告知舅母的。”风霁月抬眼看着国公夫人，笑意盈盈。
　　国公夫人愕然，今日的小公主，似乎哪里不对劲。
　　风霁月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她多此一举，是因为，突然忘记了要做什么。从前她走一步算三步，要做什么都算计好了，可是今日，却有些无措了。
　　她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的算计。
　　她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了一双澄澈的眼眸，心跳不由自主的欢快跳动起来。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