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迩东东

8、姜还是老的辣

　　简大人小心翼翼地送大皇子出府，心里头还是捏了一把汗，直到看到他一翻身骑上了那匹浅灰色骏马威风凛凛地走出了巷口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下人们看到简大人送走了“贵客”便又返身，步履匆匆地朝前厅的后头走去，无人敢跟随。

　　这简府的格局也是有些清奇和与众不同。外人皆不知这简府的前厅有些古怪之处：在与前厅一墙之隔之处还设了一处供人歇息的小厅，但这也只有简家的人才知道，所以这会小厅之中坐满了简家的人。

　　简大人从珠帘处探了探头，简国公、简夫人并崔氏都在，连简霄霖也在返回自己院子的途中被袁嬷嬷带回了小厅。她见到婶娘崔氏在场也是吓了一大跳，崔氏一身橘黄色套袄，就坐在简夫人的对面。

　　“婶娘好。”她匆匆行了礼后便端端正正地坐在简夫人下首的座位，安安静静地等着父亲的到来。她琢磨着这墙，隔音效果应该也不是非常好的。

　　“父亲，你说这，如何是好？”简大人冷汗涔涔，步伐也十分不稳，战战兢兢地坐到了简国公的下首的座位上。

　　老爷子觑了他一眼，胡子一抖，一点也不似简亭那般慌张，安安稳稳地坐在座位上，品着那声称是从简霄霖的舅父家中带回的桂花糕，他抿了几口，突然就问：“这糕打哪来的？”

　　简亭一时间摸不着老爷子的心思，反应就慢了半拍，正欲回答这糕是爱女霄霖从陆平之那带回，那爱女就笑眯眯地回了：“这糕是我回城时在路上买的。”

　　“不是说是陆兄府上的吗？”简大人自然又是大跌眼镜，摸不着头脑地瞧着简霄霖，过了好几秒才回过了神，原来是跟大皇子一起被她给忽悠了。“那大皇子不会知道吧？”

　　“不会的，”简霄霖扬了扬眉：“我是看那卖糕点的店铺挂着‘平之’的牌子才买的，应该确实是舅舅名下的，所以要是大皇子去打听也无妨，舅舅家会有这么些糕点也不奇怪。”

　　“哈哈哈哈你这个鬼丫头。”简国公笑盈盈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那人，见着了？”

　　“谁？”简大人，问。他一转头，一脸疑惑地对上了三双了然的眼睛，自是低咳了一声，不再出声。

　　原是只有母亲知道的，祖父怎么会知道？简霄霖寻思了一会，刚想与母亲对视就听到了祖父的一声咳嗽，自是只能照实说了，她回头想想，又有什么瞒得过老狐狸的眼睛呢？

　　可，婶母崔氏也在场。简霄霖一向忌惮她的那张利嘴，奈何祖父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让她只好开门见山：“三皇子前日在居庸关受到刺客追杀，中了一剑，应该并无大概，所以我刚才才想套大皇子的话。”

　　“笨蛋！”简国公出声打趣她：“大皇子也不是榆木脑袋，就算真是他做的也不会留下证据。”

　　简霄霖自知自己今日白费了功夫，微垂了眼帘，心虚地绞了绞手上的绣帕：“那三皇子那一剑就白受了？”

　　“你就别操心了，今日就见着他一人了？”祖父摆弄着手里的一颗檀木核桃，状似意兴阑珊地道。

　　在这个家里，简霄霖最佩服的就是自己的祖父，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这简国公大概已经猜到了三皇子是带着谁一同回京的了。

　　简霄霖微微摇头，回想了那个一上来就喊自己嫂子的男子，了不得声音就提高了几分：“还有镇西世子。”

　　“镇西世子好啊！”崔氏突然出声，倒不是嘲讽简霄霖去见三皇子，反倒是对这个镇西世子感起了兴趣，一张涂了好几层脂粉的脸上现出别样的神采。

　　简霄霖在心中冷笑一声，捋了捋手中的绣帕，猜到了她的意思，她这是为自己的那双女儿在物色好人家呢。简霄霖微微抬眸，不动声色地朝简国公去了一眼，竟看到他微微点头，眼神中也满是赞赏之意。

　　虽说这三皇子与镇西大将军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将简家所有的女儿都嫁入三皇子的派系，大概这并不是皇上所乐见的吧。简霄霖暗忖，那真的是连自己都不乐见的事啊。

　　“皇上那收到的消息是说三皇子即日便会从未央城出发进京，算算日子，差不多就也是春宴前一两天的光景了……”简国公的声音打断了简霄霖的思绪，她望过去一眼，看到祖父面色平静，好像今日的精神头分外好。春宴之时，定是各家姐妹争奇斗艳之时。

　　国公爷话说了一半，众人皆不知他这是何意，安静地等着他继续。

　　然后，他突然就神神叨叨地提到了福逸寺中的那两位妹妹，状似若无其事：“崔氏的那两个丫头在寺里可好？”

　　狐狸尾巴藏不住了。简霄霖神态自若地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霄诗和霄画……”简夫人小心地回答他的所有问题，言语间听不出对那两位有什么责难。

　　简国公听完点了点头，又不再继续了。

　　大家都摸不着头脑，特别是简亭，畏畏缩缩地缩在座位上，又不敢出声询问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何意。可，就除了一人。简霄霖一个心惊之后，便镇定了下来。

　　她本以为祖父并不在意那二房所出的两位，现在看来倒也不是。于是，她将绣帕服服帖帖地叠好塞进袖袋中，抢白了一句：“是该为妹妹们寻好人家了，我倒是觉得不一定非要找那些达官显贵的高门大户，还得妹妹们自己中意的人才好。”简霄霖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因着那两个妹子的性格，她真的觉得要是日后她们进了什么王侯将相的府中，定会掀起不小的波澜。再加上那两位本身就视简霄霖为眼中钉，要是日后还跟她对着干，这真的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崔氏果然就是一只不进撩的老虎，竖起了头上的毛，火冒三丈的样子：“就许你以后能飞上枝头、荣华富贵，你妹妹们哪里比你差了？”

　　这话正中简霄霖下怀，她轻笑了一声：“婶娘，我不是这个意思。都是自家姐妹，我当然希望妹妹们都能嫁得如意郎君。”语气温婉，自有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话音刚落，就听上首的国公爷又咳嗽了起来，当即听话地将嘴里头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里头却就不那么好过了。

　　看来，简国公果然对那两个妹妹存了心思的。

　　崔氏还想说什么，一脸愤愤不平，另一处却响起了温柔的细语。“过几日我带霖儿去福逸寺祈福，顺便将那两位给接回来。”简夫人直截了当，“再过十来日便是春宴了。”她补充了一句。

　　对于母亲的话，简霄霖自是没有意见，本来也就是为了让祖父再多看一眼崔氏的脾性罢了，她挑了挑眉，又做出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简国公点了点头，遂众人再无二话。

　　简霄霖一回到自己的屋子，就歪歪斜斜往床上躺去，发丝凌乱也丝毫不在意，真真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小姐，你怎么了？”青儿在自家小姐面前向来要大胆一些，她轻轻撩开珠帘，小心翼翼地靠近简小姐，一脸好奇的样子，因为她从没见过小姐这般没精打采的样子。

　　简霄霖有些头疼，她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娇吟了一声：“呜……什么三皇子、大皇子，真讨厌！”

　　翠儿端着简霄霖的晚膳过来，乍听到小姐的声音就吓了一大跳，手上的东西还放下：“小姐，你小点声，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不得又要说……”

　　“翠儿！”简霄霖嗔怪地叫了她一声，打断了她下面的唠叨：“你怎么比那老嬷嬷还烦！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翠儿无奈地看向床里头的人，那双丹凤眼里平添了几分怜媚之意，遂停了声。倒是青儿轻笑了一声：“小姐，你刚才就该在三皇子面前撒撒娇……”

　　三皇子就是吃那一套的人？简霄霖不敢对这个想法不敢苟同。

　　提起三皇子，简霄霖更是满脸颓唐，那人明显的城府极深，想要他的真心大概比摘天上的星星、捞水中的月亮都难吧，再一想到还有那两个喜欢找茬的妹子，简霄霖头都大了：“翠儿，你手里端的什么？”

　　“晚膳。”翠儿回。

　　“晚膳不是一直都跟祖父一起吃的嘛？”简霄霖从床上翻身而起。

　　翠儿遂缓声解释：“国公爷说今天胃口不好，让小姐自个儿吃。”

　　“好吧。”简霄霖轻蹙娥眉，并无过多的言语，但这已应了刚才自己的心中所想，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有些许无奈：不过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罢。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