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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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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在离帝都不远处的香山别院之中,只一处院中亮着烛火。
张烨从酒窖中淘出了坛陈酿,步履匆匆,身影在烛光中越来越明朗。
他迫不及待地大踏步冲进了三皇子华子阳所在的屋子,等伸手推门之时才猛得意识到,病人似乎不适合喝酒,于是脚步停顿。
“来了愣在那干嘛?”华子阳有些好笑地斜睨着站在门口的人,他一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表情,再一看他手中的酒,自然明白了。
“嘿嘿嘿,三皇子不能喝酒罢?”张烨笑得一副傻气,生怕这三皇子讨酒喝还故意将酒坛子放到了自己身后,一副就是讨也不给的腔调,后但见华子阳斜倚在窗前的几案之上,淡然地翻阅着书卷,面色不改。
于是,张烨胆子又大了几分,径直将酒坛子放到桌案之上,却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华子阳哪里是沉迷酒色之徒,随手将书倒扣在桌上,朝他扬了扬手,“你想喝就喝。”
像是生怕面前的人反口,张烨一个激灵拉掉盖子、抱起坛子就是猛灌一口,腰间的佩玉随着他夸张的动作摇晃了几下,随后,他笑眯眯地坐在三皇子身侧,看向他:“你的伤感觉怎么样了?”
华子阳瞥了眼他嘴角的酒喇子,忍不住笑了笑:“无妨,再过个两日就结痂了。”
张烨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见没了前几日的那副病恹恹,才放了心,回想他刚出事之时,张烨世子可是急得跳脚,生怕武器中被人下毒,幸亏那伙人还不是最阴险狠毒之辈。“幸亏是好了,要是你一副病美人的模样回京,怕是要惹得京都里的姑娘们都为你伤心了。”
听他的口气,倒有几分羡慕。
“哼。”华子阳自是不听他的满嘴油舌,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这两日的气色倒是比在边境好了许多,怪不得世人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佯装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随口问:“京都那边可比传来什么消息?”
张烨世子恢复正色,呆愣半秒像是在想什么,却只是这半秒的正经,下一秒就又贼眉鼠眼:“差点忘了告诉你了,简府今日有几位女眷去福逸寺祈福,小嫂子也去了。”
张烨话音刚落,就被对面的人狠狠剜了一眼,他顿觉莫名其妙,然后就听到了三皇子的冷哼:“我问的是宫里可都安排好了?”
这样啊……张烨刚想回他宫里的事,就听到那人似自言自语般接了句,“她去干什么”,诶哟嘿,这人,真是口是心非。张烨在心中啧了声,接着就状似不经意地将简府中最近发生的事,包括大皇子并简家另两位小姐之事一一道出。
“笑话!”华子阳听到大皇子登门送马之事面色一沉,“敢觊觎我的人,他胆子愈发肥了。”他的声音微沉,倒是有一股马上要去破敌的气势。
张烨闻言大笑,嘴角的弧度越发大起来,世人都说他冷面冷心,到底是没碰上一个有缘人,现在这碰上了可不就是不一样了嘛。
张烨附和道:“可不是嘛,大皇子最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末了又凑近了些小声说:“可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华子阳琢磨片刻,见他一脸势在必得的样子,微不可察地点头,转念一想,又深觉恼火,扬声道:“派几个人保护好她,莫让人欺负了。”
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讨厌别人抢自己的东西。他想。
张烨深以为然地猛点头,转念一想又觉自家的三皇子真是铁树开了花,会对个姑娘上心了,顿时一股子老父亲般温暖的欣慰感冲上了心头,他面色复杂地拍了拍三皇子的肩头,转身又是一大口酒灌下。“小弟佩服!”
华子阳被他神神叨叨的举动搞得云里雾里,自知他的脑子又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便不再搭理他,随手灭了一盏烛火,“我要休息了。”后又补了句,“带上你的酒。”
“好嘞!”他摇摇晃晃地就拿着酒出去了。心想着明天就去好好准备给大皇子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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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时辰过去了,那三位依然猜不透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简霄霖无数次假设是那两姐妹,毕竟自己印象中并无其他仇人,但又觉得那两人不会有胆量下那等毒手。
“小姐,再睡会吧,只有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翠儿贴心,陪着简霄霖发呆,并未合眼,一旁的青儿也是硬撑着不睡,直到刚刚才靠着墙角睡了过去。
简霄霖撇了两人一眼,不动声色地紧了紧被子,摇头,“翠儿,你快睡会吧,我睡不着。”
“小姐,你不睡,我也不睡,我陪你。”翠儿道。
到底还是个孩子,话刚说完,人就睡着了。简霄霖帮她盖好被子,她哪里是真的睡不着,是不敢睡。
这刚才才度过了生死之劫,哪里敢马上睡觉,就怕背后的人见自己没得手,卷土重来。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了起来,是硬生生咬着嘴唇熬着。
要说自己的仇人,想来想去就那么两位,关键是现今自己身价倍涨,了不得也有冲着皇妃的名号来的,要真是这样,这京都里头的仇人就多了去了,那些个名媛小姐,大抵都怀着飞上枝头的心思。
又或是针对三皇子而去的那些个人,到底是谁害得她呢,她真真是猜不透了。
思虑间,不知不觉窗外就泛起白光,这会约摸着4点多,她心想,眼皮重的快要掉下来,天都亮了应该没人敢行凶吧,她慢慢闭上眼睛。
等明天,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主仆三人被一阵急切地敲门声惊醒,简霄霖当即睁眼,朝翠儿比了个眼神。
翠儿出声:“谁啊?”
“是我,”袁麼麼的声音,“夫人叫小姐收拾收拾就去用膳,用完我们就该回了。”
“知道了。”简霄霖回。她本想有时间再试探试探那两位妹妹,想找个时间单独跟她们聊聊,看来是没机会了。
如果真是她们两个,那真是害怕。来了这地方不久,竟就学会杀人了?
“小姐,快穿衣服吧。”翠儿帮简小姐更衣。
青儿胆小不敢出门去拿热水,呆呆地坐在床上,简小姐看到不由打趣她:“这会没人敢动我们了,昨晚没得手,今天还对我下手这不是找死吗?”
青儿点头,一阵风似的跑出去拿水,这丫头,一根筋。
这就回去了吗?简小姐不甘心,她悄悄附在翠儿耳边说些什么。
不多时,翠儿就来到偏院,她看到有尼姑在打扫,赶紧上前搭话:“姐姐,我听说这寺里的主持讲学讲的很好,他一般多久讲一回,不知我们下次何时来可以听到?”
“主持讲学都是晚上,只有寺里的才能去听,昨晚倒是讲了一回,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尼姑放下手中的扫把回答。
这样么。翠儿追问,“是寺里所有的人都可以去听吗?刚来的也可以?”
那尼姑点头,“怎么,你也想来做尼姑?”
翠儿摇头,“我就问问。多谢。”
翠儿风一样地跑回小姐的房里,见小姐已穿戴齐整,立马关好房门,将刚才尼姑所言一一道来。
简霄霖心中已有思量。昨日那小尼姑说的话竟是假的。虽然还找不到幕后真凶,但,这口气可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青儿,翠儿,我们走。”
主仆三人不紧不慢行至斋房。
斋内安静异常,座位上坐着的只有简夫人,后头的袁麼麼脸上也不见好脸色。
看来,这一大早就战火纷飞,了不得自己的母亲又被人当软柿子捏呢。
霄霖施施然行至母亲身侧,“母亲,她们人呢?”
简夫人面色一沉,压低声音,“昨夜可否听到什么声响?”
怎么?落水的事被人知道了?“
霄霖摇头,还未来得及询问,就听得袁麼麼的声音气极响起,“小姐,刚刚崔夫人命人来带话,说他们已经回去了,说二小姐昨夜偶感风寒,要赶紧回府医治。”
偶感风寒?怕不是做贼心虚。
“不知她是半夜去哪里偶感风寒了。”简霄霖眉头一挑,转而嘴角弯起,“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晚点出发。”说着便是嫣然一笑,“她们不喜欢呆在这里,我倒是觉得不错,我们不妨晚点再回府。”
“这敢情好,倒要叫人看看,这两个小姐是何等急切回府。”袁嚒嚒道。
简夫人自然没二话,“嗯,我再去睡会,昨天夜里没有休息好。”说着她吩咐霄霖不要在寺庙中乱逛,切莫叨扰佛家清净,霄霖连声应允,招呼丫鬟们一起用斋饭,可一双眼珠子早就灵光飞闪,思绪不知道飞到哪个九霄云外。
…………
寺庙的一角,小尼姑正用力擦拭着桌椅,突然后背被人猛拍一记,“啊,”吓得她当即跳脚,一回头,看清是那位大小姐,才拍拍胸脯松口气。
“小姐,你怎么还没回府?”小尼姑仰着脑袋着,小脸是一脸的疑惑神情。
简霄霖这才发觉,这尼姑年纪尚小,应该是比青儿翠儿还要年纪小的。“我这不是还有事没解决吗。”
不知道她听没听懂这话里的弦外之音,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她。
倒是个美人坯子,要是留个长头发……简霄霖不禁想。
“你就没想过要离开这里吗?你不是说你是因为小时候生病才来这里的嘛,那现在你的病都好了,还呆着干嘛。”
对面的小尼姑猛的摇头,“这怎么可以……”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就没听过还俗一说吗?”我拍拍她的小脑袋,“你只说你想不想走,你想的话还有人拦着你吗?”
小尼姑不置一言,只拿眼睛瞧着这位大小姐,心里更多是胆怯,对面的这位可不是好糊弄的,她心想。
简霄霖不禁叹息:“你才几岁,难道这一辈子就呆在这里了吗?你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小尼姑似懂非懂的点头,又摇头,“可是我的病……”
“病?”简霄霖笑一声,又严肃地望着她的眼睛,“你真以为是佛祖让你的病变好的?”她停顿几秒,“那你有见过生重病的人来求佛祖保佑长命百岁吗?佛祖真的可以保佑每个吗?”
并不清楚是不是真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佛不渡人是真的,能渡自己的只有自己。
“你考虑一下,想跟我走的话,下午我带你一起走。”简霄霖拍拍她的肩膀,一副大人模样。
“小姐,你为什么想带我走呢?”小尼姑问。
“你猜!”霄霖伸手点一点她的鼻尖,留下这两个字就迈步离开,回房。
“小姐小姐,你怎么都不问她昨晚上是谁指使她骗你的?”青儿拉着简霄霖的胳膊,一脸气愤,“你还要带她回府?!”
“青儿!”翠儿喝止,“别胡说,小姐有她自己的打算。”
简霄霖自然知晓青儿为何急了,“怕什么,还怕她跟着我回去还敢骗我吗?”她抚平裙摆的褶皱,“再说了,她还没说要跟我们走,要是真跟着我们走,那倒是个胆大的,就不怕我卖了她么。”
青儿翠儿一脸嫌弃,“小姐,你又说笑了。”
“你们两个,看不起我么?”简大小姐挺胸抬头,佯装神气,“当心我把你们两个一起打包卖了!”
回到房间。
主仆三人在房里打牌,这是简大小姐自制的竹牌,自从教会了这两个丫头,就一直拉着她斗地主。
“小姐,她是地主,你怎么不炸她啊!”青儿眼见着翠儿手里还剩两张牌,以为是个对子,急的跳脚。
简大小姐嘿嘿一笑,“她都输多少把了,让她赢一把吧。”
正在青儿恨铁不成钢的时候,翠儿扔出一张老K……
青儿懵,她瞧翠儿一眼,一脸鄙夷,“那你刚瞎扔什么炸弹,我以为你稳赢了……”
“嘿嘿……”简大小姐扔出手里仅有的四张3,“炸!”
就在关键时刻,房门被人敲响,这不大不小的力道,可不就是那小尼姑么……
简霄霖啧啧出声,“这才打了几副牌她就来了,我还以为她多沉的住气呢!”她说着扔出手里仅有的一把飞机,催青儿去开门。
“进来吧。”青儿将房门拉开,门外是一脸怯意的小尼姑,她缓步入内,瞧见桌上的纸牌,不禁多看了几眼。
简霄霖观察她的神态和行为举止,并不觉得她胆小,倒是觉得她胆大心细,“你叫什么?”
小尼姑像是没料到会被人问名字,想好一会才出声,“主持唤我紫虚。”
“紫虚?这名字起的真好。”
小尼姑羞涩一笑,“小姐,我想好了,我愿意跟你们回去,但是我有一个问题。”
“你问。”简霄霖坐在椅上望着她,两只手飞快地理着牌。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硬的纸张,做牌的是用的削薄的竹片,要叠起来的话只能一张一张垒起来,颇不容易。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昨天是谁要害你了?”小尼姑状着胆子问。
简霄霖停下动作,将垒好的竹牌往桌子中央一推,“我并不知道,我现在只知道昨天你骗了我。”
小尼姑被吓一跳,反应过来当即给跪了,“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昨天那位小姐只是让我传话,说有惊喜给你,我还以为她是想约你去听讲学,并不知道她会害你。”
话音刚落,紫虚被简大小姐从地上扯起来,“第一,昨天她只是让你传话。第二,她当时并没有在河边。第三,昨天你回房前告诉她我落水了。对吗?”
小尼姑再次被这位小姐吓一跳,满脸失色,“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简霄霖拉她坐在自己对面,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你告诉她的目的是试探她?结果你发现她并不知晓?”
“没有!”小尼姑出声,“当时我敲门进去的时候,那位二小姐来给我开门,我看到她衣袖上挂了几根玉米穗子,她虽然没去河边,但是她去玉米地里了。玉米地就在河边,而且那边地势高,她肯定看到你落水了。她分明提前知道你会落水。”
“……”简霄霖再次深刻觉得这个小尼姑不简单,连玉米穗子都观察到了,就这侦查能力,不去做侦探都可惜了。“也就是说她跟别人合谋推我落水?”
小尼姑点头,“但是我不知道是谁了,我怕他们连我都杀,所以我赶紧回房了。”
“可不得杀你灭口么。”简霄霖摸摸她的小光头,“这也是我要带你走的原因,我看你也是聪明的,在我这里,只要你忠心,我肯定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尼姑点头,“我可以替你报仇。”
那是自然,不过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查清楚的。俗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当然这是一点。还有,”简霄霖停顿半秒,“我想你不仅可以为我报仇,还能做很多事情。比如,洗洗衣服,擦擦桌子啥的。”
小尼姑,默。
“对了,翠儿,再找人做一副竹牌,以后我们四个人可以玩其他的了。”
翠儿,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