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终于找到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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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衬出漫天星光。上三巷口，一个白影飘过。张将军府的管家邱老伯原本打算锁门，看到白影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老花眼，连忙伸出头来仔细向外瞧，什么东西也没有。
“果然是老了。”邱老伯叹了口气，一转身，一张脸忽然出现在眼前。
“啊！有鬼啊！”邱老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晕了过去。
举着酒坛的明卓，把那句“喝酒吗？”卡在了半路。
“不是吧，老伯？”明卓跳下来，举着酒坛子一脸沮丧，喃喃道，“我有这么吓人吗？”
“什么人？”忽然一声怒喝，随之火光四起，寒光一闪，剑锋已指到眼前。明卓笑嘻嘻地一伸手，用力，整个剑身“啪”的一声折成两半。侍卫大惊失色。
明卓稳稳落在屋顶（又是屋顶），一手举酒坛，笑道：“昆仑故人。”
屋子里的灯亮了，一个爽朗的男声传来：“昆仑倒是一柄好剑哪。”
众侍卫愣了愣。明卓微笑着朗声道：“张将军，好酒在此，是否方便一叙？”
原来团团围起的侍卫闪至两旁。一个年轻的男子走过来。他身着一身黑色便袍，身材高挑健美，剑眉星目，英气十足。
‘好英朗！’明卓心里赞道。
张瑞冰盯着明卓看了半晌，犹豫地道：“我倒不记得有姑……娘这么一位故人。”那声“姑娘”拐了一百八十个弯。明卓倒也习惯。南国的女子一向以温柔婉约为美，而南国的风土也滋养了这样温柔的美人，像明卓这样的姑娘，确实会让人怀疑。或者说，明卓一直都在被怀疑。
“夫君，发生了何事？”熟悉温柔的声音从张瑞冰身后传来。
“怀薇？”张瑞冰转身。
明卓向他身后看。只见一个青衣女子缓缓走出来，眉目温和，气质清雅。气质是明卓熟悉的气质，只是长相却不是从前的长相。
平怀薇感觉到了明卓的目光，缓缓抬头，四目相对，平怀薇睁大了眼睛，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追年姑姑？”
明卓忽然感觉心里刺痛了一下。
追年。明追年。这是明卓母亲的名字。
“夫君，这似乎是我的故人。”平怀薇道，随即对着屋顶上的明卓笑道，“进来吧。”
干干净净的客厅，并无多余的装饰，只有几张名画低调表明了主人的身份。张瑞冰、明卓和怀薇一起跪坐在红木桌前，一会儿，侍女端着小茶杯和茶壶走来，为三人一一倒茶，低眉一礼，又缓缓而去。
明卓低头看茶，清透的绿色。
“我加了些安神的东西，晚上助眠。”怀薇笑着对明卓道，“这么晚了再喝酒就不好，喝点茶吧。”
明卓举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然后道：“我并不是追年。”一句话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张瑞冰。张瑞冰见明卓看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明卓无语。
怀薇一笑，对明卓道：“不碍事的，夫君知道我的事情。”
明卓笑道：“看到师姐和将军没有芥蒂，我也就放心了。”
怀薇微微蹙眉，似在思考什么，然后道：“你叫我师姐？似乎，你是叫……”半晌，带着歉意摇摇头道，“对不起，我是记不起来了。”
“追年是我母亲。”明卓道。
怀薇点点头，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对明卓笑道：“那，你是新词？”
明卓深深皱眉，新词，是明卓早夭亲姐的名字。一般经历轮回劫的人是会忘掉一切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师姐会记得追年和新词。往事不堪回首，若说自己不是，又让师姐增添烦恼，不如……
“师姐可算想起来了，我是新词。”明卓笑道。
怀薇露出释然和喜悦地表情，握住明卓的手笑道：“我总算遇到你！你来之前，我还一度怀疑过自己的记忆不过是幻觉，你既出现了，我就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明卓笑道：“不知师姐还记得哪些事？”
怀薇仔细想了想，继而笑道：“记不太清了，似乎是和你还有谁一起在昆仑习武的事情，追年姑姑在一旁指点我们。我的记忆很凌乱，很破碎，就像是做梦。”
“那你……还记得怎么离开昆仑的吗？”明卓问。
怀薇又想了想，微微蹙眉，轻轻摇头。
瑞冰忽笑道：“虽然不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但想太多不好。新词妹妹既然到这里来了，就住两天，和你怀薇姐姐一屋，咱的屋子大又安静，睡着可舒服了！”他笑得像一个开心的孩子，眉眼之间没有忧虑，像是很自然地接纳了明卓。
明卓微微眯起眼睛笑，挡掉瞬间流露出的情绪。
“好，姐夫。”明卓笑答。
几天之后，将军府忽然收到了一封请帖。递请帖的男子一身深灰劲装，轮廓很深，他用不很流利的南国语对门卫道：“给青青姑娘，听说她在将军府。”
门卫低头看请帖，见邀请人处写着“樊牧之与金国多奈”几个字，邀请的是一位叫“青青”的姑娘，心生疑惑，正欲问这“青青”是谁，抬头却发现下请帖者已经走了。事关金国，门卫自然不敢怠慢，托侍女把帖子送给了怀薇。
怀薇正和明卓在后花园中闲逛，看了看请帖，笑道：“怕是弄错了，将军府何曾有过叫‘青青’的。”正欲对侍女说什么，明卓忽然笑道：“怕是给我的。”伸手接过请帖，看了看，对怀薇笑道：“果然是给我的。”
怀薇问：“樊牧之是朝中大员，多奈是金国的公主，你又是何时认得他们？”
明卓道：“之前，偶然在酒馆识得樊侯，相谈甚欢，常常一起喝酒，问起名字不过是随口答了个假名。不知他怎么记得我，还知道我到了师姐这里。”
怀薇嗔怪道：“丫头还是收敛些好，家里有什么好酒喝不得，在外面喝酒，不是姑娘家做的事。”
明卓笑而不语。却仍旧时不时到外面游荡一回，不过不怎么待在屋顶上了，前庭小院摆个安乐椅一躺，便是自在的好去处。
怀薇觉得姑娘家老在前庭躺着不甚雅观，几次劝说无果，便也随她去了。怀薇的贴身侍女彩儿却不愿随明卓去，她总觉得明卓这个人不太对劲，但碍于明卓的武功不敢多说什么。
这一日恰逢明卓去参加多奈和樊牧之的婚礼，怀薇本打算好好地帮明卓收拾一番，却见明卓随意穿了一身水蓝色宽袍，仍然是披头散发带面纱，从屋顶飘然而去。怀薇只来得及嘱咐了一句：“小心点！”明卓便没了踪影。怀薇看了看她为明卓准备好的套裙和首饰，不由得叹了口气。彩儿觉得机会来了。
“夫人，我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说。”彩儿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怀薇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夫人出身大家，识得一两个贫寒人却也正常。毕竟‘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只是这明小姐来历不明，只凭借夫人零散的记忆和她的一面之词，就判断她是夫人的妹妹，未免有些没戒备。何况这明小姐，行动做事，都奇怪异常，一直带着白面纱，不露真脸，这现在竟然和金国人又有所牵扯。夫人是好心，只怕有人钻了空子。”彩儿道。
怀薇耐心听完，对彩儿微微一笑，却道：“正是她的性子，让我觉得她似曾相识。若真是规规矩矩的，倒不像是明家人了。”说了这话，她自己却陷入了沉思。明家人，明家人，总觉得仿佛漏了什么。
彩儿见怀薇如此说，也不再坚持，行礼告退。
此处按下，且说明卓去参加婚礼的事情。明卓并没有拿着请帖正儿八经的进樊府，只是随意选了一个迎亲队伍经过的巷口看戏。红绸铺散十里红妆，一路上撒花的人就得有上百个，还有散发各式糖果点心的，招惹的小孩子围了一圈又一圈。
远远地听见一声惊叹，这边的人伸长了脖子向着发声处看去，明卓也跟着瞧。只见穿着红衣的迎亲队伍已经欢欢喜喜地走了过来。两侧有侍卫维持秩序，最前面的是分发各色礼物的可爱小童，后面跟着乐队，再后面就是骑着高头白马的新郎官樊牧之，一身红衣，乌发高束，倒为他温润面貌添了三分贵气。
“这么一看，还真是人模狗样的。”明卓大声怒赞。
众人侧目，不知哪里来的人，在这里对着侯爵胡说八道。
樊牧之听见明卓的声音，低头一看，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
“吃烤地瓜吗？”忽有一人说了一句。随着那人的声音传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烤地瓜的香味。
“嗯。”明卓应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转过头去看那人。只见君行穿着一身深蓝男装，手里抱着一个大地瓜啃得不亦乐乎。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明卓问。怎么哪哪都有君小姐出没？
君行边啃地瓜边道：“看热闹。”
“他退了你的婚，你还有心情来看他成亲？”明卓问。
君行咽下一口地瓜，不以为然地笑道：“这有什么？君子成人之美。”随后对明卓道：“你想吃吗？我感觉我一个人吃不完。”
明卓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被啃得无法直视的地瓜，扶着额头道：“我不饿。”
两人站在巷口看，从队头看到队尾，队伍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四周人几乎都散去了，两人仍站在原地。已是黄昏时分，西方醉酒的日头无法挽回地坠落。君行吃完了最后一口烤地瓜，摸摸肚子，长舒一口气，道：“好饱。”明卓扶额。
“原来成亲是这样的，明天，我也要经历这些呢。”君行忽道。
“什么？”明卓愕然。
“爹爹把我许给了东城的吴将军家的儿子。”君行道。
“吴将军？”明卓惊道，“他那儿子不是个傻子吗？”
“没办法，”君行摇摇头道，“这也是我无法左右的事情。”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烤地瓜弄得脏兮兮的手，满足的笑道：“我想吃烤地瓜很久了，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吃，能吃这么一大个我也很开心。”
“瞧你这点追求。”明卓微微眯起眼睛，笑道。
君行摊了一下手，笑着对明卓道：“后会有期。”随即足尖轻点，又是三跳两跳没了踪影。
明卓站在原地看着她，看她向日落的方向飞去，就像是要抓住太阳。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终于找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