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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走屋顶的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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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猛地睁开眼睛。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年头躺在屋顶上还有人来问事?
但青青没有听错。一个梳着男士发髻的少女正在面前晃来晃去。青青半眯着眼睛瞅着她,她也有点好奇地看着青青。青青问:“你为什么正门不走走屋顶?”
少女笑道:“正门老鸨拉着往里走,太油滑,怕找不到地方。”
“那你怎么来问我?”青青眯着眼睛笑,心里已经预设了一个“你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一类的答案。
没想到少女抿了抿唇,有点犹豫地笑道:“你,你看起来比较傻。”
青青感觉到心里受到了一万点暴击。翻身下了屋顶,对着少女挥挥手道:“慢走,不送。”
“哎呀,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少女轻盈地跳下屋顶,落在青青面前,正欲说什么,青青又语重心长地道:“小姑娘家家,就不要到风月楼这种地方来,不好。”
少女摸摸脸,有些遗憾地叹息了一声:“你这么快就看出我是女扮男装,看来这次不太成功。下次……”她忽然眼前一亮,道,“下次我抹黑点怎么样?”
青青在心里吐槽她神奇的重点,脸上却还是笑着对她道:“下次不仅要抹黑点,还得在嘴这儿贴个小胡子。”青青边说边拍了拍少女的肩膀,道:“乖,回去,改装好再回来。头牌可不是那么好见的。”
丢下最后一句话,青青跳下屋顶,白色的宽袍翩飞,乌黑长发飞舞,飘然若有仙人之感。老鸨正笑盈盈地在门前拉客,正好撞见这一幕,眼前一亮。扭着大屁股到青青面前,道:“青青姑娘在风月楼这么久了,还是这么随性,哈哈,你看风月楼养了你这么久了,你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这样藏着掖着的,不是可惜了你的美貌了吗?”老鸨边说边拉起青青的手。
青青笑眯眯地凑到老鸨面前,眼中寒光一闪,老鸨只觉得手上好像被什么利器击打了一下,连忙松开手。青青凑过去,故作娇羞地笑道:“妈妈,我老早就这么想了,只不过,我的口味比较特殊,不喜欢年轻的男子,只喜欢你这样的,母亲般的女子呢。”青青边说边拉起老鸨的手,老鸨只觉得被拉的地方宛如一万只蚂蚁爬过般瘙痒难忍,却不好表现出来,只悄悄地往回缩手,脸上仍然笑得灿烂。
青青见她躲,露出伤心的神色,手上一使劲,把老鸨的整个胳膊都抓着了,说道:“妈妈这是嫌弃我了吗?”
“不嫌弃不嫌弃。”老鸨满脸堆笑,胳膊却在偷偷地蹭痒。
“啊,妈妈,你的手!”青青忽然大叫,“好大一只蜘蛛!”
老鸨低头,看见一只巨大的黑蜘蛛趴在她胳膊上,长着黑毛的腿儿不住的乱抖。
“啊!这,这,这,”老鸨惊慌失措地乱甩胳膊,青青忽然大声的尖叫痛哭起来:“我不就是喜欢妈妈吗,妈妈不仅躲我,让我挂牌接客,还放蜘蛛来吓我,不就是磨镜(古代女同性恋称谓)吗,有什么好遮掩的,妈妈何必,何必……”说着一掩面,哭着跑了。
这一日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去。第二日,老鸨一如既往地站在门口和众姑娘一起拉客,只觉得今天来的客人甚多,而且客人的眼光都有些怪怪的,有的人脸上还带着暧昧的笑容。老鸨被看的心里发毛,问旁边的姑娘,姑娘们也是遮遮掩掩互相使眼色不说话。
她正觉得奇怪,忽见樊牧之和一个公子哥儿一同走过来。一众莺莺燕燕连忙出来迎接。樊牧之看了老鸨一眼,微微一笑,正欲上楼去,老鸨笑着拦住他问道:“樊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樊牧之笑而不语,旁边的公子哥儿却笑道:“妈妈当真是磨镜?”老鸨大惊失色:“这,这从何说起?”那公子哥笑道:“妈妈不知道啊?城里都传遍了,说月城第一大花楼的老鸨是个磨镜,恋上头牌歌姬的侍女,为遮掩两人感情,不惜撺掇侍女挂牌接客。这事可是真的?”
老鸨气不打一处来,两眼一翻。青青正巧下楼,听见一声尖叫,随之是一声呼喊:“妈妈晕过去了!”
樊牧之和青青四目相对。樊牧之笑道:“青青姑娘好本事。”青青淡淡笑道:“不及樊大人的始乱终弃。”一同来的公子哥闻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打了个招呼搂着姑娘走了。樊牧之笑道:“青青姑娘此话怎讲?”
青青道:“樊大人既许诺要娶春风,现在却又要成亲,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樊牧之面露遗憾之色,道:“樊某对春风姑娘真心实意,奈何父母之意媒妁之言难以违背。”
“樊大人还真是一言九鼎,油嘴滑舌啊!”青青笑眯眯地夸赞道,“月城里谁不知道樊大人的父母做不了主,都仰仗樊大人过日子。”
“青青姑娘,”樊牧之面不改色,笑容如初,温和地道,“风月场所,不过逢场做戏而已,你情我愿。春风姑娘也未必真的看得上樊某,樊某自然不敢唐突。”
“樊大人把自己的滥情说的真委婉。”青青笑着,探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顾虑的是什么,不出十日,春风必有一个能配得上你的身份,或者说,一个你不得不从的身份。”青青说完,意味深长地一笑,扬长而去。
樊牧之愣了一愣,也是微微一笑,上楼去找春风去了。
青青出门去了望江阁买酒。望江阁最有名便是桃花酒,韵味深长,越品越香。往日里老板都会留着一坛桃花酒等着青青来买,今日青青照例来到望江阁,老板却说最后一坛刚刚卖出去。青青眉头一皱。老板赔笑道:“我看着已经过了姑娘平日里买酒的时间,那位公子又是看着不好得罪的,所以……所以……不过姑娘放心,下次我已经为姑娘留着。”
“算了。”青青扫兴地一挥手,眼底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神色。望江阁的老板出了名的势利,今日是体会到了。按照青青的脾气,是要嘲讽他几句的,只是以后还要喝他的酒,勉勉强强放过他就罢了。
日已西斜,灿烂的西方渲染出金色艳丽的晚霞。日头像是喝多了酒,红彤彤地,一点点坠落下去。晚风吹起青青的长发,飞舞。恍然,许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沉醉了晚霞的黄昏,林薇师姐说,走吧,永远也不要回来。她笑得温柔明媚。
青青甩甩脑袋,觉得自己肯定是傻了。昆仑山上哪里有过那样灿烂的黄昏,冰天雪地之中,每天都是冰冷的。
凉凉的夜风带来熟悉的酒香。青青仔细地嗅了嗅,微微眯起眼睛。顺着酒的味道一直走,青青走回风月楼的门口。风月楼前华灯高悬,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越是晚上,来喝花酒的人就越多。青青摇摇头,继续寻找酒香处。抬起头,青青盯住了被黑夜淹没的屋顶。
竟然又是昨天那个少女。她束了冠,一身黑色劲装,嘴唇上面像模像样的粘了两撇小胡子,脸和脖子都抹的黑黑的。见了青青,她笑着一挥手,手里的小坛子散发出桃花酒诱人的香味。
“最后一坛酒竟然是被你买去了。”青青面露遗憾神色,道,“别看你长得不算太美,品味还是很高的。”
“你又没有看过我穿裙子,怎么可以武断的说我长得不好看呢?”少女很认真地问,还没等青青回答,忽然恍然大悟似的笑道:“我知道了,你喜欢的是老鸨那样的!”
青青觉得头又开始痛了。
少女露出同情的神色,道:“其实你也不必太难过,毕竟你可以天天见到老鸨。”她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又把坛子递给青青道:“喝酒吧,我请你!”
青青接过,喝了一口,问道:“我有些好奇,你一个姑娘家,到这里来找春风做什么?”
少女微笑道:“我来找春风,是因为,我听说我未来的夫君,很是喜欢她。”
青青警惕地眯起眼睛,问道:“那……你是来捉奸?”
少女笑道:“不,听说她是个倾城的美人儿,我想看看美人长什么样子。”
“是这样。”青青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心里明白这只不过是少女的推辞,说不定她心里有多讨厌春风呢。
青青心里忽然起了捉弄之心,想要让少女看看春风的美,便对少女道:“今日你既请我喝了酒,我就让你见见春风,今日你可来对了,春风正巧在月园里跳舞,我带你看看。”
亭台轩榭,小桥流水。皎皎明月之下,春风一身湖蓝舞裙,似舞蝶翩翩,一双美眸顾盼生姿,纤腰楚楚不盈一握。樊牧之怀抱古琴坐在一旁,为她伴奏。他一身天青长袍,广袖舒展,气质如兰。
人群围了一层有一层,二人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少女忽然悄悄地对青青道:“我未婚夫果然在这里。”
“哪一个?”
少女笑眯眯地用手指了指怀抱古琴的樊牧之。
青青感觉自己的眼皮跳个不停,这少女竟然就是樊牧之的未婚妻!自己竟然还把她带来看春风!
青青正欲想些什么说辞劝劝少女,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赞叹:“真是一对璧人。”
青青又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
“看那细腰,那双眼睛,这姑娘长得真是天仙模样。”少女又赞叹道。
青青怀疑自己的脑子坏了,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说,你有没有点未婚妻的自觉?”
“什么?”少女一脸茫然地看着青青,似乎不明白什么意思,“未婚妻,要有什么自觉?”
“你就不会……难过吗?看到自己的夫君和其他女子一起。”青青道。
少女笑道:“为什么要难过?听说,喜欢一个人才会为一个人难过,我又不知喜欢为何物,为何要因为这种事情难过?”
不知喜欢为何物?青青有些茫然地看着少女。这姑娘到底是长了一个什么脑子?
看完春风,少女心满意足,拍拍屁股准备离开。
“就这么走了?”青青叫道。
“要不然呢?”少女回头,笑容干净明亮。她想了一想,走过来又道:“是了,我知道你叫青青,你却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是君行,君王的君,行走的行。”
青青看着她,忽然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不叫青青,我,叫明卓,明亮的明,卓越的卓。”说完,明卓凑到她耳边,又轻声道:“这个名字只有你知道。”